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撕拉……”
清冷的布裂声划破暗夜,刹那间群鸟哄散,林海震荡。
褪去白日的幽寂雅致,此刻的枫林,枝丫流窜,狂魔乱舞。
映着阴浊的月色,恍然幽冥厉鬼,宛若苏醒猛兽,咆哮着……
刺耳的声鸣接踵而至,忽上忽下,缥缈不定,下一瞬,似乎又近在耳边!
“别闹!”秀美微蹙,慕容夜翻身嘟囔,“卡尔宾……老地方,自己去找吃的!”
压着被惊扰的美梦,慕容夜好脾气道。卡尔宾,那是一只极为粘人的金毛,每每清晨搅扰她美梦。
“撕拉!”聒噪的杂音再次响起,咫尺之间,慕容夜只觉得胸口一凉。
一股温润的气息透体而来,似乎有一双魔爪……
不是卡尔宾!
慕容夜惊觉,宛如厉猫般幡然而醒,嗜骨的杀意无形中律动。
眉如峰峦般迭动,眸似狂澜般飞涌,似乎经历了一个世纪般的沉寂,慕容夜“唰”地一下睁开眼帘。
只觉得眼角一痛,苍凉的月光印入眼眸。
这里……是哪里?
慕容夜微惊,下一瞬,便看到禁锢着自己的人。
人是背对着月光的,看不清楚面貌。
能看到那宽阔的背影,犹如泰山般稳健,压得慕容夜有些难以呼吸,略急促的气息,给清冷的夜色平添一份颜色。
“撕拉……”又是一声。
怒极反笑,慕容夜却是有些哭笑不得。
可恶的是这人竟还是这般从容淡定,一遍一遍挑衅着自己的底线?
心下冷笑,慕容夜左手猛地一撑,右臂发力,冲着面前的男人便是一肘。
“嗯?”两道疑惑声同时响起。
怎么回事儿?身体的反应何时变得如此迟钝?慕容夜皱了皱眉。
“哦?意识还存在?”
一道邪魅却又不失冷傲的声音响起。空中一折,轻松禁锢住慕容夜的手。
借着惯性,两人之间的距离再次被拉进,慕容夜直接像是被男人单手抱起,坐在了对方怀中一般。
嗯?慕容夜神色不动地挑了挑眉,淡眸如水地扫向来人。
经过自己那一折腾,两人之间的位置也略微偏转,此刻,慕容夜可以清楚地看清来人。
这……这究竟是一双什么样的眼眸啊?
仿佛掠尽人间繁华,敛遍宇内瀚璨。
冰冷中含着戏谑,睿智中透着邪魅。
冰薄性感的唇角,如山倾倒的鼻梁,浑然天成般宛如刀劈斧凿般精美绝伦。
金冠束发,与浩瀚的月色融作一团……
刚毅与轻柔的交汇,美的惊心动魄!
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
慕容夜脑海灵光乍现,给出了自己的评价。
等等……
慕容夜猛然转头,神色凛然地正色面前妖孽般的冷厉男人,不着痕迹地沉了眸。
眼前男人的打扮……是不是有些怪异?
金冠束发,耳鬓两撮秀发顺流垂下,与半垮的长衫交错。露出了那及膝的靴子,那是一种古朴的墨蓝色,隐约闪着蓝光,相必是嵌了价值不菲的宝石。
这是?穿越了?绕是一代杀手至尊的慕容夜,此刻也不禁片刻恍惚。
君莫邪亦是眼前一亮。嗜情蛊毒发,邪火窜涌,瞬间让他丧失理智。
令他没想到的是,那个被自己慌不择路扑倒的女子,竟是这般精彩绝艳。
一张精致小巧的面庞上两道雾眉轻然颦蹙,琼鼻紧耸,朱唇微抿。
轻灵如水般的眸子“滴溜溜”转着,像是来自空山暗夜的仙灵,给原本沉寂的夜色带来几分灵魅。
映着苍凉的月光,君莫邪清楚地将女子花容月貌印在心底。
心神微荡,握着女子的皓腕不由得紧了紧。
君莫邪的力气很大,五指像是嵌在手腕中一般,咯得慕容夜生疼。
眉头紧蹙,她不耐地看向男子,虽然震惊对方的绝艳美姿,但如此粗鲁,可非绅士之道。
“别动……”感受到身下女子的挣扎,君莫邪用仅存的理智警告着,低吼宛如丛林的野兽,狂傲霸道。
“老实点……或许我可以留你个全尸!”
慕容夜心头一凛,老虎不发威,你真当我“阎罗爷”的称号是白瞎的吗?
右腕猛地用力,左手拍地。借助反冲力,一个简单擒拿。将男人禁锢自己脑袋的手束缚在了其身后。
可惜,由于两人巨大的气力差,慕容夜并未成功推开君莫邪,反而像是投怀送抱般扑进了对方胸膛。
抬眸,神色肃然地对上那张腥红如血的眸子,慕容夜一颗心,瞬间跌入谷底……
嗜情蛊?没想到这个世界,竟然有人会如此霸道阴绝的蛊术!
慕容夜心下一凛。
嗜情蛊,传自苗疆。一种古老而神秘的邪术,后因歹毒阴恶,被彻底禁止。
慕容夜对此并不陌生,她曾亲眼见过蛊毒爆发时造成的人间炼狱,那一幕,宛若梦魇……
嗜情蛊,亦蛊亦毒。在人情绪激昂的时候所下。
其后,每逢十五,此人便会受到蛊毒的三重折磨:从万虫嗜体,欲火焚身,到最后的冰锥凛魂。
每一重,无不亚于抽筋扒骨之苦。纵然是前世那些刀尖舔血,训练有素的特种兵都难受煎熬。
而面前的男人,却如此云淡风轻。
万虫嗜体没有夺走他的触感,亦没有消泯他的神智。
看上去,男人对蛊毒的控制很有经验,似乎,中毒也不是一两天了。
“脾气这么差,怪不得有人要你死!”
慕容夜猛地翻身,想起之前的威胁,不由得莞尔轻嘲道。
“当然……这也足以说明,你很强!对方应该是想要控制你,不过……看上去,貌似失败了……”
单手撑着下巴,慕容夜喃喃思考道,“那,到底是谁,会有这么大手笔呢?”
慕容夜稍不留神,形势便发生逆转。
对上那张绝代风华的面庞,慕容夜不由得啧啧叹息,一个大男人,有必要长得这么好看吗?
心念及至。
咦?错觉吗?
在自己一番欣赏下,慕容夜敏锐地感受到了一抹冰寒死寂的杀意。
像是烈日晴天的暴走雷龙,又好似茫茫沙漠的诡灵妖魅,瞬息而过,快的让人难以捉摸。
慕容夜贴近了几分,看着眸眼腥红的君莫邪,空灵的眸子“咕噜噜”直转。
似乎为了验证自己的猜测,慕容夜嘴角的笑容变得更加灿烂,爽朗的笑声带着狂傲不羁的霸道。
月色如水,清风似魅。
她翩跹如燕,瀑发飞扬。倾身莞尔,卷起一抹惊鸿霓彩。
纤指素勾绝世俊颜的下巴。眸宇轻扬,“妞,给爷笑一个!”
深眸明动,顿时荡起一副清颜绝代,傲骨风华之彩。
果然,男人的神色陡然一凛,一抹冷寒爆射而出。
很明显,她的挑衅彻底惹恼了男人。
不简单,真的不简单……
慕容夜心下微凛,对于眼前的男人,她是愈发的好奇了。
撑过万虫嗜体还不算,竟然还没被灼尽理智。
这般坚韧,这般毅力,绝非常人所有。
只可惜……
慕容夜眸底一寒,双掌猛地击打在君莫邪胸前,玉腿一蹬,原本抱着君莫邪的她直接飞出了后者的怀抱。
一个翻滚,慕容夜未曾多想,健步如飞,朝着君莫邪半躺的身子呼啸而来。
飘然转身,借着空中旋转的力量, 于此同时,两道“噗”声接连而响,两截枯枝正好插在君莫邪小臂上。
看着涓涓而流的鲜血,慕容夜这才勾唇莞尔,双手微叠,一丝冷黠自眼底划过,这是你逼我的。不怪我!
下一刻……一道凄惨的哀嚎声响彻枫林。
却是慕容夜在君莫邪腹部打下一串奇异的手法。这是慕容夜前世学习的“其经脉络指”,一般用来舒筋解倦,活血化瘀……
尤其是,在受伤的情况下,血液蓬勃与流速可是会更加疯狂的!
做完一切,慕容夜起身,这才恍然,衣服早已被面前的男人毁尽了。
“唰唰唰!”
几分钟后,慕容夜一身墨蓝锦袍,英姿勃发地看着地上闷声隐忍的男人。
无视对方眸子里凛然翻腾的杀意。
慕容夜扬眉轻笑,“衣服不错,谢谢啦……”
随后,脚步微动,在男人身边蹲下身子,用一块碎步,堵住了男人的嘴。
她可不想节外生枝,眼前的男人身份肯定不一般。自己被其纠缠上,无论今晚如何,都难逃一死。
如此,倒不如随性洒脱点,荒郊野外,就算是杀了他,也应该没人查到自己吧。
手段太过犀利的话,她怕惹祸上身,如此,倒不如顺水推舟,制造一副毒发的样子。
这样,应该不会有人怀疑是蓄意为之。
就算事后有人怀疑,这段时间内,她也逃之夭夭了。
大功告成……
慕容夜起身,春风得意地拍拍手,不顾那蜷缩颤动的身体,转身欲要走人。
突然,一抹黑影映入眼帘。娇小涟漪,迎风微颤,躺在一堆枯草中,若不细心观察,根本发现不了。
这是……
慕容夜登时一喜,看着面前宛如丝线烟花般微卷的花朵,一时间喜上眉梢。
黑色曼陀罗?没想到这里竟然有如此稀有物种。
惊喜归惊喜,情知不宜久留。慕容夜立即扯开一块碎布,包住花枝的毒茎部。
略微辨认了下方向,消失在寂静的夜色里。
……
沉寂的夜色中,低沉的呜咽声持续响起,却是君莫邪偏着脑袋,汗如雨下。
一双冷眸,死死地盯着慕容夜消失的地方。
口中发出含糊不清声音。却是在道。
“好猖狂女人……你给我回来!”
眼眸深深一寒,看着慕容夜远去的方向,君莫邪终于淡淡地合上眸子,开始调理自身气息。
但那猖狂狡黠的绝色面孔,至此印在脑海,挥之不去……
伴着皎洁月辉,慕容夜一路向东,月上柳梢之时,路过一条小溪,她这才停下脚步。
细心地将曼陀罗花自怀中取出,将有毒的根茎泡在清凉的溪水中,再将它小心包好,无意间瞥见水中倒影,不禁一呆。
水中这盈润水眸,含丹朱唇,琼珑姣好的端庄女子是谁?下意识摸了摸面庞,水中的倒影,竟是自己?
“哐啷……”诧异之时,一抹暗绿跃入眼帘,磕在溪边石块上,发出清脆鸣声。
这是……
慕容夜挑了挑眉,取出怀中的玉佩,细细抚摸着上面的纹路。
温凉不失晶润,柔泽不缺古朴,堪称稀世宝玉!
玉佩也就巴掌大,边缘用金丝镶嵌着两只金龙,盘旋呼啸,首尾相接,好不气派。
正中间,入木三分地雕刻着一个“邪”字。
凤飞鸾舞,气势滂沱,足矣彰显那背后之人的嚣张霸道。
金龙雕琢的玉佩,这意味着什么?
慕容夜突然有些后悔刚才的作为,原以为是一个浪荡风流的二世祖,死了也就死了。
可现在,对方或许和皇室有渊源……
静静凝视着玉佩上的“邪”字,越看越觉得心惊。
倒不是怕,只是有点棘手,她至今还记得当年手刃一国总统后被撵得上天入地的场景……
良久,慕容夜甩了甩脑袋。
算了,杀了就杀了,她慕容夜有“阎罗爷”的称呼,与她杀人如麻的性格也有几分关联。
当然,她行走江湖,最主要的有两点:不会滥杀无辜,亦不会姑息养奸。
今晚,若她乖乖就范,会换来和谐安康吗?
不会,没有人比她更了解与嗜情蛊之人之后的惨状地狱。
那男人所说的留她全尸,所言不虚。
她曾亲眼看到有人嗜情蛊发作。
嗜情蛊的阴毒,无疑于草菅人命。
这么说来,自己顺水推舟,除掉那人,倒也算是替天行道了?
慕容夜不禁莞尔,在她心里,玉佩的主人必然是有死无生。
理了理裙摆,将曼陀罗匿在怀中,看了眼天色,起身抬步。
蓦然,只感觉天旋地转,心下一动,方才嗅到空气中淡淡芳香,心中懊悔叹息,这具身体,不仅体能差,连五感都很迟钝。
失去知觉的瞬间,慕容夜只能隐约看到两道身影朝自己而来……
京城皇都。
邪王府,此刻却是灯火通明,一众侍女小厮行色匆匆,就算两相误撞,也是迅速爬起来,拍拍身子,小跑而去。
主院,正轩阁。一片沉寂,三名面带银具的黑衣男子战战兢兢立在一旁,眉眼低垂,宛如一个受气的小媳妇儿似的。
“啪!”手中的玉杯应声而碎。
君莫邪冷眉一挑,狭长的眸子厉色瞥了眼三人,声音不自觉寒厉了几分,“人呢?”
“属下知罪!”一股冰寒凛至,为首的邪一跪地俯首,惭愧道。
“自己去刑房领罚!”君莫邪摆摆手,语气猝然一寒。
“传我命令,给我严格搜查以皇都为中心三十里地域,就算掘地三尺,也要把人给我挖出来!”
岿然不动,淡漠的声音如剑光般凛冽。
此刻的他,明明静坐自酌,给人的感觉却好似是一道雷霆,氤氲而动,气势如虹。
“是!”邪一等人登时大喝,心下不禁为那得罪了王爷的女子心生怜悯。
没有人比他们更明白王爷的喜怒无常,也没有比他们更了解王爷的雷霆手腕。
四岁习武,六岁带兵。八岁便打得北方匈奴闻风丧胆。
他们王爷自小便是神话的缔造者,沧源国的守护神。
在沧源,你若问沧源皇是谁。绝对是十问九摇头。
可你若问邪王是谁,那可真的是苍茫星土,莫有不知。
现在,一个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小丫头竟敢在太岁头上动土,这让邪一在怜悯她的同时,不禁也为她的勇气暗自喝彩。
这年头,敢和王爷叫板的人,真的是凤毛麟角了。
“至尊石有消息了吗?”
几息过后,君莫邪睁开眼睛,狭长的星眸又恢复了往日的深邃幽冷。
“邪九还没回来。”邪一蹙眉,摇了摇头。今夜皇宫失窃,王爷带领邪九追踪,要不是碰巧王爷毒发,兴许盗窃者已经落网了。
“至尊已失……”冷眸微氤,想起今夜蹊跷的失窃,君莫邪不动声色地沉了沉眉。
先是皇宫失窃,至尊石不翼而飞,后自己蛊毒病发,偶遇的神秘女子。
这一切……真的只是巧合吗?
下意识摸了摸腰间的玉佩,君莫邪瞬间神色大变,豁然而立,紧捏的拳头筋骨突暴,厉声道。
“传令邪九回来,不惜一切代价,一定要找到今晚那个女人!”
“王……王爷?!”邪一等人错愕。
要不是看着王爷肃然冷凛的模样,邪一都以为自己听错了,相比与那个来历不明的女人,至尊石的价值明显无法估量的啊……
“从现在起,全城戒备!直到找到人为止!”大手一挥,君莫邪果断道。
除了父皇与自己,普天之下,没有人知道:至尊石机关重重,得之也无用。
唯有邪王玉,才是开启至尊石的重要钥匙。
那个女人……莫非与那偷盗之人有什么联系?
这一切,是巧合还是阴谋?
君莫邪思忖着,蓦然想起那个女人,脑海里便是那如画面容,似魅灵动般狡黠猖狂的笑容。
下颚之上,似乎还残留着她的馨香。
“妞,给爷笑一个!”更是宛如魔音灌耳一般,挥之不去……
剑眉一竖,君莫邪深深眯了眯眸子。怒火不可遏制地暴涌而出,牙龈碎咬,铁拳紧握,所有的冷静在此刻岿然崩散。
女人,这可是你先招惹上我的。偷了我的邪玉,盗了我的株药,若不将你挫骨扬灰,实难消我心头之恨!
……
夜色如水。
皇城郊外。
沉寂的黑夜中,突然,一人一骑暴射而出,身后万剑齐发,战马嘶鸣。
“邪王卫!名不虚传!”
战马之上,一人黑袍掩面轻声,开口之余一道血箭喷薄,周身气息顿时变得异常衰弱。但他丝毫不以为意,桀骜冷道,“只是,这点手笔,还不足以留下我!”
“君莫邪,咱们来日再会!”
说着,黑袍人双腿猛地发力,自马背一跃而起,翻身旋转,避开周身暗箭。将黑袍结结实实套在了马头上,从背后看,就像是一个人执缰而坐,策马扬鞭。
“嘶……”失去了视觉的受惊马儿,开始疯狂的嘶鸣奔跑。不消片刻,冷芒呼啸,波澜壮阔,宛若诡魅般追了上去。
良久,路边的草丛方才探出一个脑袋,看了眼远去的兵马,会心一笑,转身,消失在茫茫夜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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