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我與幾個朋友在深圳寶安一家工廠當保安。老實說，我們的工作既違背天理，又違犯國法。為了那一點點並不高的工資，經理叫我們幹什麼，我們就幹什麼。因此，廠裡的員工暗中罵我們是“看門狗”。
在這個並不正規的廠裡，我們保安的確無法無天，可以說是昧著良心乾的。
這是個怎樣的廠呢？簡單地說，該廠工資低，工作時間長，伙食差。進廠的人幹不了多久便出廠。所以，廠裡一年四季招工，到後來，很難招到人。一次，廠裡一個員工的老鄉來到保安室外，想進廠。我們顛倒黑白說這個廠如何如何好。不料，那個員工說了實話，叫他老鄉千萬別進這個鳥廠。保安阿文大為惱火，把那個員工拖進了保安室，理由是他破壞了本廠聲譽。那員工據理力爭，說保安無理。隊長阿發上前就給他兩耳光，他頓時鼻血長流。後來，那位員工告到經理處，經理反倒把那位員工說了一通，並拿出50元錢獎勵阿文愛廠如家的精神。那天晚上，保安部大大慶賀了一番。
為了撈到油水，我們“靈活”運用廠規。一次，一位員工不小心把飯菜翻在了食堂裡，按規定得罰50元。我們自然不會放過機會，把他帶進保安室。他是個老實人，當場就掏出50元。他的老鄉為他鳴不平，不小心打翻飯菜，哪能罰款？我們本來就是沒事找事的人，以鬧事為由，把他的老鄉痛打一頓。末了，隊長還罰他50元。第二天，這兩位員工便出廠了，白乾了一個多月，一分錢沒拿到。
那個時候，保安就是廠裡請來的執法者，而我們同樣是違法者。
搜身是本廠的慣例。每到下班，我們總要堵在門口搜身，以防止員工偷東西。眾所周知，我國憲法明確規定：公民的人身自由不受侵犯。搜身明顯野蠻地侵犯了公民的人身自由。一次，員工陸老三把一對電池藏在水杯中被發現，我們把他拉進保安室，準備揍他一頓再罰款100元。這傢伙算聰明，當即掏出150元，請求私了。我們大喜，馬上放了他。
女工們說我們是穿著保安制服的狼。原來，“狼”總是與“色”聯繫在一起的，要不怎麼有“色狼”之說呢？問題出在經理的親戚阿輝身上，他在搜身時總是尋找機會在女工身上亂摸。我們其餘的人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女工們告到老闆那裡，阿輝才收斂了一些。查女員工宿舍看“波”是保安的一大快事。阿輝電喜歡這項工作，每次都是一馬當先。由於常常有男員工偷偷到女員工宿舍睡覺，保安便以捉拿道德敗壞者為由查到女員工宿舍。因此，女員工是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她們沒有料到，堂堂保安也不是好人。
俗話說，久走夜路必遇鬼。我們幹了那麼多壞事，當然樹敵不少。一天晚上，我們幾個保安喝了啤酒回廠。在一個小巷子中，我們遭到一群手執木棒的人的猛打。好在我們非等級閒之輩。一陣搏鬥後，那夥人全逃走了。我們都受了傷，只是阿輝最慘，胳膊被打斷了。
保安捱打的消息在廠裡傳開後，沒有人同情我們。員工們反而拍手稱快，紛紛說：那幾條“看門狗”亂咬人，早應該捱打了。經理只拿了錢給阿輝看胳膊，對其餘受傷的人不理不睬。我們找到經理，他卻不耐煩地說：“你們在外面打架，廠裡管不著！”我們說：“作為保安，我們得罪了不少人，明明是他們報復，廠裡應該負責。”經理卻推卻說：“老闆說了算。”後來，經理只給阿輝付了醫藥費。而且，我們的全勤獎還被扣了，理由是我們養傷期間請了病假。經理原來也是個翻臉不認人的傢伙，我們當初被他利用了，去幹了那些缺德事。
第二天，我們全體辭職（阿輝除外），壓下的一個月工資分文未要。廠裡員工歡送我們“滾出廠”。
現在，20多年過去了，我們仍然在做保安。不過，我們不做違法的事，即使廠裡炒房我們魷魚，我們也不做。因為我們知道，出來混，遲早是要還回去的。至於當初在深圳做保安的那段經歷，我一直刻骨銘心，悔不當初。
（根據網友口述整理成文。配圖選自網絡。拒絕搜狐、百家號等一切網絡平臺搬運。）
閱讀更多 綿州虎眼 的文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