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創噢》我的伴生魂(第五更)精彩開始了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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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時候,包括我大舅在內,誰也不知道老柴頭到底多大年紀了,他看上去是個老人,臉上的褶子像樹皮上的紋一樣深,可不管幹什麼,手腳都特別麻利,而且力氣大得出奇,比村裡三十多歲的莊稼漢還要大許多。

老柴頭先是將兩隻母雞的屍塊收攏起來,又從涼棚那找了一個麻袋,將它們裝進去,雞血很快滲出的麻袋的表面,可老柴頭一點也不在意,我看見那些血從麻袋裡滲出來,胡亂灑落在老柴頭腳邊,可一點都沒沾到老柴頭的衣服上,就好像那些血,是刻意要避開老柴頭似的。

而且我記得,早上起來的時候,雞身上的血都已經凝固發黑了,可被老柴頭裝進袋子之後,這些血又彷彿重新融開了似的,而且顏色很紅,是那種鮮豔的紅色。

老柴頭提著麻袋出了院子,很快又回來,他回來的時候,麻袋已經不知道去哪了,只是見他的手裡捧了一捧很新鮮的黃土。他將黃土很均勻地灑在院子的四個角落裡,又從井裡提了一桶水上來。我們家的水桶很大,裝滿水之後,就是我爸,也要用兩隻手才勉強提得動。可老柴頭只用一隻手,輕輕鬆鬆,就將滿滿一桶水提了起來。

大舅靠在窗戶邊上看著,忍不住嘆了一聲:“嘖,老柴頭這一膀子力氣,沒的說。”

這時候,老柴頭右手提著桶,左手從筒裡沾一些水,看似隨意地灑在院子裡,嘴裡還唸唸有詞的。

說來也怪,從老柴頭那灑出來的水,一沾地立刻就幹了,而那些原本凝固在地上的雞血,也隨著水漬的乾涸,一片一片地沒了,消失了。

我越看越覺得神奇,越想知道老柴頭到底是咋弄的。可這時候我爸從廚房裡出來,正好看見我趴在窗臺上看,就叫著我到廚房去幫忙

在平時,我爸是很少進廚房的,可這一次我媽是真的被嚇壞了,我爸不會做飯,就坐在廚房裡陪著我媽,我到了廚房,就看見我媽的臉色很蒼白,但手腳還是一如既往地麻利,摘菜、洗菜、炒菜,所有的動作幾乎和平時沒有什麼兩樣,除了一舉一動中彷彿微微透著一絲虛弱。

那時候的我,是很難體會母親當時的心情的。院子裡的慘景一遍一遍,像放幻燈片似的在她腦子裡重複,根本不受控制。母親當時的手腳都是冰涼的,可聽我爸說老柴頭要準備一些酒菜,一句話都沒有多說,就進了廚房。

五道葷菜,五道素菜,這十道菜,我媽是強撐身體和心裡上的煎熬做完的,直到過了大約一個小時,老柴頭進屋的時候,我媽才長出了一口氣,然後就像是突然洩了氣一樣,要不是我爸手快將她扶住,險些要癱倒在地上。

老柴頭也嚇了一跳,趕緊湊到我媽跟前看了一眼,之後微微鬆了口氣:“看樣子是受了驚嚇,沒大礙,過陣子就會好了。”

一邊說著,老柴頭正好看到灶臺上擺的滿滿的十道菜,再看向我媽的時候,眼神裡明顯多了一分敬意。

我爸扶著我媽回炕上休息,老柴頭也跟了過去,從他的旱菸袋子裡捏出一小撮菸絲,遞給我爸,說:“讓陽陽媽吃了吧,你放心,這不是我平時抽的旱菸絲,是一味養神的草藥。”

雖然我爸心裡對老柴頭還是有一些芥蒂,但那是因為我的緣故,拋開這一層,我爸對老柴頭,是打心裡信任的。接過菸絲之後,也沒多想,就餵我媽吃了下去。

吃過老柴頭的“菸絲”之後,我媽很快就變得昏昏沉沉,似乎一瞬間就要熟睡過去,可還是強撐著不願意睡著,我感覺我媽當時連睜眼都很吃力了,可她還是強睜著眼睛,用一種很擔憂的眼神看著老柴頭。

老柴頭嘆了口氣:“放心吧,有我在,陽陽就沒事。”

聽到這句話之後,我媽才閉上了眼,真的就在閉眼的一瞬間沉沉睡了過去。

在這之後,老柴頭就讓我爸和大舅準備了碗筷,說是要吃飯。

大舅剛開始還想著把昨晚上的剩菜熱一熱吃,可老柴頭卻將我媽炒好的五道素菜端上了桌,然後也沒管我爸和大舅,一個人吃了起來。

除了老柴頭自己,誰也不知道他葫蘆裡到底賣的什麼藥,明明說準備好酒菜是留著用的,可他竟然把素菜給吃了。

老柴頭吃飯的速度異常的快,三下五除二就將五大盤菜吃光了大半,然後就靠在窗戶上抽菸。他靠著的那扇窗,正好位於屋子南面,燥熱的陽光照進窗戶,就落在老柴頭身上。老柴頭好像很不適應被陽光直曬,沒多久,他臉上和脖子上的皮膚就變得紅彤彤的。

大舅對老柴頭的舉動百思不得其解,試著和老柴頭搭話,老柴頭卻像突然間耳聾了似的,不管大舅說什麼,他都不作回應。

而且老柴頭這時抽的煙,也確實和平時不一樣,菸絲燃燒的時候,沒有了過去那種嗆人的味道,也很少冒出煙霧,反而一直散發著一股十分清香的味道,那味道,稍稍吸一口就立刻進入五臟六腑,讓人的心境也變得格外平靜。

老柴頭就這樣靠在窗前,慢慢地抽著眼,他的眼睛盯著外面,可眼神卻好像沒有焦點似的,也不知道他到底在看哪裡。從來到我家至今,老柴頭一直揹著那個長長的包袱,也不知道里面到底裝了些啥。

我爸和大舅也沒敢再去打擾他,也不知道老柴頭剩下的菜該不該吃,後來大舅還是熱了熱晚上的剩飯菜,當早飯吃了。

中午,陽光暴曬,老柴頭的臉和脖子都快被曬脫皮了,可他依舊是那樣默不作聲的站著,只在大舅想幫他關上窗戶的時候,伸手擋了大舅一下,之後也不說話,就這麼默默地站著。

隱約間,我看到老柴頭身上散發著一種很淡很淡的黃光,這種光和陽光混在一起,有種似真似幻的感覺。

在我感覺,老柴頭好像是想什麼事情想入了神,以至於連大舅喊他吃中飯的時候,他都沒有任何回應。

一直到了太陽落山的時候,老柴頭抽完了最後一鍋煙絲,才慢慢將窗戶關上,朝我招了招手:“陽陽,過來。”說話間,老柴頭已經出了屋門,我也只能跟著出去,這一次,我爸沒攔著我。

來到院子中央,老柴頭用他的煙桿在土地上畫了一個圈,讓我站進去,又對我說:“陽陽,等會不論你看見什麼,都不能喊,不能哭,更不能離開這個圈,明白了嗎?”

我點點頭,正想問老柴頭為啥要這樣,可這時的老柴頭又在一旁呆呆地站立,我說的呆,是老柴頭那雙看起來很渙散的眼睛,整整一個上午加一個下午,他一直都是這種眼神。所以我知道,老柴頭又在“想事”了,不管我問他什麼,他都不會再搭理我。

離太陽落山已經有段時間了,可院子裡還是很燥熱,老柴頭站在我身邊,我就看見豆大的汗珠從他的額頭和脖子上留下來,他曬了一天之後,皮膚變成一種有點發紫的紅色,而且我看見,老柴頭鼻尖上真的開始脫皮了。

就在這時候,院子裡突然吹過一陣涼風,和昨天一樣,這陣風是毫無徵兆地出現,由西向東吹過,其間帶著一股子很重的陰氣。

也就是這陣風,讓老柴頭突然回過神來,他用很快的速度解下了背上的包袱,從裡面抽出一把劍,那把劍看起來做工很粗糙,不管是劍身還是劍柄,都是一種深不見底的黑色,可這種純粹的黑,卻讓我有種格外安心的感覺。

老柴頭將黑劍插在院子裡的土地上之後,那陣毫無徵兆刮起來的風,又毫無徵兆地停了。

老柴頭手握著劍柄,朝我這邊看了一眼,見我正十分專注地盯著地上的黑劍,就笑著對我說:“嘿嘿,這把劍,可是咱們守正一脈世世代代傳下來的好東西哪。這把青鋼劍,別看是烏木做成的,可這一塊烏木,比平常的鐵劍還堅韌許多,而且能鎮一切邪煞,以後你要是入了行,就少不了要用它。”

從老柴頭的話裡就能聽得出來,他是打定了注意要收我這個徒弟了。

不過當時我是沒有聽出他話裡有話,只是好奇地問:“為麼叫青鋼劍,不是黑色的嗎?”

在我眼裡,青色,是要和青草、青菜掛上鉤的,應該是一種類似於綠的顏色,反正就算不是綠,也不應該是黑。

老柴頭就跟我解釋:“這把劍,是從祖師爺那一帶就傳下來的。祖師爺是西漢時候的人,那時候所說的‘青’,大多就是指的黑色。”

我肚子裡有一堆的問題。西漢是什麼時候?祖師爺又是誰?老柴頭口中的“守正一脈”到底是幹什麼的?

可還沒等我開口問,老柴頭突然直起了腰,臉色很凝重地盯著陰風吹來的西方。

在夏天,過了傍晚,天色要再過很長一段時間才能黑透,可今天,太陽落山之後,天色幾乎是在一瞬之間就黑了,夜空中沒有星星,也沒有月亮,就是純粹的黑,和老柴頭的青鋼劍一樣黑。

老柴頭又從包袱裡取出一支蠟燭,蠟燭很細,比我爸平時抽的煙還要細,老柴頭在地上刨了一個小坑,將蠟燭插進去,然後用土把蠟燭固定住,確定蠟燭能站穩了,才拿出火柴來點上。

蠟燭燃燒的時候,火苗很小,看起來格外脆弱,而且院子裡明明沒有風,燭火卻一直“呼噠呼噠”地閃個不停,就好像有一個人正蹲在地上,朝著它不停地吹氣。

隨著燭火的閃動,我還能隱約聽到一陣“呼哧呼哧”的喘息聲,那聲音很粗而且很沙啞,就像是拉破風箱時發出的聲音。

我能感覺得到,昨天夜裡出現在院子的東西,很快就要來了。

老柴頭的表情變得比之前還要凝重,他緊盯著西面的天空,最後提醒了我一句:“別喊,別哭,更不能走出去圈子。”說完這句話之後,就陷入了沉默。

雖然我也不知道等會將發生什麼事,可心裡卻變得特別緊張,我自己都能聽到自己撲通撲通的心跳聲。

就在這時候,西面的夜空中隱隱約約出現了一個白色亮點,看上去就像是村口的那盞路燈,那光點好像有一種魔力,我看見它的時候,就忍不住想朝它走過去

一直對著夜空發呆的老柴頭自言自語地說:“竟然還有引魂燈,果然是個麻煩東西。”

他這一說話,我頓時就回過神來了,這時候我才發現,自己的一隻腳已經抬了起來,如果不是被老柴頭喚醒,就在剛才,我已經走出了老柴頭畫下的圈子。

天空中的光點急急閃動了兩下,然後就消失了,老柴頭這時突然拔出青鋼劍,朝著我就刺了過來。

我當場就被嚇呆了,老柴頭難道是收徒不成,想要了我的命!

可劍鋒終究是沒刺到我身上,劍身從我的頭頂上略過,然後我就聽見了有什麼東西被刺中的聲音,接著就聞到一股惡臭,那味道,真得是臭得驚人,我頓時感覺一陣頭昏目眩,差點被燻暈過去。

我偏了偏頭,用眼角的餘光去看身後,這一看不要緊,我渾身的寒毛刷的一下就豎了起來。在我身後,不知道什麼時候出現了一個人,一個瘦到渾身只剩皮包骨的人,我餘光正好能看到他的臉,雖然看得不太清晰,但知道那張臉像榴蓮一樣長滿了密密麻麻的小尖刺,他的嘴差一釐米就要碰到我的脖子了,滿口白牙像鋸齒的齒刃一樣,又尖又利。

最讓我後怕的是他的眼睛,那雙沒有瞳孔的白色眼睛,此時正死死盯著我,我能很清楚地感覺到他眼神中透著兇光。

我想哭、想叫,想跑回屋找我媽,可心裡還記著老柴頭說的話,強忍著逃走的衝動在原地站著,儘管那時候我的兩條腿都在不停地抖。

老柴頭兩隻手握著劍,用力一挑,竟然把我身後的“人”挑了起來,我就看見那個人從我頭頂上掠過,在空中劃了一道弧,眼瞅著就落在了老柴頭身邊。

那“人”似乎很害怕老柴頭,剛一落地就扭過了頭,朝著西面跳,我記得很清楚,他當時就是跳了起來,他跳得很高,輕輕鬆鬆就跳到了房頂那麼高,如果不是老柴頭把它拉回地面上,我都懷疑他當時能飛起來。

當時老柴頭好像預料到他要逃走似的,就在他跳起來的時候,也跟著跳離了地面,老柴頭跳得不高,可跳起來的同時刺出了青鋼劍,正好能刺中那個人的腳掌心。

我是眼睜睜地看著他的腳掌被刺穿的,然後就聞到一股和剛才一樣的惡臭,哎呀那味道,真的沒辦法形容。

老柴頭刺中那人之後,一抖手腕,那人就從半空直挺挺地落了下來,他落地的時候激起了一陣微風,吹得地上的蠟燭閃個不停,可燭火終究沒滅,在閃動了一會之後,又安靜地燃燒起來,而且還有種越燒越旺的勢頭。

那個人站在離老柴頭兩米左右的地方,怒衝衝的瞪著老柴頭,狠狠地吼了一聲:“柴宗遠!”

老柴頭也不說話,手裡倒提著青鋼劍,就這麼靜靜地看著他,可我卻感覺老柴頭的眼神中有一種很強的威勢。

那時候我心裡也不知道怕了,一心就想知道老柴頭接下來會幹啥。

可還沒等老柴頭有動作,那人就一陣風似地撲向了老柴頭。可老柴頭好像也不打算跟他硬拼,一邊後退,一邊刺出青鋼劍。

那人伸手去抓老柴頭,老柴頭就用劍刺他的手腕,他用腳踢老柴頭,老柴頭就用劍刺他的膝蓋,有一次他不管不顧地衝上去,想咬住老柴頭的喉嚨,結果老柴頭一劍刺過去,在他的肩膀上刺了個對穿。

每一次,那個人都碰不到老柴頭,可老柴頭每次出手,都能很準地刺中他。空氣中的惡臭味也變得越來越濃了,我實在有些受不了,就用手捏住了鼻子。

估計那人是發現自己鬥不過老柴頭,又有了逃走的念頭,可他每次剛跳起來,就又被老柴頭刺中腳掌,接著就落回地上。那人急得“哇哇”大叫,可就是一點辦法都沒有。

蠟燭的燭火燒得越來越旺,眼看就要燒沒的時候,老柴頭突然朝那個人衝了過去。那個人見到老柴頭的舉動,好像突然變得很驚恐,他伸手雙手去推老柴頭,可老柴頭特別靈活地躲開了,然後猛的一轉身,用自己的後背頂住了那人的胸膛。

說來也怪,被老柴頭這麼一頂,那個人好像被定住了似的,兩手直挺挺地向前伸著,動也不動一下。

老柴頭依舊用後背頂著他,同時很從容地將青鋼劍舉過頭頂,在那人的眉心處劃了一下,又很從容地走到蠟燭旁,吹滅了燭火。

在這之後,更神奇的事情發生了,那個人的身子劇烈顫抖了幾下,然後,他身上突然燃起了大火,火勢瞬間將他吞噬,以至於我只能看見火光,卻完全看不到火中還有一個“人”。而且那火燒得異常快,眨眼功夫,那個人就被燒成了灰燼,不對,應該是燒得連灰都沒剩下,在大火熄滅之後,院子裡什麼都沒留下,就好像那個人從頭到尾都沒出現過一樣。

我被驚得,兩隻眼都瞪圓了。老柴頭卻好像早就對這種事習以為常了,沒事人似的來到我身旁,從口袋裡拿出一塊糖塞到我嘴裡,一邊還說著:“不許吐!吸了這麼多的屍氣,不固一固精血,明天也得變成個小殭屍。”

那塊糖是苦的,比上次我在老柴頭家吃的那塊還苦,苦得我眼淚留下來了。老柴頭看著我的樣子,笑了:“呵呵,你這小子,膽氣多少還是有一些的,天生就該是幹這行的料……”

沒等老柴頭把話說完,我爸就匆匆從屋裡出來了,剛才發生那些事的時候,他和大舅就在窗戶前看著,現在眼看著事情瞭解了,趕緊出來看看我的情況。

老柴頭看了我爸一眼,嘆了口氣,終究沒有繼續說下去。

處理完我的事,老柴頭就急急忙忙回了屋,進屋之後也沒幹什麼大事,就是把我媽提前做好的五道葷菜熱了熱,見廚房裡還剩下一些肉,又用蘿、粉條和白菜抄了兩個半葷半素的菜,之後又找出大舅從鎮裡打回來的散酒,狼吞虎嚥地吃了起來。

後來我爸領著我進了屋,看著老柴頭的吃相,也是一頭冷汗,平時看老柴總是一副高人的派頭,可吃起東西來,怎麼……怎麼是這德行呢?

見我爸和大舅都進來了,老柴頭就招呼我們一起吃。說真的,雖然我一直覺得我媽做菜的手藝已經夠好了,可那天晚上最好吃的兩道菜,就是老柴頭炒的白菜。

後來我才知道,老柴頭炒的白菜叫老廚白菜,做法不算複雜,放在如今,在很小的飯店裡也能吃得到。可在當時,這道菜就算是到鎮裡,也是很難吃到的,就算能吃到,也未必有老柴頭做的這麼正宗。

那天晚上,老柴頭明顯有些喝高了,我爸和大舅也都是不勝酒力的人,三杯兩杯下肚之後,臉色也變得紅潤起來。

酒這東西,的確不是什麼好東西,可在酒桌上,往往也是因為這東西,拉近了人和人之間的距離。

不管是我爸還是大舅,還是老柴頭,那天晚上話都多了起來。

那天他們聊了很多,有些我已經記不清了,只記得大舅問老柴頭,剛才那個長得跟人似的東西,到底是個啥東西?

其實這個問題是我們所有人心裡最大的疑問,可老柴頭不主動說,我爸和大舅也不好多問,當時大舅也是找了個由頭,又藉著酒勁,才把這個問題問了出來。

老柴頭抿了口酒,滿面通紅地說:“飛僵,多了不好解釋,你們吧,可以把它理解成會飛的殭屍。”

殭屍這東西,過去只是聽說過,最多也就是在電視上見過,可沒想到今天竟然出現在我們眼前了,而且還是會飛的。可殭屍不都是跳著走的嗎?怎麼今天這個,走起路來好像和活人也沒什麼區別嘛,而且竟然還會飛!

我爸和大舅一邊是後怕,一邊又覺得驚奇,可老柴頭似乎不想多做解釋,不光是我爸和大舅,我心裡也因為好奇,癢癢的難受。

我也是後來才知道,老柴頭當時之所以不解釋,倒不是因為有什麼忌諱,畢竟像這種事,說出來也沒什麼,因為就算說了,大多數人也就是當個故事聽聽,不會當真。老柴頭之所以不說,是因為不想讓我爸知道他那個行當有多兇險,更怕因為自己一時說漏了嘴,收不成徒,徹底斷了傳承。

悶頭吃了一會,大舅又問老柴頭:“柴大爺,昨天我和愛國去鎮子上的時候,正好看見聚義莊拆除,當時我就瞅著,你好像也在呢。”

對於大舅的這番話,老柴頭沒作回應,只是悶著頭喝酒吃菜,好像完全沒聽見似的。

可我大舅一直都是個好奇心很重的人,剛剛沉默了沒多久,又問老柴頭:“柴大爺,你還沒說,那個……飛僵,怎麼又找上陽陽了呢?”

老柴頭放下手裡的筷子,說道:“之前我就跟你們說過了,陽陽的體質很特殊,就容易招惹這些東西。他的八字純陽,正理來說,邪祟本應不願招惹他,可純陽的八字,卻偏偏天生長了一雙……”

說到這,老柴頭好像突然想起了什麼事,說到一半就不說了,認大舅怎麼逼問,就是不再繼續說下去了。

直到後來我爸問了一句:“純陽的八字,輕嗎?”

老柴頭之前還對我爸說過我八字輕的話,我爸雖然不懂稱骨算命那一套,可過去多少也聽人提過一些,在我爸的瞭解中,八字一旦沾上了“陽”字,肯定不會輕的,更何況我還是純陽。

老柴頭的臉變得比之前還紅了,不說話,就是悶頭喝酒。

在此之後,誰也沒再多說一句話,直到大舅打回來的一斤半散酒見了底,老柴頭才起身告辭。

臨走前,老柴頭對我爸說:“陽陽的體質特殊,你們這地方陰山陰水的,以後弄不好還會有更麻煩的東西盯上陽陽。我年紀大了,很多事,救得了一時,卻救不了一世啊。陽陽爸,你如果還信我……搬走吧,搬到人流大、陽氣重的地方去,縣城東邊的汽車站,應該是目前最好的去處,儘快搬吧。”說完,老柴頭就把一個福袋塞進了我爸手裡。

那時候已是深夜,月亮很圓、很亮,老柴頭揹著手走在村裡的小路上,月光灑下來,照在他的肩上,我感覺他好像突然間老了好多,平時筆直的背脊,在那天晚上也顯得有些駝了

我爸看了看手裡的福袋,又望了眼老柴頭的背影,沉默了很久,才領著我回了屋。

事後老柴頭提起這段往事的時候,總是說緣分是個很神奇的東西,過去他的一個師兄說過,他這一生只有一次徒弟緣,卻也是有緣無分,強求無益。在平日裡,他是一個口風很嚴的人,該說的話他都未必會說,不該說的話,他更是一個字都不會透露。這天,老柴頭本以為我爸見過飛僵之後,收徒的事本應該是板上釘釘,可就是因為喝酒漏了口風,讓我爸對他的信任,變得動搖起來。

其實後來的事證明了,老柴頭和我也並不是有緣無分,而是緣分未到,終有一天,守正一脈的傳承還是會落在我的肩上。

我爸最終還是信了老柴頭的話,決定搬家。

那時候家裡已經沒什麼錢了,大舅為了我們這次搬家,拿出了他壓箱底的所有積蓄。起初我爸是堅決不肯收的,可大舅說,以他的情況,這輩子都不會有孩子了,家裡只剩下我媽一個親人,我是他的外甥,也是他的兒,我的事,他是一定要操心的,以後還指望我給他養老送終呢!

我爸最終收下了大舅的錢,又問親朋好友借了一些,才勉強湊夠搬家用的錢。

記得搬家那天,大舅一直送我們到了村口,他靠在村口的電線杆上,笑著跟我揮手,對我喊:“好好學習,別老讓你媽操心!”

記得最清楚的是大舅的眼神,那份不捨,至今還深深存在我的心裡。

這一次,還是劉尚昂他爸開著廠裡的麵包車送的我們,但目的地並不是火車站,而是郵電局的家屬院。那時候郵政和電信還沒分家,郵電局家屬院,就是如今的郵政局老家屬院。

據說,我爸原本是想去汽車站的,可汽車站離北實小很遠,如果搬到那裡去的話,我肯定還要再轉一次學,為了我的學業,我爸最終選中了離北實小比較近的郵局家屬院。

就這個地方,也不是隨隨便便選定的,我爸當時託人找了縣城的一個老居士,又給了我的生辰八字,讓人給算出來的吉地。

我還記得當時我爸託的人姓張,我不知道他的名字,只知道我爸叫他“小張”。據當時的我爸說,小張是個命很好的人,剛進場沒多久,就當上了小組長,一路幹得順風順水,剛到二十五歲就成了車間主任。就連廠裡效益不好的時候,整個廠子都發不下工資,可小張所在的那個車間卻總是忙忙碌碌,一年下來,也沒少拿過一分錢工資,甚至還有獎金。

小張和我爸的關係不錯,大約知道了我的一些事之後,就跟我爸坦白說,他之所以運氣好,全是靠了縣城裡一個老居士的指點。之後他又問我爸要了我的生辰八字,讓那個老居士給算了這麼一個吉地。

至於小張是怎麼知道我的事的,很簡單,我有一個朋友,那廝天生就是個小話嘮,他叫劉尚昂。

我把我的事告訴了劉尚昂,劉尚昂又把這事告訴了他爸,他爸不知道哪天喝多了酒,又把這件事告訴了小張。

當然,從始至終,我爸都沒見過小張口中的老居士。

那天,劉尚昂他爸開著車駛進郵局家屬院的巷子口時,已經過了上班點,巷子裡原本一個人都沒有,可就在車開過衚衕拐角的時候,我卻看見車身後有一個女人,一個穿著大紅色裙子、頭髮很長的女人,她背對著我,我看不清她的樣子,只知道是一個女人。

當時看到她的時候,我總覺得有點不對勁,可也說不出是什麼地方不對勁。

家屬院一共有四棟樓,每棟三個單元,我的新家就在第四棟樓的二單元二樓。劉尚昂他爸幫我們把行李搬上樓之後,就說廠裡還有事情,急匆匆地走了。我爸媽送走劉尚昂他爸之後就開始收拾屋子,我沒什麼事幹,就在新家裡逛了起來。

看得出來,這間房也有些年頭了,暖氣卻是新裝不久,上面綠綠的新油漆和整個房子的陳舊格格不入。屋子裡的傢俱是現成的,我爸將我們家的老電視放在了客廳的櫃子上,然後就開始擦拭客廳裡的舊沙發。

按說以我爸湊到的那些錢,是租不到帶傢俱的房子的,更何況在那時候,在這種家屬院裡,很少有人會把自己的房子租給外人住。可這套房子不但租金低、傢俱全,而且沒有任何抵押金。這也讓我爸更加確信,郵局家屬院,的確是一個難得的吉地。

電視還沒接通天線,我滿心無聊,就來到朝南的陽臺上,靠著窗戶向外張望。

那時候的樓房普遍不高,我們家雖然在二樓,可依舊能有很好的採光。太陽有點刺眼,我把手搭在額頭上擋著光,然後就從餘光看到樓下有一片很重的顏色。我就朝著窗戶下面看,可看到的景象,卻讓我渾身難受。

一片漆黑,我所看到的,就是一片漆黑。

我們樓下就是一樓,郵局家屬院的一樓都有一個很大的院子,在別人家的院子裡,都種了一些花花草草,看起來也舒服,可我們樓下的那一家,院子上方卻支起了一個很大黑布,將整個院子都遮了起來,而且那黑布很厚,連陽光都照不進去。

我心裡就奇怪了,什麼樣的人會在院子裡張起這樣一塊布,好像生怕太陽光照進他家院子裡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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