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近退休的時日，忽然間竟注重保養起身體來了，少吃多運動成了日常主題，散步走路、單車騎行、踢毽子等等什麼的樂此不彼。上個雙休日（2018.5.26.），跟隨湖北隨州戶外老虎騎行隊一行老騎友騎行何店貫莊，邊騎邊游上了慈山。山上，綠植如海，板栗花花開正盛，陣陣花香夾雜著大山裡特有的氣息，竟勾起了我對兒時有關板栗、有關農事的些許記憶。
那是上世紀七十年代初，隨著那場偉大的＂上山下鄉＂運動，年方六歲的我隨父母從隨縣城關鎮下放到隨縣三里崗公社尚店紅巖大隊一生產隊，這是當時的原名稱，現在好像叫隨縣三里崗鎮尚店村火石衝組，上網搜了搜，也是雪泥鴻爪，沒有多少相關的信息，下放十年，從6歲到15歲，正是夢幻一般的童年少年時光，現在的全稱竟叫不上來，著實慚愧。也是，我僅是1986年因事回鄉呆了小半天，幾十年過去了，兒時的鄉村夥伴也漸漸地少了聯繫，雖然距市區只有區區不到五十公里的路程，竟然真應了那句＂咫尺天涯＂的老話。故鄉，回不去的叫故鄉。
每年的這個時候，農曆四五月間，正是板栗花開的時節。我家下放的地方屬隨南山區，盛產優質的板栗。滿山的板栗樹，滿樹的板栗花，一簇簇、一串串、一吊吊，老實說，板栗花並不鮮豔，也不華麗，味道淡淡的，有些像桂花，但沒有桂花的清香郁遠、回味綿長。但它多，它素淨，靜靜的開放，不召人觀賞，默默地自己經營。
伴隨著板栗花開，山中的各色野果也熟了。最多的，是一種我們當地叫＂四月籽＂、＂五月籽＂的野果子，黃豆般大小（五月籽更大些，有些地方叫五月棗），熟後紅紅的，酸酸的，甜甜的，摘一大把，囫圇吞下，吃不完的用青桐樹葉包上，倒提著拿回家給大人吃。那時農村糧食不夠吃，先要交公糧，餘糧定的指標每年每人360、420斤，油水少，都不夠。這時候的四月籽、五月籽就充當了糧食，時常見到野地裡的糞便裡，幾乎都是四月籽、五月籽吃後不能消化掉的果實。此外，更好吃的還有狗苞、麥苞，一種類似草莓樣的野果，更甜更好吃一些。
野果而外，也是桃、李、杏成熟登場的季節。但當時的火石衝，這類本應是農村常見的果樹，因＂割資本主義尾巴＂的原因，被逼砍掉了，留下的只是少許。我家屋邊自留地裡，父親請教鄉親，用毛桃樹嫁接白桃、仙桃，當桃實掛上枝頭，熟了，就成了我兒時最美的記憶。屋邊還有父親栽種的幾顆李樹、杏樹。李子熟了，拿椅子疊上椅子，顫威威地一顆一顆摘下來（一天就幾顆），等父母回家後，欣賞一番共同享用。杏子熟了，不用摘，搖動樹幹，熟透的杏子便掉落下來，在樹下草叢尋找，在衣服上擦擦，分給弟弟妹妹，再選一個軟的、黃的、熟透的，分開兩瓣，塞盡嘴裡，瞬間酸甜和著津液充斥舌尖。至今回想，總覺現在街市上賣的桃、李、杏不如我家的好吃，但科學告訴我，現在的改良品種，應該比過去的毛桃、土杏不知好吃多少倍，我清楚，我產生了錯覺，我現在缺少的，是兒時的純真和激情。
板栗花開，桃李成熟的時節，也是農村正忙的時候。麥子黃了，等著收割；稻田等著犁田、整田和插秧。記得那時上尚店紅軍小學，＂勤工儉學＂的往事歷歷在目。學校讓每個同學割五十斤青蒿挑到生產隊漚肥，我左手食指上，至今有一道月牙型的傷痕，那是割青蒿時鐮刀在手指上留下的印記。 到生產隊幫助割小麥，自帶鐮刀，五月的豔陽下，揮淚如雨，麥芒鑽入褲腳，癢，越搔越癢，越搔麥芒越往上鑽，鑽到褲檔，還得穿著長衣長褲，汗出到衣服上就幹了，汗液鹽分在衣服上印上了地圖，硬硬的。現在想，如果那時有一塊冰鎮西瓜，或者，哪怕一杯冰飲料，是何等的享受啊。
記憶猶新的，是插秧，感覺比割麥好受些，十幾個學生站在整好的水田裡，卷著褲腿，站成一排，兩頭掌作的農民牽著兩條線，說是科學種田，按直線插秧高產。但稻田的螞蟥不吃素，專嚀人腿，使勁扯著長長的吸血螞蝗弄下來，血糊糊的，有女同學少不得尖叫。漸漸的，久了，腰都直不起來，叫腰疼，農民說：＂小娃子，哪來的腰！＂那時，我們還真以為小孩子沒有腰。
⋯⋯
恍惚間，幾十年過去了。當初的懵懂少年，日今己是皓首白髮，歲月就這樣無聲無息地消逝，我的遙遠的、如夢般在記憶中的故鄉火石衝，你還好嗎？你滿山的板栗花開得還好嗎？
閱讀更多 老嘿嘿付強 的文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