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知幻物出天象,問取人間老斫輪-西藏宮廷新勉唐蓮師淨土唐卡賞析

328年前的春天,第司·桑傑嘉措終於完成了至尊大寶五世嘉瓦仁波切的心願。歷時11年的嘔心瀝血,寓意著觀音淨土的布達拉宮如同佛經中描述的莊嚴寶剎般在雪域高原上屹立起來。第司·桑傑嘉措看著這紅白相間的雄偉宮殿,思量著諸佛與菩薩的寶相、淨土與善願,如何讓凡夫的肉眼能夠得以觀瞻憶念。是的 ,只有繪畫。


於是五世嘉瓦仁波切時期,畫家們為了方便進入布達拉宮繪畫壁畫,都聚居在布達拉宮的角門處。漸漸的,西藏地方噶廈政府為了便於管理安排,設立了畫師組織 —“蘇瓊瓦”,最終演變為噶廈地方政府下屬的繪畫機構,但凡有關繪畫類的事務和工作,無論大小都由“蘇瓊瓦”來承擔和負責。

對於“蘇瓊瓦”所屬的藝術家,根據技藝高低有一系列專門的職稱。來自各藏區的藝術家都可通過公平競爭進入“蘇瓊瓦”,並參加職稱評選活動。這些職稱從高到低依次為“烏欽”、“烏瓊”、“京西”和“洛瑪”四個級別。

“蘇瓊瓦”在完成布達拉宮的壁畫的過程當中,前後囊括了老勉唐畫派和欽孜畫派的三百多名技藝精湛的畫師。在這一盛大的集體繪畫創作過程中,藏傳繪畫藝術的收集和經驗切磋,創造出新勉唐風格,它們佈局合理,技法嚴謹,線條柔和流暢,刻畫準確細膩,色彩華麗濃重,整體富麗堂皇。尤為值得關注的是,這種西藏宮廷風格不僅僅是融合了老勉唐畫派和欽孜畫派的風格,還有大量漢族元素的融入。下面的花卉就是典型新勉唐畫派中漢風的元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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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勉唐畫派中的漢式花果元素

此次龘藏拍賣的這幅蓮師淨土蓮花光明宮唐卡就是新勉唐畫派的代表作,表現的是蓮花生大師的淨土——鄔金銅色吉祥山。據佛經記載,此乃無量無邊之光明世界,寂滅喜樂、智慧遍佈。

宮殿有四角八邊。頂間四隅四角處,飛簷華美,畫梁金頂;走廊扶欄,外房四處,都點綴著表示藏傳佛教中所稱為四事業(四事業即息增懷誅—“息”是平息麻煩和干擾,“增”是增長智慧福壽, “懷”是令眾生歡喜、轉識為智;“誅”則是斬斷外在的憤怒和內心的無明。)的色彩:東方白色,以珍寶水晶裝成;南方藍色,成以珍寶琉璃;西方紅色,用珍寶紅蓮做成;北方綠色,由因扎尼麗寶合成。整體三層,門窗高闊,四門四柱,四處高起牌坊,由四相法輪、瑞獸、傘蓋以作美嚴;珊瑚門楹,瑪瑙為栓,三層殿頂和飛簷、女牆,飾以綠玉和紅寶石,使普現摩尼幻變之殿頂,光明璨然。各種珍寶瓔珞、半瓔珞懸垂其間,半月、金剛以及各種綢緞、飛幡、妙拂飄蕩。

通常壇城的唐卡有兩種表現形式,平面的和立體的,平面的表現形式其實是立體壇城的俯視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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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面和立體兩種壇城的對應關係

一般來說,在康區表現這一題材的唐卡很多,但是大多是繪製成立體壇城的樣子,表現的是整個蓮師淨土的場景(左側);而這幅唐卡是西藏宮廷唐卡,還是沿襲了傳統的平面壇城表現形式(右側),表現的僅僅是殊勝不可思議的蓮師淨土宮殿,名叫 “ 蓮花光明宮 ”。該宮殿頂層為“法身淨土”,對應著代表諸佛身的種子字——白色的“嗡”字;第二層為“報身淨土”,對應著代表諸佛語的種子字——紅色的“阿”字;第三層為“化身淨土”,對應著代表諸佛意的種子字——藍色的“吽”字。當然,此淨土的殊勝含義是無法用言語表達窮盡的。正如蓮師講:“若人修建蓮師寶殿,就能轉生銅色吉祥山光明殿。與蓮師銅色吉祥山光明殿——桑耶不變任運成就寶殿無有分別。因此,凡是與此結緣者,皆能往生銅色吉祥山剎土的蓮師眾眷屬之席。”

與其他諸佛菩薩淨土所不同的是,銅色吉祥山剎土不在別處,就在我們這個地球上。

對於佛教徒而言,這個世界有五大聖地,其中三乘(聲聞乘、菩薩乘與金剛乘)所共尊的聖地是:中央本師釋迦牟尼佛成道的金剛座(菩提迦耶);大乘(菩薩乘與金剛乘)之聖地是:南方大悲觀世音菩薩的淨土南海普陀洛迦山;東方大智文殊師利菩薩的淨土五臺山;而金剛乘之不共聖地是:西南方鄔金佛陀蓮花生大師的淨土鄔金剎土;北方法胤勝王的淨土香巴拉國。

這一殊勝的人間聖地,其加持力不可思議。近代藏傳佛教中眾所周知的無比聖者—華智仁波切曾經指出,供養蓮師銅色吉祥山光明殿是迅速清淨罪障、積累福報的殊勝福田,往生銅色山後證果的速度比日月運行還快。

因此蓮師親口承諾的大願,歷代聖哲的殷切叮嚀,虔誠的信仰者數數代代心懷熱忱地繪製了大量蓮師淨土宮殿的精美唐卡。

此唐卡背面有一雙用藏紅花繪製的大手印。之所以說此手印是繪製的,是因為這個手印巨大,超出了人類手掌的大小,此傳統來自於菩提伽耶旁佛陀腳印刻石,這種帶手印的唐卡代表最高級別的加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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畫上的手印與正常人手的對比

這種表現形式在噶舉派中叫“咕嚕熱納”,是噶舉派信徒修持“四座上師相應法”時所依持的唐卡。此時的信徒需要觀想十方諸佛總集顯現為上師形象,而上師將手心腳心面向行者賜予加持,通常此“咕嚕熱納”中間所繪端坐的尊者是第八世噶瑪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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噶舉派的“咕嚕熱納”唐卡

而在格魯派,最著名的手印,則是在布達拉宮內從德陽夏廣場進入白宮後,上臺階時右手方位的第司·桑結嘉措的任命書上五世嘉瓦仁波切的金汁雙手大印。得榮·澤仁鄧珠在《藏族通史·吉祥寶瓶》中記載:“在任命書上當眾加蓋嘉瓦仁波切本人的金汁雙手掌大印,連同法王大印交給桑傑嘉措以當佛爺的命令手諭,在大會上五世嘉瓦仁波切明確宣佈:我年歲已高,今後一切國事皆由第司主之,全體僧俗官員一律聽從第司的命令。”

近代藏傳佛教利美運動的三位祖師在宗薩寺裡面也留下了自己的形象和手腳印作為最大的加持。這個題材如此重要,以至於外國學者對此有專著闡述,有興趣的可以找來學習一下。

因知幻物出天象,問取人間老斫輪-西藏宮廷新勉唐蓮師淨土唐卡賞析

關於手印唐卡的國外出版物

此幅新勉唐畫派的蓮師淨土蓮花光明宮唐卡在藝術性上有很高的造詣,完全符合《藏族文化散論》記載:唐卡“在藝術上,畫人物,佛像,筆精而有神韻,形象栩栩如生,畫走獸花鳥,則精於勾勒,注意著色,姿態生動,配奇石山景,峰巒峭拔,氣勢雄偉,畫宮殿樓閣,則多運用界尺,加以襯染,格調穩重,取景佈置,視野廣闊,運用鳥瞰全局和散點透視的手法把遠近景物組織在同一個畫面裡,而各組景物又都有它自己的透視關係”。

此唐卡珍貴之處還在於顏料之高級。這種宮廷唐卡所用顏料時間越長,顏色層次越豐富。若將這張唐卡和西藏博物館裡面的珍品 —“17世紀晚期欽則畫派作品二十一度母”相比較,雖然新勉唐畫中石綠色偏重,還是能看出其所用顏料的一致之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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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勉唐和欽孜畫派顏料上在異同

整幅唐卡充滿了典型的西藏宮廷唐卡藝術特色,神韻含而不露,形象栩栩如生。造型準確生動,人物造型嚴謹又不顯刻板。工筆精細絕美,色彩豔麗富於裝飾性,充分發揮了線條的節奏感、運動感、立體感,強調了整體的完美,是非常罕見的藝術和宗教價值俱佳的優秀作品。

在數百年的時代無常變遷之後,我們尚能欣賞到如此完整精緻的西藏宮廷唐卡,從中感受到漢藏藝術交融的神奇魅力。怕是隻有一句“因緣不可思議”方能表達出藏者與觀者的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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