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禮器》 原譯文(下),古代禮儀用物之名著

《禮器》 原譯文(下),古代禮儀用物之名著

古代禮器——爵

原文:君子曰:祭祀不祈,不麾蚤,不樂葆大,不善嘉事,牲不及肥大,薦不美多品。孔子曰:「臧文仲安知禮!夏父弗綦逆祀,而弗止也。燔柴於奧,夫奧者,老婦之祭也,盛於盆,尊於瓶。禮也者,猶體也。體不備,君子謂之不成人。設之不當,猶不備也。」

譯文:君子說:“祭祀的本意在於思親,不在於祈福;祭祀都有一定的時間,不能說提前舉行就好;祭祀用的禮器玉帛都有一定的規’格,不能一味追求高大;舉行冠禮、婚禮,察告祖先是應該的,但也不須為此而另行祭祀;祭祀所用的犧牲不可全都追求肥大,供品也不可全都追求數量。”孔子說:“減文仲怎麼能說是懂禮的人呢?夏父弗纂顛倒了宗廟祭祀的順序,他作為四朝元老也不加阻止。而且在灶神面前舉行播柴之祭也是驢唇不對馬嘴。須知灶神是一位發明了炊器的老婦,在祭灶神時,只要把供品放在盆裡、酒放入瓶內就行了。所謂禮,就好比是人的身體。身體如有缺陷,君子就把他叫做殘疾人。禮如果用得不當,就好比人體有殘疾一樣。”

原文:禮有大有小,有顯有微。大者不可損,小者不可益,顯者不可掩,微者不可大也。故《經禮》三百,《曲禮》三千,其致一也。未有入室而不由戶者。君子之於禮也,有所竭情盡慎,致其敬而誠若,有美而文而誠若。君子之於禮也,有直而行也,有曲而殺也,有經而等也,有順而討也,有摭而播也,有推而進也,有放而文也,有放而不致也,有順而摭也。

譯文:禮有時以大、以多為貴,有時以小、以少為貴,有時以高、以文為貴,有時以素、以下為貴。以大、以多為貴者就不可隨便減少,以小、以少為貴者就不可隨便增加,以高、以文為貴者就不可隨便遮掩,以素、”以下為貴者就不可隨便裝飾和加高。所以,雖然禮的綱要有三百條,禮的細則有三千款,但它們追求的都是一個誠字。這就像人要進屋,沒有不是從門而入一樣。君子對於禮的態度,有時候是通過貴少、貴小、貴下、貴素而表達其誠,有時候是通過貴多、貴大、貴高、貴文而表達其誠。君子在具體行禮的時候,有時是放任感情毫不掩飾,有時是情感服從理智,有時是不分貴賤,上下一樣,有時是按順序遞減禮數,有時是取物於上而普施於下,有時是根據推理而提高規格,有時是效法天地而文飾至極,有時是效法天地而文飾有限,有時是卑賤者襲用高貴者之禮也不犯忌諱。

原文:三代之禮一也,民共由之。或素或青,夏造殷因。周坐屍,詔侑武方;其禮亦然,其道一也;夏立屍而卒祭;殷坐屍。周旅酬六屍,曾子曰:「周禮其猶醵與!」

譯文:夏商周三代的禮都貫穿著一個誠字,民眾共同遵循。從形式上看,有的尚黑,有的尚白,夏代開始創立,殷代有所因循。例如,在祭祀過程中,在夏代屍始終是立著的,在殷代則始終是坐著的,周代的屍也是始終坐著,而且凡助祭者都可以告訴屍如何保持威儀和勸屍飲食,並無固定的人選,這種禮數是從殷代學來的,其至誠之道是一樣的。不過,周代有六屍依次互相勸酒的儀式,.這是殷代所沒有的。所以曾子說:“周禮的六屍互相勸酒,就好像眾人湊錢喝酒一樣。”

原文:君子曰:禮之近人情者,非其至者也。郊血,大饗腥,三獻爓,一獻孰。是故君子之於禮也,非作而致其情也,此有由始也。是故七介以相見也,不然則已愨。三辭三讓而至,不然則已蹙。故魯人將有事於上帝,必先有事於頖宮;晉人將有事於河,必先有事於惡池;齊人將有事於泰山,必先有事於配林。三月系,七日戒,三日宿,慎之至也。故禮有擯詔,樂有相步,溫之至也。

譯文:古代的哲人講過:用接近現代人情的東西作祭品,並非最高貴的祭品。例如祭祀至高無上的天是用牲血為祭品,合祭列祖列宗是用生肉,祭祀社櫻是用半生不熟的肉,祭祀小的神鬼是用熟肉。熟肉是接近現代人情的祭品,但並不高貴’。最高貴的倒是牲血。所以君子對於禮,並非一時衝動來表達自己的敬意,而是有所效法於古人。所以兩國國君相見,賓主都要各自安排七個隨從傳話,不然的話就顯得太簡單了;客人要三次向主人表示不敢當,主人要三次禮讓客人先入,然後才登堂,不然的話就顯得太急促了。所以,魯國人將要祭上帝,就一定先告祭於宗廟;晉國人將要祭河,就一定先祭祀淖沱河;齊國人將要祭泰山,就一定要先祭配林。祭天祭祖,祭前的三個月就要精心飼養犧牲,祭前的十日,要先進行七天的初步齋戒,接著再進行三天嚴格的齋戒,然後才舉行祭祀,真是謹慎到頂點了。所以,行禮時必有司儀指導,樂師必有扶持引路的人,這才顯得十二分的溫文爾雅和從容不迫。

原文:禮也者,反本修古,不忘其初者也。故凶事不詔,朝事以樂。醴酒之用,玄酒之尚。割刀之用,鸞刀之貴。莞簟之安,而稿鞂之設。是故,先王之制禮也,必有主也,故可述而多學也。君子曰:無節於內者,觀物弗之察矣。欲察物而不由禮,弗之得矣。故作事不以禮,弗之敬矣。出言不以禮,弗之信矣。故曰:「禮也者,物之致也。」

譯文:禮的種種規定,有時候是表現了人的迴歸天性,有時候是表現了人的遵守傳統,總而言之,就是不忘其根本。例如,兇喪之事,用不著誰來教導,人們悲從中來,自然會號眺大哭;朝廷宴饗群臣,鐘鳴鼎食,參加者自然無不快樂。這是迴歸天性的例子。又如,現在的人們都把飲用甜酒作為美妙的享受,但在祭神時卻以清水一杯為貴;今人使用的快刀非常適用,但在分割牲體時偏要用遲鈍的鶯刀;今人的坐墊,下面一層蒲席,上面再加一層竹蓆,坐著多麼舒服,而祭天時卻僅僅鋪上一層莊稼稈就當席子。這是遵守傳統、以原始為貴的例子。所以先王在制禮的時候,一定是考慮到了人的迴歸本性和遵循傳統這兩個因素,所以後人才可以效法和便於學習。君子說:“如果內心沒有體驗,觀察事物就不會明白。要想把事物觀察明白而不借助於禮,就不可能達到目的。”所以,不按禮來辦事,就不能贏得人們的尊敬;不按禮來說話,就不能取得人們的信任。一所以有這麼一句老話:禮,是一切事物的準則。

原文:是故昔先王之制禮也,因其財物而致其義焉爾。故作大事,必順天時,為朝夕必放於日月,為高必因丘陵,為下必因川澤。是故天時雨澤,君子達亹亹焉。是故昔先王尚有德、尊有道、任有能;舉賢而置之,聚眾而誓之。是故因天事天,因地事地,因名山升中於天,因吉土以饗帝於郊。升中於天,而鳳凰降、龜龍假;饗帝於郊,而風雨節、寒暑時。是故聖人南面而立,而天下大治。

譯文:所以從前的先王在制禮時,就依據事物固有的特性而賦以意義。所以舉行祭祀一定順著天時,啥時候祭啥神絕不錯亂;舉行朝日、夕月之祭,一定仿照日出於東和月升於西;祭天是至高無上之祭,那就必定憑藉本來就高的圓丘;祭地是至卑無二之祭,那就必定憑藉本來就低的方澤。所以就風調雨順,君子都勤勉不倦的報答神功。所以古昔先王在將要舉行祭祀時,崇尚有道德的人,尊重有道藝的人,任用有才能的人,選拔這些賢人放到助祭的位置上,齋戒之前還要聚眾宣誓,以誡不恭。然後才在圓丘上祭天,在方澤中祭地,登上泰山播柴向天報告成功,在南郊選擇吉地祭祀天帝。因為播柴向天報告成功,所以鳳凰來儀,龜龍畢至;因為祭天帝於南郊,所以風調雨順,冷熱按時。這樣,聖人只要在臨朝時南面而立,不須操心,天下也就太平了。

原文:天道至教,聖人至德。廟堂之上,罍尊在阼,犧尊在西。廟堂之下,縣鼓在西,應鼓在東。君在阼,夫人在房。大明生於東,月生於西,此陰陽之分、夫婦之位也。君西酌犧象,夫人東酌罍尊。禮交動乎上,樂交應乎下,和之至也。禮也者,反其所自生;樂也者,樂其所自成。是故先王之制禮也以節事,修樂以道志。故觀其禮樂,而治亂可知也。蘧伯玉曰:「君子之人達,故觀其器,而知其工之巧;觀其發,而知其人之知。」故曰:「君子慎其所以與人者。」

譯文:天帝垂示至高無上的教導,聖人具備獨一無二的道德。表現在宗廟之中,堂上,暈尊陳設在東階,犧尊、象尊陳設在西階;堂下,懸鼓設在兩階之間的西邊,應鼓設在東邊。國君站在昨階上,而其夫人站在西房中。這好比太陽昇於東方,月亮升於西方。這象徵天與地的不同,所以夫婦的位置才會這樣。國君從東階走到西階用犧尊、象尊醉酒,其夫人則從西房走到東階用罄尊醉酒。堂上的禮儀象徵著陰陽交互,堂下的鼓樂也此起彼應,這是一幅多麼和諧的景象啊!禮是追溯事物本始的產物,樂則是大功告成以後人心快樂的表達。因此,先王通過制禮以體驗前事,通過作樂以陶冶情趣。由於禮樂有這等來歷,所以觀察一個國家的禮樂就可以瞭解到這個國家的治亂。蓬伯玉說:“君子一類的人都很明達。”他們只要觀察到了器物,就可以推知工匠的巧拙;只要觀察到了人的外部表現,就可以推知它的愚智。所以說:君子對於用來與人交往的禮樂是無不謹慎的。

原文:太廟之內敬矣!君親牽牲,大夫贊幣而從。君親制祭,夫人薦盎。君親割牲,夫人薦酒。卿、大夫從君,命婦從夫人。洞洞乎其敬也,屬屬乎其忠也,勿勿乎其欲其饗之也。納牲詔於庭,血毛詔於室,羹定詔於堂,三詔皆不同位,蓋道求而未之得也。設祭於堂,為祊乎外,故曰:「於彼乎?於此乎?」一獻質,三獻文,五獻察,七獻神。大饗其王事與!三牲魚臘,四海九州島之美味也;籩豆之薦,四時之和氣也。內金,示和也。束帛加璧,尊德也。龜為前列,先知也。金次之,見情也。丹漆絲纊竹箭,與眾共財也。其餘無常貨,各以其國之所有,則致遠物也。其出也,肆夏而送之,蓋重禮也。祀帝於郊,敬之至也。宗廟之祭,仁之至也。喪禮,忠之至也。備服器,仁之至也。賓客之用幣,義之至也。故君子欲觀仁義之道,禮其本也。

譯文:太廟之內的祭禮真是叫人肅敬動容。首先,國君親自把犧牲牽入太廟,大夫協助拿著殺牲告神的玉帛緊跟其後。接著,國君又親自制祭,夫人獻上盎齊之酒。接著,國君又親自饋熟,夫人再次獻酒。在這個行禮過程中,卿大夫緊跟著國君,而命婦緊跟著夫人。說到他們的神情,那是毫不攙假的恭敬,那是專心致志的忠誠,又是那樣地迫不及待地想讓祖先享用供品。牽牲入廟時,先在庭中告祭於神;進獻生血生肉時,又在室中告祭於神;進獻熟肉時,又在堂上告祭於神。三次告祭都不在同一地方,這就意味著求神而又不知神所在的確切位置。先設正祭於堂,又設祭於廟門之外,就好像是在詢問:“神是在那邊呢?還是在這邊呢?”一獻之禮是不夠講究的,三獻之禮就有點看頭了,五獻之禮就禮數更加詳備,至於七獻之禮,那真是神乎其神了。大饗的祭品是那樣的豐盛,貢品是那樣的眾多,恐怕只有天子才能有那樣的排場吧!牛肉、羊肉、豬肉、魚肉、乾肉,包羅了普天之下的美味佳餚;篷豆中盛放的祭品,山珍海味,瓜果李棗,都是四季風調雨順的產物。四方諸侯的貢金,表示他們的服從天子;諸侯給天子的見面禮,是束帛加璧,表示他們對天子美德的尊敬。諸侯貢品的排列,寶龜放在前列,因為龜能預知未來。其次是黃金,因為它能照見人情。其次是丹砂、油漆、蠶絲、棉絮、大竹、小竹這些日常用品,這表示普天之下的物產都是供給天子使用的。其餘的貢品沒有固定的品種,原則上是你這個諸侯國有什麼土特產你就貢獻什麼,這表示再遙遠的東西天子也能得到。大饗禮畢,來賓走出廟門時,奏起送賓的樂曲《陝夏》,以顯示禮數的隆重。天子親自在南郊祭天,這是無比的尊敬。宗廟之祭,視死如生,這是無比的仁愛。喪禮,孝子哭天號地,痛不欲生,一切發自內心,這是無比的真誠。為死者準備服裝,明器,雖然明知無濟於事,但也仍然盡力準備,這也表現了莫大的愛心。聘問所用的禮品,多寡都要合乎規格,這是無比的合理。所以,君子如果要觀察什麼叫仁義,只要觀察一下禮這個根本性的東西就行了。

原文:君子曰:甘受和,白受採;忠信之人,可以學禮。茍無忠信之人,則禮不虛道。是以得其人之為貴也。孔子曰:「誦《詩》三百,不足以一獻。一獻之禮,不足以大饗。大饗之禮,不足以大旅。大旅具矣,不足以饗帝。」毋輕議禮!子路為季氏宰。季氏祭,逮暗而祭,日不足,繼之以燭。雖有強力之容、肅敬之心,皆倦怠矣。有司跛倚以臨祭,其為不敬大矣。他日祭,子路與,室事交乎戶,堂事交乎階,質明而始行事,晏朝而退。孔子聞之曰:「誰謂由也而不知禮乎?

譯文:君子說:“甘味是五味的根本,在此基礎上可以調和出百味。白色是五色的根本,在此基礎上可以繪出五彩。這個道理明白了,你就知道忠信是禮的根本,只有忠信之人,才可以學禮。如果不是忠信之人,禮也不會跟著你瞎跑。由此看來,禮固然重要,而得到忠信之人更重要。”孔子說:“即令把《詩經》三百篇背得滾瓜爛熟,如果沒有學過禮,就連簡單的一獻之禮也承擔不了。懂得了一獻之禮,如果不進一步學習,就未必能承擔大饗之禮。懂得了大饗之禮,如果不再繼續學習,就未必能承擔大旅之禮。懂得了大旅之禮,未必就能擔當祭天之禮。不要輕率地議論禮。” 子路當季桓子家的總管。過去季氏舉行歲時的祭祖,總是天不亮就開始,忙活一天還沒完,天色已黑,還得點起火把繼續幹。因為拖的時間太長,即令是身體強壯、敬心十足的人,也被搞得疲憊不堪。因此,許多執事的人都東倒西歪、左倚右靠地來應付差使,這實在是對祖先的大不恭敬。後來有一天,子路參與季氏祭祖,舉行室內正祭時,室內室外的人在門口交接祭品;舉行堂上侯屍時,堂上堂下的人在階前交接撰具。天亮開始祭祀,到了傍晚就行禮完畢。孔子聽說了這件事,說:“誰能說子路只是有勇而不懂得禮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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