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打芭蕉——文

雨打芭蕉——文/商城县 李凡

“流光容易把人拋,紅了櫻桃,綠了芭蕉。”,推開祖父的小院,腦海裡忽然閃出這樣一句話。

祖父的小院不大,卻栽滿了花花草草和孩子們喜歡的櫻桃樹,而靠近書房迴廊的一方,一株碩大的芭蕉樹更是格外惹眼。當然,它也是我們這群孩子的最愛,尤其到了炎炎的夏日,那斑駁的樹影,寬大的樹葉,儼然成了我們的避暑山莊。

有時,我們會成群結伴地蹲在樹下找螞蟻,或者是看一群群螞蟻順著一顆又一顆甜甜草進洞、出洞;有時我們會逮只蚱蜢放在芭蕉樹根下,任它們上躥下跳,比比誰的蚱蜢跳的高,誰的蚱蜢最無用;更有時,我們會閒得無聊的在樹下踢方格、踢毽子、玩捉迷藏……

這一切的一切,在兒時的記憶中留給我的除了快樂便是難忘了,尤其是祖父每日雷打不動地在芭蕉樹下教我們讀書、教我們習字,甚至教我們搖頭晃腦地肆意吟誦的場景更是讓我記憶猶深!

說到讀書、習字,不得不提起我的龐大家族——祖父有四個兒子,三個女兒,因此到我們孫子輩時大大小小的孩子加起來差不多快有十個了,所以每逢祖父吹起集合的號令時,整個芭蕉樹下的空地瞬間便被我們圍的水洩不通。而由於條件的簡陋,那時的我們只能站的站、坐的坐、蹲的蹲。而我,這群孩子中最小的一個卻總能享受著祖父的特殊待遇——坐在他的腿上。那時候,我甭提多神氣了,因此跟隨著祖父的聲音也總是最最響亮的一個。

“君不見,黃河之水天上來,奔流到海不復回。”祖父開個頭,我就立即跟上, “君不見,高堂明鏡悲白髮,朝如青絲暮成雪。”……

祖父的語速快,我也跟著快起來,

那個時候,一老一小,再夾雜著眾多兄弟姊妹的聲音,李白的豪邁之情頓時在整個小院迴盪起來:

“人生得意須盡歡,莫使金樽空對月。

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盡還復來。

烹羊宰牛且為樂,會須一飲三百杯。

岑夫子,丹丘生,將進酒,杯莫停。

與君歌一曲,請君為我傾耳聽。”

……

當然,吟歸吟,誦歸誦,因為孩子眾多的緣故,我的好些小哥哥們總是喜歡渾水摸魚,真正等到祖父挨個檢查時,不是這句忘了就是那句記不清了,每每這時,祖父除了用他那長長的戒尺打哥哥們的手板心兒外,還會對我說,“囡囡,快點背,讓哥哥們聽聽——”

“君不見,黃河之水天上來,奔流到海不復回……”那一時刻,不等祖父的話音完全落下,得意的我便會立即搖頭晃腦地吟背起來,因為我知道,身旁的祖父一定會邊閉著眼傾聽,邊表揚我道:“看看,看看,囡囡多厲害……”

其實誇獎我的祖父卻不知道,我只知道背,只知道誦,只知道將他教我們的每一句話原原本本的複述一遍,卻不知那長長的文字到底是為何意,就像祖父教我們寫毛筆字一樣,我雖知道他所說的“起筆、行筆、收筆、中鋒、側鋒……”,可究竟什麼是他所謂的“起筆、行筆、收筆、中鋒、側鋒……”,我也是真的不明白。

但是,即便如此,在這一系列的學習過程中,我依舊快樂,依舊期待,依舊熱愛著!尤其是每逢下雨天,屋外不能待著了,祖父就會將我們領進書房,繼續學習。有時,我們表現好了,配著我們朗朗的讀書聲,祖父還會拿出他的木笛,婉轉悠揚地吹起來,這時候伴隨著窗外雨打芭蕉的聲音,聽在我的耳朵裡,如松濤陣陣,不絕如縷,似萬壑風生,輕鳴縹緲……

於是乎,聽聽,聽聽,再聽聽,我也是真的……醉了!

瞧我如此模樣,那時的祖父總會笑呵呵地拍拍我的小腦袋說,“囡囡乖,囡囡快點長大。長大了,祖父就教囡囡吹最好聽的曲子……”

可是,祖父卻忘了時光的無情,等我真的再長大一些,我的祖父竟已老去,逝去了……

祖父離去的時候,我只有九歲,雖然年齡不大,可多年的讀書經驗卻讓我清楚的明白祖父是再也不能醒來,再也不能抱著我,再也不能教我讀書寫字了。

說也奇怪,打那以後,我竟然無師自通的明白了祖父過往教我的每首詩的意思,每一句話的意義。也是從那個時候起,讀書習字便成了我生命中不可或缺的存在。

當然,每每這時,祖父的身影也總會在我的腦海裡浮現。所以每年櫻桃成熟、芭蕉葉大時,我總會推開祖父的那扇小院去看一看,瞧一瞧。雖然祖父已經不在了,可是芭蕉仍在,敲打著芭蕉的那場雨仍在,雨下的陣陣讀書聲仍在啊——聲聲慢,慢聲聲,雨打芭蕉,伴書行!

想到往昔的一幕幕,我的眼眶驀然溼潤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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