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北大、清華每年的招生計劃中，自主招生和保送生佔了重要份額。比如北京大學每年招收本科新生約3200人，今年自主招生報名審核通過考生有1719人、擬錄取保送生194人，兩者合計佔招生計劃的59.8%。
6月7日高考第一天，劉瑾（化名）和幾位同學早早來到了考點，他們卻並沒有走進考場，而是拿出了一張張加油條幅。
“我們這些已經保送和出國留學的學生自發組織的，給參加高考的同學們加油。”劉瑾說。劉瑾和另外3名同學已經被北京大學擬錄取為保送生，他們來自華東師範大學第二附屬中學，一所“名校中的名校”。
我國已有幾十年的重點中學歷史，而隨著高考競爭越發激烈，從這些重點中學中又衍生出了超級中學。關於超級中學，目前已被普遍接受的特徵包括：它們在所在城市甚至省份擁有一枝獨秀的生源和師資，學生規模較大，以及讓其他中學望塵莫及的“清北率”（即清華、北大錄取率）。
近日，教育部陽光高考網站公示了北大、清華自主招生報名審核通過考生名單和保送生擬錄取名單。在北大、清華每年的招生計劃中，自主招生和保送生佔了重要份額。比如北京大學每年招收本科新生約3200人，今年自主招生報名審核通過考生有1719人、擬錄取保送生194人，兩者合計佔招生計劃的59.8%。
傳統名校與民辦新貴
這10所中學可以分為幾個類別。長沙市長郡中學、杭州第二中學、長沙市雅禮中學、北京市十一學校可被歸為傳統名校，它們是歸當地教育部門主管的公辦校，歷史悠久。比如北京市十一學校創建於1952年，是北京市綜合改革實驗學校、國家深化基礎教育學校辦學體制改革試驗項目學校。其他3所中學都有百年曆史，使用現名的時間也都超過30多年。
這類傳統名校其實數量頗多，比如北京四中、重慶巴蜀中學、石家莊第二中學僅以微弱的人數差距未能進入前10名。
中國人民大學附屬中學、華中師範大學附屬第一中學、北京大學附屬中學、湖南師範大學附屬中學則是大學附中。“大學附中以往並不受當地教育主管部門管理，而是歸所附屬大學管轄，這為大學附中招收生源、師資提供了便利。”一位不願透露姓名的教育學者說。
一個有趣的現象是，北京大學附中今年有40人通過了北京大學自主招生報名審核，但僅有4人通過了清華大學審核；清華大學附中今年有25人通過了清華大學審核，但僅有6人通過了北京大學審核。
不過，教育部基礎教育司司長呂玉剛今年2月介紹，今年高校附中附小要納入所在地教育行政部門招生入學工作統一管理，禁止提前組織招生，變相“掐尖”選生源。
外國語學校以外語教學為特色，通常情況下都是當地的重點中學。鄭州外國語學校與其他9所超級中學的不同之處在於，保送北大、清華的學生人數超過了自主招生渠道，今年鄭州外國語學校共有29人被擬錄取，佔北大清華擬錄取保送生總人數的7.8%。
而它還不是今年保送北大、清華人數最多的中學，排在它前面的是30人的南京外國語學校。
外國語學校往往是國內外高校錄取成績“花開兩朵”。南京外國語學校有3個國際學校項目，今年共有56人被全美排名前30的大學錄取。
衡水第一中學是近年最受社會關注的一類，可以歸為應試教育類中學。其規模龐大，且位於經濟並不發達的非中心城市。這樣的超級中學還包括四川綿陽二中、湖北黃岡中學、甘肅會寧中學等，一定程度上，它們是當地最亮眼的名片，甚至支撐起地方經濟的一角。
衡水第一中學不是大名鼎鼎的衡水中學，它是衡水中學與一家房地產企業合辦的民辦學校，成立於2014年。這樣的“新貴”正越來越多，例如上海市普陀區曹楊中學獲得民營企業投資後，成為一所寄宿制重點高中。
衡水中學今年的自主招生和保送生數量比衡水一中少了近70%，但仍可進入全國前40名，母子關係的兩校若名額相加，則當之無愧仍是超級中學之首。
就學與就業雙向流動
超級中學供給瞭如此之多的優秀生源，自然受到北大、清華的重視。
梳理公開報道發現，北京大學會向部分重點中學授牌“優質生源基地”，清華大學則每年度會向部分重點中學授牌“生源中學”和“優質生源中學”。
近年來，在北京大學的校慶慶典上，都會出現各地重點中學校長的身影，2017年北大建校119週年時，119位中學校長出席了典禮，今年則是120位。
北大和清華還會向一些中學發送喜報。今年5月，長郡中學就收到了一封來自北大招生辦的喜報，通報了獲得評優評獎的33名長郡中學畢業生的情況，喜報中特意寫到：衷心希望貴我兩校在今後人才培養的過程中，進一步加強交流與合作。同在長沙的雅禮中學也曾在2010年收到過來自清華大學的喜報。
近年來的每年11月，清華大學都會舉行重點中學校長會，清華大學校長和多位副校長，以及400多位中學校長都會參加。除了介紹清華大學的教學、科研情況外，一項重要議程是由招生辦主任介紹來年的招生安排。
自主招生在線網站的一篇文章介紹，“會議非常重要”，按照往年情況，校長會結束後不久，清華大學人文社科和工程科學冬令營招生簡章或將公佈。冬令營表現優異者將被推薦為清華大學自主招生或專項計劃招生的候選人。
在2017年的重點中學校長會後，還舉行了2018屆畢業生全國部分重點高中就業洽談會，僅30多所高中受邀參加，衡水中學就在洽談會上向清華的畢業生髮出了各學科奧賽教練員和學科教師的招聘啟事。超級中學和清華大學的人才流動可謂形成一套閉環。
“北大、清華往往每年把部分指標給有實力的高中，來確保錄取的質量，這樣也是最穩妥的方法。”北京鴻優教育考試研究院首席專家周成建介紹。
城市資源較量
事實上，不只是超級中學與普通中學產生了對比，超級中學與超級中學之間也有更迭。
“超級中學的形成有一個歷史過程，伴隨著地方政府為了追求人才選拔效果而進行的政策傾斜。”中國教育科學研究院研究員儲朝暉說。
1978年，鄧小平在全國教育工作會議上提出集中力量加強重點中小學的建設。此後，教育部在全國確立了4000多所重點中學，並於1980年頒佈了《關於分期分批辦好重點中學的決定》。到了上世紀1990年代，教育部又提出評估驗收1000所示範性高中，並提出擴大示範性高中的招生規模。
上述地區也的確顯現出了這樣的更迭軌跡。今年黃岡中學自主招生審核通過、保送擬錄取清華、北大的人數為16人，已落後於位於武漢的華中師範大學第一附屬中學，後者的人數為48人；來自江西臨川、安徽安慶、甘肅會寧的學生人數則分別為6人、4人、0人。
湖南省2018年有33名學生被北大、清華擬錄取為保送生，全部出自長郡中學、雅禮中學、湖南師範大學附屬中學和長沙市第一中學這四所長沙市的超級中學。河南省也有33名擬錄取保送生，其中位於鄭州的鄭州外國語學校、河南省實驗中學貢獻了31名。
中國校友會網2014年評出的中國頂級中學排名前100名中，有67所中學位於省會城市。
今年排名前10的超級中學的城市分佈中，北京3所，長沙3所，衡水、杭州、武漢、鄭州各1所。也就是說，除了直轄市北京和衡水，其餘學校全部位於省會城市。
超級中學“城鎮化”
江蘇省今年入選208人，分佈在54所中學，入選10人以上的中學只有南京外國語學校、沭陽高級中學和南京師範大學附屬中學。剩下的學校中，入選1人的有21所，且縣高中的佔比頗高。
廣東的情況與此類似，入選125人，分佈在35所中學，僅有華南師範大學附屬中學、深圳中學和中山市第一中學入選10人以上。特殊之處在於，入選高中密集且相對均衡地分佈在經濟發達的珠三角地區。
這兩個經濟較發達省份，雖然也存在超級中學，但學生分佈較其他省份更為均勻，從中似可發現經濟發展的均衡性與教育資源均衡性的正相關關係。
安徽省入選77人，分佈在26所高中，合肥市第一中學最多（16人），合肥一六八中學次之（8人），馬鞍山市第二中學、安徽師範大學附屬中學各有7人。這4所高中就佔了全省人數的49.4%。
安徽省共轄16個地級市，但這26所高中裡，合肥市就有6所，佔全省的23%。
甘肅省入選24人，分佈在11所高中，西北師範大學附屬中學最多（9人），佔全省入選人數的37.5%。甘肅省共轄14個市（州），僅有7個市（州）有學生入選，其中蘭州市入選學生人數佔全省的一半。
值得注意的是，安徽省的26所高中裡，只有5所高中是縣高中，其餘全部位於地級市的市區。甘肅省的11所高中裡，只有2所是縣高中。
“上世紀90年代的示範性高中建設催生了‘縣一中’模式，但現在學校的分層在不斷地加強，教育重心在由‘縣一中’向省城和經濟發達城市的超級中學過渡。”上述不願透露姓名的教育學者說。
河南師範大學教育學院副教授李醒東2016年曾撰文介紹，在市區某超級中學的生源與師資“虹吸”效應下，當地一所縣一中面臨教師外流與優質生源的緊缺，優秀青年教師也在各種福利待遇誘惑面前頻頻跳槽。
但東部地區也存在分化現象，在北京、上海兩個直轄市，超級中學不僅數量多，而且份額巨大。
北京市入選444人，分佈在47所高中，中國人民大學附屬中學最多（74人），北京市十一學校（48人）次之，北京大學附屬中學（44人）、北京市第四中學（40人）、北京師範大學附屬實驗中學（36人）分列3-5位。這5所高中就佔了全市入選總人數的54.5%。北京市只有1人入選的高中有19所，佔所有高中數量的40.4%，但其入選人數卻只佔全市的4.3%。
北京市共轄16個區，但這47所高中僅僅分佈在8個區，且嚴重分佈不均，優質教育資源豐富的“東西海”佔了全市高中數的80.9%。海淀區有25所高中，佔全市高中總數的53.2%。東城、西城分別有7所、6所高中。
儲朝暉指出，隨著老城區發展空間的受限，越來越多的新流入人口進入郊區，老城區的學校為了招到好學生，都開始在郊區興辦新的校區、分校。
“超級中學只是表面，背後實際上是地方行政力量對教育資源集聚的推動。只有從理念上不把學校分為三六九等，平等對待學生權利，才能在此基礎上形成良好的教育生態。”儲朝暉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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