在家收拾舊物，忽然翻出幾本小說來，那泛黃卻又略帶破損的書頁讓我不禁有些悵然。記憶真是一個奇怪的東西，雖經歲月流轉，卻依然留存在人的心底，不經意間，它又閃現在人們的心中，仿若穿越過往，熟悉的人影依稀出現在眼前……
那還是在上初中的時候，住校的同學比較多，中午的時候，學校門口悄然出現了幾個小攤販，賣書的老人就是其中之一，他的臨時攤位總是擺在學校門口東側的靠牆處，幾排碼的整整齊齊的舊書，一輛鏽跡斑斑的腳蹬三輪車，一個補著幾個補丁的坐墊，一個裝著菸絲和煙紙的罐頭瓶，還有一條乖巧的狗。
沒有學生光臨的時候，他總是把坐墊一半鋪在地下一半靠在三輪車轂轆上，蔫蔫地靠著三輪車坐著，然後拿過那個罐頭瓶，打開蓋子，從成摞的煙紙上撕下一張，捏一小撮菸絲，小心翼翼地撒在煙紙上，捲成一支菸，點燃後，一小口一小口地慢慢地咋著，目光有些呆滯地望著眼前的書攤，而那一條狗也懶懶地趴在書攤邊，閉著眼睛，只有尾巴才偶爾掃動幾下。
與老人相識是在一箇中午，吃慣了學校食堂的水煮菜，我決定去嚐嚐門口的小籠包。買了小籠包，我一轉頭看到了老人的書攤，就隨意地走過去看看。聽到腳步聲，正在抽菸的老人抬頭看了看我，攤邊趴著睡覺的狗也睜開眼睛瞄了我一眼，擺動了幾下尾巴，又閉上眼睛了。我一眼就看到了書攤上擺著先生的《朝花夕拾》，總是在課本中背誦先生的作品名字，沒成想這個舊書攤上竟然出現了一本，隨手拿起來翻看了幾下，問道，書多少錢一本，老人聽到問話，吐了一口煙說道，那本三塊。
我問道，能不能再便宜一點，老人又抬頭看了我一眼說，最低兩塊，不能再低了。價格也很符合我的心理價位，我就付了錢。從此之後，我就成了老人書攤上的常客，時常在買完小籠包之後去書攤上看看有沒有新添的書。老人也時常在我買書的時候給打個折扣，或者讓我再選一本。從老人的舊書攤上，我買到了許許多多的課外書，讓我瞭解了世界的精彩。
熟悉了之後，從談話中我知道，老人就在附近的村子裡住，這些舊書是他從周圍的鄉鎮收廢紙收來的，他覺得很多書還能再用，就從收來的廢紙中把這些書揀出來再賣出去，既能賺點錢養活自己，也能廢舊書本再利用。
一個陰雲密佈的上午，我覺得中午老人不會過來了，可是去買飯的時候，還是看到了老人，老人正在收攤，天陰得有些嚇人，已經下起了濛濛細雨，我急忙跑過去，幫著老人把書往那輛破舊的三輪車上搬，老人詫異地看了我一眼，嘴唇砸吧了一下，卻什麼話也沒說出來。
書全都放到三輪車上以後，老人變戲法般拿出一塊油布紙來蓋到車上。我說等等，跑到教室裡把我的雨披拿了出來，送到老人手上，老人深深看了我一眼，也沒有說什麼。這時雨也漸漸下大了，望著老人蹬三輪車的乾瘦身軀和那條在雨中跟著三輪車慢跑的狗，不知什麼原因，我的鼻子中有了一股酸酸的感覺。
第二天中午，老人沒有來。下午放學的時候，經過門口的傳達室，傳達室的老大爺喊住了我，拿出了一個雨披和幾本小說，說是在附近村裡的一個人放到傳達室這裡的，讓他交給我。看著疊的整整齊齊的雨披和四五本摞在一起、邊角都壓好了的小說，我心中忽然有股不詳的預感。
一天、兩天，一個月、兩個月過去了，直到我考入高中，我再也沒有沒有看到過賣書的老人。不知道你還過得好嗎，你還是一直抽著自己卷著的煙嗎，你的那條乖巧的狗是否還陪在你的身邊……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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