创意自成思想者,遣词兼任指挥家——杨逸明诗词创作琐记(下)

创意自成思想者,遣词兼任指挥家--杨逸明诗词创作琐记(下)

创意自成思想者,遣词兼任指挥家——杨逸明诗词创作琐记(下)

创意自成思想者,遣词兼任指挥家——杨逸明诗词创作琐记(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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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逸明

创意自成思想者,遣词兼任指挥家——杨逸明诗词创作琐记(下)

咏物诗我也写了一些,如《咏葱》:

指纤腰细影娉婷,身贱心高未可轻。

何惧赴汤成碎末?不辞投釜斗膻腥。

性情难改辛而辣,风气堪称白且清。

调入佳肴凭品味,有香如故慰生平。

我很想写一首诗来赞颂有风骨的人,于是马上想到了梅花、松树……可是这些形象已经被前人写得太多,很难再翻出新意。买菜时忽然见到了葱,几毛钱一把,自然而然想起了“贫贱不能移”的格言。于是把葱的外貌和性格里外梳理了一遍。葱清白、辛辣,有赴汤蹈火、敢斗膻腥、“粉身碎骨浑不怕”的性格。写咏物诗“此物”和“彼意”的特征须有某种内在的联系,两者联系需自然,不可牵强。如钱泳所说:“咏物诗最难工,太切题则粘皮带骨,不切题则捕风捉影,须在不即不离之间。”这首《咏葱》,力求在“不离不即之间”。借用曹雪芹写晴雯的“心比天高,身为下贱。”还借用陆游写梅花的“零落成泥碾作尘,只有香如故。”一并化用成了咏葱的句子,应该说确切而允当。

人离不开社会,于是就有了咏史、咏怀、咏时政的诗。这些诗应该有“兴寄”,有自己要说的话,绝不能复述历史,人云亦云。

我写过一首《金缕曲·怀念李白》:

白也顽童耳!久离家,听猿两岸,放舟千里。爱到庐山看瀑布,惊叫银河落地。常戏耍,抽刀断水。不向日边争宠幸,却贪玩,捉月沉江底。一任性,竟如此!

人间难得天真美,且由他,机灵乖巧,尽成权贵。一句“举头望明月”,九域遍生诗意。身可老,心留稚气。我欲与君长作伴,唤汪伦,组合三人醉。同啸傲,踏歌起。

填此词之前,先思考了一下,有了一个想法:有人说李白天真,政治上不成熟,于是我就真觉得李白像是一个“顽童”。我决定以此切入,写一个“顽童”。我翻检了李白的诗集,找出一些符合“顽童”天真性格的句子,这些句子似乎有“双通道”的作用,能管得住两头。把它们重新排列组合,居然产生了新意,出现了一种“熟悉的陌生感”。第一句“白也顽童耳”挈领全篇,渐渐展开,层层深入,寓意其中。投入三天,写成此词,读起来似乎很是轻松,但在写作过程中我却很是沉重,很是动情,甚至眼中满含热泪。我的态度是很严肃很认真的。当时有一个诗评者撰文,说我在“污蔑李白”。还愤慨地说:伟大诗人李白自己也想不到会在一千多年后从云端跌下来变成了一个“顽童”!唉!“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悠悠苍天,此何人哉!”

创意自成思想者,遣词兼任指挥家——杨逸明诗词创作琐记(下)

生活在一个日新月异的变革时代,居住了四十年的老宅,在我搬迁后已被弟弟售出。对于老宅我总有一种魂牵梦萦的情结。《重访老宅》写出自己的怅惘:

岁月亲情惹梦思,短檐深巷夕阳迟。

当年淡饭粗茶日,竟是人生最乐时。

物质生活不知改善了多少,可是幸福指数似乎没有同比例增长。那时的亲情,那时的初恋,那时的童年、少年和青年的生活……每天一早父亲总是赶在我上班前起床烧泡饭为我准备早餐,我还嗔怪父亲发出点声音吵醒了我。现在想起,原来那都是人生的幸福时光!但这一切已经离我远去。失去了最宝贵的父爱,精神和心灵总有一种无法消除的痛楚。

另一首《重访老宅》,写出了一种看似淡淡的哀愁:

淡水新邨访旧家,灰墙红瓦老藤爬。

密林藏梦光斑驳,斜日牵情影叠加。

星散芳邻云外雁,尘封往事路边花。

遥看熟悉窗台上,趴着生疏叟与娃。

现在已经不大敢再“重访老宅”了,怕老是去撩拨这种伤感,感情上和精神上都经受不住。“遍人间烦恼填胸臆,量这大小‘诗’儿如何载得起?”所以这类诗也好久不写了。

创意自成思想者,遣词兼任指挥家——杨逸明诗词创作琐记(下)

创意自成思想者,遣词兼任指挥家——杨逸明诗词创作琐记(下)

创意自成思想者,遣词兼任指挥家——杨逸明诗词创作琐记(下)

人渐渐老了,更需要一种淡泊的性情和旷达的襟怀。

办理退休手续

人能耳顺即心宽,进退从容步未艰。

加四十年方算老,有三千卷足消闲。

生存梦似过驹隙,造化恩须报雀环。

鬓角青丝初褪色,小诗吟出更斑斓。


六三初度

每到今宵自唱酬,写篇初度小诗留。

屐痕追忆他乡月,灯影回归老宅秋。

梦与晨星终淡淡,心随斜日共悠悠。

人须雪浪云涛里,驾稳浮生一叶舟。


书斋寄兴

大任无须我辈担,小斋觅句欲闲难。

性情蓄水流心底,气骨生风扫笔端。

吟过万山人未瘦,藏来千卷屋犹宽。

摩挲汉字当琴键,遥向星空即兴弹。


这几首小诗写于正式退休之后,诗中理性的思考和人生的潇洒更多了一些。诗自然可以写得闲适和旷达,例如《春暮垂钓即兴》:

几树轻阴绿抱团,一池红雨泣春残。

人生不似花飞急,犹得从容把钓竿。

又如《山中绝句》:

只争朝夕实堪怜,放慢流光始是仙。

一觉醒来云未动,城中蚁族几搬迁。

又如《读书偶作》:

危楼趺坐与僧同,共我翻书天外风。

冷月残阳为道友,去来皆在不言中。

再如《初春雨夜》:

乍暖还寒夜气清,恰宜无寐散烦缨。

小楼停泊烟云里,零距离听春雨声。

甚至可以作更大的遐想,如《宇宙遐想》:

几十亿人乘地球,似纤埃入太空游。

银河系在乾坤里,也是汪洋一叶舟。

可是人毕竟不能生活在真空里,心情如何能一味地平静如水?对于所见所闻不能无动于衷,所以我的讽刺诗也不少,“戏作”、“戏咏”、“戏题”……几乎成了我的一种“品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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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逸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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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社会丑恶现象,连政府总理都公开发表讲话,痛斥近年来祸害百姓的毒奶粉、瘦肉精、地沟油、染色馒头……并且大声疾呼:“这些恶性的食品安全事件足以表明,诚信的缺失、道德的滑坡已经到了何等严重的地步!”(见《中国新闻网》)诗人不能不闻不问啊!我写了《恶性食品安全事件频发,戏赋四绝句》:

质检当关有几夫?致癌成份总难除。

大千物种基因转,丑陋人心健美猪。

染色馒头瘦肉精,毒从口入遣心惊。

寻常百姓如何吃?九死之中觅一生。

赤子遭逢黑心奶,天良败给地沟油。

三餐都在高危里,盛世丰年为吃愁。

豆芽漂白辣油丹,食不添加色也难。

何日严防民口吏,为民防口保平安?

说是“戏赋”,又何尝有一句“戏言”?

社会上假冒、伪劣商品泛滥,我疑心菩萨也有真有假,遂使净土不净,理应列入打假范围也。于是写了一首《戏咏假菩萨》:

粗雕滥塑庙堂中,斗法争权咒有功。

挤上莲台都是佛,夺来金钵岂能空?

天王受贿敲边鼓,罗汉贪杯撞乱钟。

解决人间何许事?香烟也自舞东风。

全诗从写“假菩萨”下笔,当然与“真菩萨”无涉。如今假药、假钞、假文凭、假职称、假品牌……不胜枚举。有时想想,即使是真书记真局长,因为素质、品德、能力不行,实际上也是披着合法的外衣在以次充好,这就迷惑性更大,危害性更甚,应该也属于“假菩萨”之列。“挤上莲台都是佛”的现象比比皆是。我的小诗也只能讽刺一下,肯定是起不到实际的纠正作用的。

所以我写过《读讽刺诗戏作》两首绝句用以自嘲:

乐府新声句凛然,不知官府有谁看?

白公诗笔包公铡,哪个能教贼胆寒?

寸毫如剑舞生风,刺虎屠鲸字字雄。

狐鼠依然仓内卧,更无一个怕诗翁。

既然是“讽刺诗”,就只需一根刺,扎在穴位上,使人感到酸麻即可。现在有很多的所谓“讽刺诗”,抡起大棒大棍,击人皮肉,这些都不是真正意义上的“讽刺诗”。不但没有现实的意义和作用,连诗词的审美趣味的可读性都失去了。

再举几例讽刺诗。《鼠年戏咏》:

饱食无忧日又高,官仓鼠辈正闲聊。

商量成立基金会,救助街头流浪猫。

戏咏唐僧师徒四绝句

管理阶层地位殊,深谙念咒不含糊。

斗妖无胆兼无识,整治徒儿有紧箍。

(唐 僧)

耍遍天宫与佛门,频翻筋斗笑猢狲。

故乡花果山多好,还去当啥弼马温!

(孙悟空)

戏言几句落猪身,只怨嫦娥太较真。

恨未投胎时尚世,会调情是好男人。

(猪八戒)

西行辎重一肩挑,不为升官不为钞。

试问当今公仆辈,几人风格有他高?

(沙和尚)

创意自成思想者,遣词兼任指挥家——杨逸明诗词创作琐记(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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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得薛宝钗说过:“世上的话,到了凤丫头嘴里也就尽了。幸而凤丫头不认得字,不大通,不过一概是市俗取笑,更有颦儿这促狭嘴,他用‘春秋’的法子,将市俗的粗话,撮其要,删其繁,再加润色比方出来,一句是一句。”凤姐式的“市俗取笑”就不是讽刺诗。我想学的是黛玉式的“撮其要,删其繁,再加润色比方出来”的“促狭”的写法。

从写诗的“单干户”,到参加中华诗词学会,直至广交天下诗友,又有十五个年头过去了。诗还得继续写。有时觉得诗几乎没有什么可写了,有时又觉得诗实在写也写不完,就怕写不好。

自己的写诗心得,归纳在《诗词创作的“金字塔”原理》《诗词创作当下发展的思考》《“新”“旧”互鉴,诗歌才能复苏并繁荣》等文章中,这里不再赘述。再引两例,本文就可打住了。

秋兴

吟翁无奈性情何,岁岁霜天发浩歌。

残照入怀豪气在,秋风吹梦壮游多。

人生丹桂心头绽,历史银河砚底磨。

自信诗笺非落叶,掷江成石不随波。


诗词创作漫谈

一杖铿然一帽斜,晨餐坠露夕流霞。

心随崖瀑频冲动,梦与云山共叠加。

创意自成思想者,遣词兼任指挥家。

诗人踏遍天涯路,落笔无须手八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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写诗写到这个份上,人生应该无憾矣!两首诗不用诠释,诗人的自足,自得,自信,自乐,自豪,已经跃然纸上。“创意自成思想者,遣词兼任指挥家。”这种自以为是“思想者”和“指挥家”的快感只有在诗词创作的过程中才能获得,这是再多的钱也买不来的。“一箪食,一瓢饮,在陋巷,人不堪其忧,”写诗的人却能“不改其乐”!在诗词创作中体验和创造人生的真正价值,恰如拙诗所说:“也算吾生事有成”矣!

写诗使得人生何等淡定!何等充实!何等潇洒!何等自豪!何等快活!

创意自成思想者,遣词兼任指挥家——杨逸明诗词创作琐记(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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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逸明,1948年8月生于上海。曾为中华诗词学会第二届、第三届副会长、《中国诗词年鉴》副主编。现为中华诗词学会顾问、全球汉诗总会副会长、中国作家协会会员、上海诗词学会副会长、《上海诗词》主编。有《飞瀑集》《新风集》《路石集》等诗集出版。

创意自成思想者,遣词兼任指挥家——杨逸明诗词创作琐记(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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