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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愛玲,是魔都文青的一個繁華夢。她少年得意天才外露,寫市井俚俗精緻入骨,吃點心遠比正餐上心。胡蘭成說她“每天必吃點心,她調養自己像只紅嘴綠鸚哥。”
人們需要通過不同的方式來想象女神身處的那一片不勝繁華的荒涼之地。
有時只為了打卡,純屬致敬,便罷了。
但若是是心懷“繁華”,還真真地按著女神的食單吃過去,怕也只能吃出“荒涼”二字。女神最愛的起士林咖啡館和飛達咖啡館早已無蹤,老大昌沒了“熱十字小麵包”,凱司令的評價也大不如昔。
《色戒》中王佳芝等易先生的凱司令
但向時代致敬之處仍是有的。新開業的上海點心店“玫瑰廳”的精緻和驕矜,在骨不在皮。
它不用刻意而矯情地標出女神的名字,但仍然能在身段妝發裡,看出上個世紀十里洋場的煙視媚行。具有強烈時代特徵的簡單幾何金屬線條,勾畫出Art Deco時代的摩登輪廓,牆面上沉靜飄逸的蒂凡尼藍,是能夠烘托出“小確幸”的完美底色。
老上海主題餐廳大多長得像青紅幫的老大,或者是百樂門的大姐頭,玫瑰廳卻是留過洋念過書的新潮大小姐,低調內斂見識廣,有身段有品味。
但究竟她是你心裡的紅玫瑰還是白玫瑰,終究要相處一番才能知道。
玫瑰廳和網紅粵式點心店百合居算是姐妹
精緻盤碟,擺滿整張桌臺。
聽說找的是夜上海的老師傅來做的點心,正宗嫡傳老手藝。
吃罷到家,有幾樣念念不忘。其一便是蔥油餅(18元/件)。對於70、80後而言,蔥油餅是個情懷,餅要薄,餅皮要脆,餅內分層要又薄又多,蔥要滿,味兒要足。上學的時候,我們都經歷過盯著油乎乎的烤爐等大餅的時光,直到帶著蔥香的熱氣狠狠地噴在臉上,整個人就像和在面裡的豬油一樣化開了。
這裡的蔥油餅在我看來可比網紅款好得多,酥鬆薄脆,閃著油光,濃郁的蔥香綻放得張揚又得意。用手捏著吃,就算沒有童年,我也會一次又一次地喜歡上它。
蔥油餅
老上海喜歡苔條是出名的,苔條麻花是魔都伴手禮中的快消品,苔條花生是往日裡常見的下酒菜。
腰果苔條酥餅(20元/3只)更能讓苔條粉一次爽個夠。馬卡龍大的酥餅,一面金黃,一面鋪滿黑白芝麻,酥軟的油皮裡也浸著瑩瑩的綠意,內餡是細碎的苔條拌上腰果碎和糖,一口下去,鹹甜搭配比例堪稱絕妙,還帶著一絲深水處的寒意,和藻類植物的野性。
儘管我向來對老上海系列伴手禮敬謝不敏,但也對它愛不釋手了。此外還有苔條餈飯糕(15元/3件),也覺得很心動,下次可以來試試。
腰果苔條酥
麻球,傳統做法是糯米球糖心餡,很容易就吃得一嘴糖。師傅搞了點創意,在麻球裡面的溏心換成了流沙(22元/3只)和蟹粉(32元/3只)。甜糯裡面包著一汪香噴噴油津津的蟹粉,富麗得晃眼,提醒著我們,吃螃蟹的日子很快就要飛奔而來了。
蟹粉麻球
餐廳裡有小籠有鍋貼,開洋拌麵、三丁燒賣樣樣不少,但蒸點,我獨愛的是乾菜包(20元/3只)。
飽滿的梅乾菜餡把薄皮的包子撐得有些胖,梅乾菜、肉糜和油脂的比例剛好,肉仿若無形一般化在香氣裡,乾菜吸飽了汁水,
爆炸般的香氣在迷人程度上絲毫不遜於昂貴的松露,繞鼻三日,戀戀不絕。乾菜包
最喜歡的甜品居然是油煎八寶飯(28元/例),這令我也非常差異。雜糧糯米八寶飯軟糯中帶著嚼勁,肚子裡滿滿的豆沙蓮子,兩面煎過,略帶焦脆,黑米紅棗幹、杏脯條、葡萄乾等乾果鋪在飯面上,果脯的甜味都滲入飯裡。記憶裡的八寶飯總是甜得肥膩,這廂卻甜得溫存又節制。
油煎八寶飯
這裡,還有張愛玲筆下的盛九莉頂著月色也要去買的蟹殼黃,女神晚年魂縈夢牽的“瓊汁奶白的一碗現磨豆漿”。
老上海核桃冰糕同樣是鎮店之寶,好的冰糕,以鮮奶油、鮮牛奶為主,輔以核桃仁,全手工製作,吃起來不會有冰渣,不會過分甜膩也不會如炒冰一般輕薄寡淡,當年小姐太太們的時髦食物,現在吃來也是風姿不減。
老上海核桃冰糕
除了點心,玫瑰廳的海派菜式也很值得推薦,關鍵是,我吃出了幕後高手的味道。
撈汁蕎頭浸花螺(59元)是夏日躁狂症患者的安慰劑。花螺是近年來時髦的小海鮮,店家耐心地把花螺一隻只挑出,浸泡在鮮香提味的冰鎮醬汁裡,略有甜微帶辣,螺肉飽滿彈嫩,吸飽了醬汁,便一隻只在嘴巴里彈跳起來,酷暑中隨時要炸毛的心情,就迅速舒坦了。
撈汁蕎頭浸花螺
澆汁調得好,便如店內有一寶,大部分的涼菜調味就不用擔心。夏季必備的糟四寶酒香入骨;雲南小瓜刨成絲,盤成鳥巢狀,虛實相疊,再凌空澆下油醋汁,模樣可比大盤沙拉要嬌俏得多了。
雲南小瓜
在《羅曼蒂克消亡史》中,袁泉飾演的吳小姐說在重慶快餓死了:“大概是不喜歡這個地方,所以不喜歡吃這裡的東西,喜歡上海,所以喜歡吃上海菜,大概是喜歡什麼地方就會喜歡吃哪裡的菜。”
我們如此喜歡這個光怪陸離的城市,所以才會沉溺於它的味道,而玩過一圈“傳話遊戲”的歷史和回憶,即便是在羅曼蒂克已然消亡的時代,也最終會在舌尖上顯露它的真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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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最偉大的事業就是生活得愜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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