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军,和裸泳者赛跑

雷军,和裸泳者赛跑

2011年8月16日,雷军站在北京798的舞台上,身后的屏幕里,定格着第一代小米手机——“米格机”。

双核1.5G,4英寸屏幕,通话时间900分钟,待机时间450小时,800万像素镜头。其中屏幕由夏普提供,处理器由高通提供,开模具服务由富士康提供,代工生产由英华达提供……最重要的是定价:1999元。

以为参照的,是当年10月4日,苹果所发布的iPhone 4S,那也是乔布斯的舞台绝唱。iPhone 4S的官方售价最低也要4988元。

2018年6月21日,雷军坐在香港四季酒店的IPO路演现场,说到:“我不care小米是不是互联网公司。很多人问我到底是给小米腾讯的估值还是苹果的估值,我说我要腾讯乘苹果的估值,因为小米是全能型的。”

想必即使是雷军的身边人,亦都明白他只是在为媒体制造标题,毕竟“全能”的只有上帝。可他没有办法,小米已经没有退路。

雷军,在跟裸泳者赛跑。

1、

小米上市前的最后一次融资是2014年的E轮,当时估值450亿美元。外媒追捧称,这是“全球最富有的私人科技公司”。当时,雷军所为人熟知的“语录”是“找对风口,猪都能飞起来”。他也公开表示过,未来五年没有上市计划。

2016年夏季达沃斯论坛上,财经网红吴晓波质问得矫揉造作:“小米为什么还不上市?”

雷军的解释耐人寻味:“我们不缺钱,账上有100亿现金。但事实上是,上市并不是一定缺钱。在很多时候,上市的诉求,来自于投资人和签有期权期待发家致富的员工,而不是创业者。”

雷军,总是乐于把自己定位为一名创业者,而且他确实不是一个缺钱花的创业者。但他不盯着钱,不意味着旁的人也可以对钱视若无睹。

请注意,2014年E轮估值450亿美元。近日,在A股的CDR发行推迟之后,小米将在港IPO的估值下调至550亿美元至700亿美元。

你看到了什么?

2、

我看到的,是一级市场投资人的急不可耐。

择时,是资本市场上的第一条军规。

2014年充裕乃至泛滥的流动性制造了一系列风口,吹起了无数的猪,不仅有创业4年便成全球科技新贵的小米,还有蹿升的A股和后来居上的新三板。可这狂欢随着2015年股灾的到来戛然而止。所幸资本市场扩大开放和人民币国际化的改革留下了难得的制度红利,北水南下日益畅通,低迷多年的港股市场迎来牛市。吹胀了腾讯的同时,也让一众“新经济”“独角兽”找到了信仰。

可惜的是,这个时间窗口太短、太小。内有去杠杆的大政方针,外有美联储加息和川普减税的显著压力,流动性越来越紧张,可供投资人挥霍的钱越来越少。即便E轮进场的小米投资人现在还根本谈不上暴利,但他们操心的事绝非小米是否得以成为一家长期且伟大的公司,更不是小米会否终将超越腾讯和苹果——他们担心的,是自己募资的安全性,是银行表外融资收紧后自身的可持续性。

在这样的大气候下,谁会去配合雷军“五年”不上市的执念?

况且,小米招股书所透露出来的,分明就是三个字——没办法。

3、

极致、专注、口碑、快,是小米横空出世时最为令人津津乐道的又一则雷军语录,亦被“双创”时期的互联网创业大军奉为圭臬。说到底,这七个字就是密切联系用户,一切从用户中来,到用户中去。这七个字成就了小米最初的辉煌——对行业而言,小米是价格屠夫。对消费者而言,小米是价廉物美。对粉丝而言,小米是一种信仰。

某种角度说来,如果没有小米,或者中国移动互联网的普及程度不会像今天这么高。因为它的定价策略,瞬间把智能手机普及到了小镇青年手中;因为它的极速迭代,又倒逼着整个产业不得不蒙眼狂奔。没有小米,中国构建普惠型的移动互联网服务体系,不可能这么迅速。

这,是雷军的丰功伟绩。为此,董事会在他毫不知情的情形下奖励其价值15亿美元的小米股票,过分吗?

只是,曾经的鲶鱼壮大成今天的独角兽,跌跌撞撞是难免的。2016年,小米便遭遇过滑铁卢。

IDC数据显示,2016年一到四季度,小米智能手机销量同比分别下滑32%、38.4%、42.3%、40.5%,全年出货量同比下滑36%,市场份额也从2015年的15.1%跌至8.9%。原因也很简单:竞争者也吃透了雷军的七字真言。极致、专注、口碑、快,当这一切成为行规的时候,曾经的颠覆者就会显得平庸。

雷军岂能甘于平庸?那些在ABCDE轮中砸下重注的投资人又怎可能坐视小米还未兑现便走向平庸?

于是,我们看到了“小米之家”的线下疯狂扩张,看到了小米在印度以及其他一些国度的狂飙突进。新零售、国际化……可咖喱味的“Are you OK”,真的要比当年的七字真言更令人激动吗?雷氏鬼畜只能带给人们欢乐,营销方式的转型升级,并不能让小米变回那个初出茅庐时的理想主义者。

4、

“2017年第四季度,在全球手机销量的排行中,小米列世界第四,而且创造了97.4%的增长,中国区的增长是57.6%。今年第一季度,我们实现了87.8%的高速增长。4年前,我们进入全球第三大市场印度,在历经两年的挫折和打磨后,过去两年我们在印度实现飞速成长。今年第一季度,小米在印度的市场份额已超过30%,遥遥领先,成为第一名。目前,小米已进入74个国家,去年底,我们在15个国家处于市场前5位。”

这,就是没办法后找到的办法,也是雷军给予投资人的交代。为此,董事会在他毫不知情的情形下奖励其价值15亿美元的小米股票。

“硬件加零售令小米能做出好产品,并且还卖得非常便宜。最重要的原因是小米同时做硬件,同时做电商和新零售,把这两者有效地结合在一起。这是小米模式领先的第一个地方。当硬件和新零售带来大量的人流量时,我们增加了互联网服务,互联网服务既能增强硬件的用户体验,电商的用户体验,同时能把我们硬件和电商带来的人流量进行有效的变现,来获取利润,支持公司的持续发展。”

看到这样的说辞你想到了什么?我想到了乐视。小米IPO所极力想要对二级市场展示的,便是其生态链以及这一生态链所蕴藏的无穷可能。这也几乎是一切“新经济”的统一说辞。可最令人遗憾的,是曾经在A股市场封神的乐视网已然垮掉,而它恰恰是所谓“生态化反”的首倡者。

我们当然可以从小米和乐视、以及雷军和贾跃亭的比较中去寻找诸多的差异,并以此作为雷军必须成功而贾跃亭为何失败的论据。但归根结底你不得不承认最大的差异还是一个“钱”字。倘若小米E轮没有融到资,结果会怎样?倘若乐视资金链没有断掉,结果会怎样?

5、

择时,是资本市场上的第一条军规。时运,济则昌,不济则亡。雷军深知顺势而为,所以他牵头的投资基金便称作“顺为资本”。

所以他说:“这次550亿美元的定价,就是我也不想开价了,你们随便开吧。”

他的大度,也吸引着李嘉诚、马云、马化腾、蔡文胜都来下注。可仅就目前情况而言,肯首先在二级市场接盘小米的投资者远谈不上踊跃。招股首日(6月25日),小米仅有45.52亿元融资认购,以在港公开发售集资额23.98亿元计,相当于超购仅约0.9倍。招股第三日(27日),时富金融、辉立证券竟然有投资者取消认购约17亿港元。目前,14家券商累计借出保证金逾97亿港元,相当于超购3.06倍,与预期相距甚远。

毫无疑问,QE已经退出,美元正在升值,纳斯达克指数屡创历史,在钱很值钱的时间节点上,在全球投资人都在担忧泡沫破裂的紧要关头,小米只能顺势而为,或者,听天由命。

所以雷军说:“总不至于连550亿美元都不值吧?”

6、

雷军,和裸泳者赛跑

可未来谁又知道呢?不论他乐意不乐意,小米都已经扮演了承前启后的角色。7月9日之后,它在二级市场上的表演,将深刻影响到往后的很长一段时间,决定着那些在消费升级的口号下、在互联网+的声浪中所野蛮生长起来的“独角兽”们,能否为自己正名。甚至决定着今后的中国创投行业究竟该在哪里下注、怎么下注。

当它在招股书中向外界袒胸露乳、冲向二级市场时,小米,这个雷军口中的“新物种”,或许将面对着一个谁也不忍心看到的窘境——

刚下水,便退潮。刚硬着头皮裹紧遮羞布,却看到周围,挤满慌不择路的裸泳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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