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生大火被好心人救全家,父亲为还救命恩情,毁了我一辈子

发生大火被好心人救全家,父亲为还救命恩情,毁了我一辈子

1

那年,母亲得知自己怀上我的时候,父亲正在派出所工作。

他下班回家,听到喜讯的刹那,不是兴奋地跳了起来,而是一脸严肃地抱紧媳妇儿,低头,俯于对方耳畔,轻轻道:“老婆,辛苦你了。”

因这句话,母亲一直记得这场景。在我懂事后,她每每说起这件事时,炫耀的神情都溢于言表。

可要知道,母亲当初是死活不愿嫁给父亲的。

成年后在派出所当了个片警,他在追小偷的过程中,从坡上摔下来,石块划破脸皮。事后处理太过粗糙,留下了不小的疤痕。

本来就是个瘸子,外加脸上还有块儿大疤,这下更没有姑娘愿意嫁过来了。

早些年,姥爷家发生了一场大火,爷爷正好路过,拼死把全家人从火里面救了出来。姥爷念得这恩情,强迫女儿嫁给这瘸子。

母亲不从,又拗不过,想着收拾收拾行李,跟着几个好姐妹南下打工,没想到被姥爷发现了。姥爷一气之下就把她锁在房里,每日三餐送饭,吃喝拉撒睡全在屋里,直到结婚当天才给放出来。

父亲当时不知道这回事,只听了媒人的一面之词,误以为是对方家的女儿颇为崇拜自己做警察时的英雄事迹。办婚事那天,他还故意没遮盖脸上的伤疤,非说这是英雄的象征。

晌午,院子里摆了十大桌。

房间门打开,新娘子从里面出来,现场失掉了热闹,大家疑惑起来,东瞅瞅,西瞟瞟。

母亲没穿嫁衣,一身朴素的白衣白裤,先是走到姥爷那桌,用尽了力气,把整张桌子掀翻,盘子都噼里啪啦地碎在地上。

客人们察觉不对劲儿,一个个地起身告辞,这儿转眼就只剩下两家人。

“你,给我滚进屋去!”姥爷气急败坏,扬手便要来一巴掌。

母亲倔强得很,凑过去脸,“你来啊,打死我算了,我有你这样把女儿往火坑里推的爹,早就不想活了。”

姥爷终究是没下去手,反而给自己脸上来了一巴掌,他转过身,走到爷爷面前,哽咽道:“亲家,对不住了,我也不知道怎么养了这么个玩意儿。我现在啊,是不想活了。”

爷爷听这话就要去拦,拦来拦去,两人都摔倒在地。

场面失控,混乱得不像样子,姥姥就在这个时候去劝说母亲,“当初要是没亲家,你早就没命了。没想到养出你这么个不知道回报的东西,你是不是想把我们家的脸给丢光,是不是想逼死我和你爹!”

说着说着,姥姥就开始抹眼泪。

终究是没抵住爹娘的一唱一和,她走到姥爷面前,抓抓衣角,咬着嘴唇说道:“爹,你别说了,我嫁。”

不管怎样,两人是强凑到一块儿了,日子也就这么开始了。

2

婚后的生活很紧张,除了不得不往来的日常话,两人就聊不来几句了。家里时常安静着,根本不像有人住的样子。

姨父下海从商,没过多久挣了笔大钱,家里就购置了一批电器。

那时,电视机还没普及。父母去他们家做客的时候,母亲一直盯着这个四四方方,冒人影的黑盒子看,偶尔会问上一两句。

父亲倒是把一切都看在眼里,也没说什么。过了段时间,从外面搬回来一台小型电视机,收不了几个台,但画质清晰,母亲也欢喜得很。

她问,“这小家伙是从哪儿来的?”

“从别人家借钱买的,对方不着急要,过几个月还也没什么问题。”

然后,她也不再说什么。

母亲生下我后,不巧正赶上九十年代的下岗潮,被纺织工厂辞退后,家里的开支愈发显得捉襟见肘。

只靠父亲做警察的工资,很难养活一家三口,再说了,孩子刚出生,营养必须跟上,只能填饱肚子可不够。思来想去,她托人进了点儿货,在路边摆起地摊。

天寒地冻,指望着多挣几个钱,地摊总是摆到深夜,然后父亲带着事先煮好的热牛奶去接她。

路灯下,光芒微弱,静静笼罩着两个人。

“我还没问你,每天喝的这牛奶是哪儿来的?又乱花钱了吗?”

父亲摇头,双手摩擦,然后伸过去手,给对方冰凉的双颊取暖,“你不用担心这个,这是我们单位发的,不要钱。”

“哦。”母亲喝了一口,递过去要他喝。

他推了下瓶子,再摇头,“单位里发了两瓶,我给你带之前就喝了瓶。”

随后,两人带着东西回去了。

后来有段时间里,摆摊的收入出奇得高。

父亲很疑惑,想问问发生了什么,结果每次都被搪塞过去,内心愈发怀疑,直到有天看见了那个站在地摊前,油头满面的男人。

他只在远处看了一眼,把手捧着的热牛奶揣进口袋里,转头回去了。

从那儿起,父亲性格大变,动不动就发脾气,开始看什么都不顺眼,从鸡毛蒜皮到柴米油盐都抱怨个不停。慢慢,他辱骂起母亲,最为严重的一次把家里的锅碗瓢盆挨个砸到地上。

母亲气得快哭了,跑出门,说是要找最近认识的煤老板,要嫁给他。

望着妻子离开的背影,父亲晃神好久,半天过去才动手收拾起家里的一切,边打扫,边喃喃道:“她不会回来了,嗯,估计是不会回来了,那我就放心了。”

黄昏,父亲在家里手忙脚乱地给刚刚一周岁的我喂奶。完事后,哼唱着难听得要死的小曲哄我睡觉。

敲门声响起,很急促。他想着是不是收水电费的人来了,开门后看到了满脸冻到通红的母亲,惊讶得瞪大眼睛,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母亲接过他怀中的我,轻轻拍背,没三两下就哄得我安然入眠,接着放我进摇篮,转身就抽了丈夫一耳光,“你最近是不是太闲了?”

父亲不说话,在墙角站定,低头,颇像做错事的小朋友。

“我就算没人娶,也用不着你给我去说媒。”

敢情,父亲早就知道了煤老板的事,也知道了这个天天去到地摊前买东西的煤老板对自己妻子有意思。一切都知道后,他去找了趟对方。

“就算说破天,也终究是我不好。我当时要坚持不娶她的话,说不定她会嫁给更好的男人,结婚,生子,过幸福美满的生活,也不会跟着我受苦,是我当时太自私了。

“你如果喜欢她的话,就娶了她吧,要真心实意地对她。她是那么好的人,我怎么配娶?”

煤老板把父亲同他说的话,原原本本复述出来,母亲也就想通了最近发生的一切,原来自己丈夫是在演戏。

“没我,你连孩子都哄不好。说,你能离开我吗?”母亲双手抱在胸前,怒气冲冲道。

“对不起。”道歉声刚落,父亲就又讶异地被母亲抱住了。

“我身体强壮得很,不用再喝牛奶了。”她见对方不解,做出解释,“我回来时碰见了那个包工头,他把一切都告诉我了,包括电视机的事。你不要再去搬砖了,照顾好自己比什么都重要。”

“好。”他应道。

几天后,家里的电视机不见了,母亲说自己突然很讨厌机器的嗡嗡声,就把这东西给卖了。

父亲缓缓抬头,默默凝视妻子的双眸,“谢谢。”

“你太客气了。”母亲笑笑。

3

学生时代,我性子淘气得厉害,惹事打架是常有的事。令人头疼的是,对方家长总是嚣张跋扈地要见父母,我免不了要接受一场男女混合双打。

不过,我后来发现一件蛮奇怪的事。

我要是把打架的事提前告诉父亲,他就会早早陪我去见对方家长,然后叮嘱我不要告诉母亲,因为不想让她担心。

反之亦然,母亲在处理完事情后,也要我别把事情告诉父亲,原因同上。

这下好了,我以后每每做什么错事,总是先告诉他们中的一个。然后等事情处理完毕,再心怀鬼胎地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看着这一个对另一个撒谎。

因而,我少受了不少训斥。

有年大冬天的傍晚,雪大得不像样子,学校出于安全的考虑,早早就放了学。

我和一堆男生逗留在后面闹腾个不停,也忘了当初在干什么,其中有个家伙张嘴就开始嘲笑我爸是个瘸子。我一气之下,挥拳就打掉对方一对门牙,他哭着跑回家,边跑边说要找家里人打死我。

男生们一哄而散,我忧心忡忡往家走,想着要怎么同家里开口,先告诉谁才好。但没走到家门口,就在路边看见了父亲。

“爸,你干吗呢?”我喊他。

雪越下越大,渐渐没至脚踝,出租车大都匆匆驶过,都不停车送客人,少数几辆载客的车里又坐满了人。

“你妈都烧到昏迷了,再不治病,保不准会发生什么,别再严重了。”

我想想也是,便不再反驳,等他从家里背出母亲后,在旁边给两人撑着伞。

大雪漫天,父亲踩下的一个又一个的坑深深凹陷进去。他一开始还有力气,倒后来就变得体力不支,大口喘着粗气,尽管是大冷的天气,但额头上的汗珠是成颗成颗地往下掉。

到达急救室,父亲将母亲交给医生的刹那,倒头就跪在地上。我这时才看见,他衣服下流着鲜血,周围的护士见此情景,全围了过来。

之后我才了解,父亲当天下午在抓小偷,对方腰间藏了把刀,在抓捕的过程中,给父亲的腹部来了一刀。虽说在小偷被抓后,父亲已经包扎完毕,但在背母亲的时候,伤口又裂了开来。

父亲重新包扎完,上药后,过来看昏迷的母亲。

母亲还好,并无大碍,只需用药退烧就好。她刚刚闭眼却没睡觉,嘴里嘟囔个不停,我凑过去才听见她叫的是父亲的名字。

父亲似乎是明白了,坐过去握紧母亲的手,轻轻道了声“我在”。母亲便放下心来,沉沉入睡,不消多时便打起了呼噜。

“你妈怎么打呼噜啊?”

见他皱眉的样子,我也心生疑惑,“昂?我妈一直打啊。”

“哦,没什么。”他不说话了,低头想着什么。

这事看上去平常,很多年后,我才知道一些事情。

母亲从小便在睡觉时打呼噜,结婚后,因为担心次日上班的父亲睡不好觉,总是在父亲睡着后才睡。几十年过去,一直如此。

这是我从父亲那里得知的,他离世前对我说了很多往事,其中一件就是母亲总在晚上唤他的习惯,他之后才知道这是想确认自己有没有睡着。

在这儿之后,他每晚听见唤自己的名字时,总是不回答对方,佯装睡死的模样,等呼噜声响起才睡觉。

至于知道母亲打呼噜的事情,我是因为睡得晚,或者遇上父亲出差,旁边的卧室里很早便响起了呼噜。母亲压根就不想知道我睡没睡着。

好吧,亲情什么的果然没有爱情重要。

4

我大学毕业前夕,心血来潮,想和女友搞个校园婚礼。同父亲商量过后,他紧锁着眉头,我还以为他不愿意浪费这个钱,谁知道他想的是另一件事。

“你妈前些日子看娱乐新闻,上面说黄磊和他老婆补办了个四十岁的婚礼。我看你妈挺羡慕的,要不我们也办个?”

于是,他们这婚礼就开始秘密筹办起来。

的确,是背着母亲偷偷计划的,因为父亲说想要给她个惊喜。

女友做了我们的内应,那几天缠住母亲,来回逛街,尽量不让她察觉我们有任何一点儿异常的地方。

地方定在了老家的巷子里,担心亲戚朋友穿帮,他们是最后才被通知的。

婚礼前一天,父亲找到我,说:“你稍微提醒下你妈,明天别穿得太难看,要是穿得太丑,她之后回忆起来会埋怨我的。”

然后,女友以拍全家福为借口,把母亲骗到影楼,穿上婚纱。

我想,母亲在穿上婚纱的时候就猜到了一二,所以在之后坐车回家时,也没有表示任何疑惑。只是在父亲接车时,佯装生气。

“都老大不小了,还做这种事,丢不丢人啊。”

这话的内容虽是埋怨,但她是笑着说的。

新郎身穿纯白西装,身体笔直地从车内接出新娘。他局促不安,心旌摇曳,脸上泛起红光,嘴角却是不自觉上扬起来。

鞭炮声响起,烟味儿弥漫了整个院子,来客们鼓掌高呼,热闹得很。还是那个院子,那个曾经因为大闹婚礼现场而成了笑话的院子。

不过物是人非,人还是那些人,事情早就不是那些事情了。

女友抽泣不停,我笑她哭成了狗,她回我:“你还不是一样吗?”

是吗?

好像是。

我抬头,笑看这对“二婚”的新人。

她的少年郎,他的美娇娘。

我没在老家上班,公司所在的地方和老家相隔几个省。起初实习的几个月里,工作量大,事务繁多,我也有好些不懂的地方需要向前辈学习,就很少回家。

实习期结束,我如愿留在了公司,提在嗓子眼儿的心总算是放下了,也能在节假日里安心回趟老家。

父亲看上去消瘦得厉害,食欲不振,饭也没吃几口就吐,上腹偶尔还会发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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