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 CIIA 第一期報告中，我剖析了 iPhone 從誕生以來就存在的，以及後來產生的一些設計問題。昨天在蘋果店裡玩了一下 iPhone X，發現它不但繼承了以往的 iPhone 的設計問題，把它們加深加重了，而且具有一些它特有的問題。
最初看到 iPhone X 的設計，我就猜到它可能存在這些問題。但由於沒有親自試過，所以報告沒有包含關於 iPhone X 的內容。現在親自實測，發現問題確實存在，所以我想把這些問題簡要的描述一下。
Home 鍵
在 CIIA 報告中，我有一章是關於 iPhone 只存在一個 Home 鍵引起的問題。從程序語言和信息的角度，分析了為什麼“只有一個按鈕”的偏執設計，沒有使手機用起來簡單，反而更加複雜了。現在 iPhone X 把這個問題發揚光大，連唯一的按鈕都沒了。有人開玩笑說，是因為蘋果新總部是一個巨大的 Home 鍵，所以把大家的 Home 鍵都收回去了 ;-)
對於“簡單”的偏執理解，帶來的不是真正的簡單，而是複雜和混淆。在 CIIA 報告中，我引用了愛因斯坦的一句話：“Make things as simple as possible, but not simpler. ” 這句話指出了蘋果的設計中存在的偏執心理。如果你的設計超過了最大可能實現的簡單，它就開始變得複雜。
代替 Home 鍵的，是所謂“下邊沿操作”，也就是以往的 iPhone 用來划起“控制中心”的那個動作。把手指從屏幕下邊沿往上劃，就相當於 Home 鍵的功能。這看似節省了手機正面的空間，使得 iPhone X 可以做成一個“全面屏”手機，但這其實不是好的設計。
首先的問題是，下邊沿操作不是一個穩定可靠的動作。就算是 iPhone 6 和 iPhone 7 的下邊沿操作，一般人用起來都有一定的失誤概率。由於手指摸到的位置不準，缺乏觸覺反饋，劃了之後很可能什麼也沒發生。由於 iPhone X 的屏幕一直延伸到手機的邊沿，再加上手機殼的干擾，這個操作就更加考技巧了。
你可以拿著你的老 iPhone 試試這個動作：一隻手拿著手機，拇指伸到 Home 鍵下面去摸手機的邊沿（不是屏幕邊沿）。你會發現這是一個違反人體構造的動作，明顯的感覺到大拇指關節和肌腱受到強烈的扭曲。這是一個很不健康的位置，然後你還得摸準那個邊沿往上劃。哎……
跟控制中心不一樣，按 Home 鍵是一個非常頻繁的操作。每用過一個 app 或者切換 app，你就得按 Home 鍵一次。把這樣一個頻繁的動作，用如此彆扭而不可靠的方式實現，是非常不合理的。
全面屏
去掉 Home 鍵的原因，是想把手機做成“全面屏”的，但我很不理解“全面屏”到底有什麼意義。iPhone 6 那麼大的屏幕對於普通人來說已經足夠大了，實在覺得不夠的話，你可以用 plus 版本啊。
全面屏的手機沒有了空白邊沿，所以你的手不再有足夠的抓握空間。本來拿著手機看東西的時候，下面的白邊是一個很舒服的可以用拇指拿住的地方，跟拿一本小人書似的。看視頻的時候更是如此，把手機橫過來看視頻，你會發現拇指自然地拿住那個空白位置。
現在這個空白沒有了，所以你得用不舒服的姿勢拿手機。你只有最外面的邊沿可以抓，而那個邊沿是很滑的。所以你必須給它買個防滑的殼子，就算如此也不一定能抓穩。
外觀
幾乎所有我認識的藝術設計領域的專業人士，都不喜歡 iPhone X 的樣子。屏幕形狀居然不是長方形，上面長得像魔鬼的犄角，嚴重缺乏美感。總感覺是手機膜的形狀 :p
另外，屏幕真有必要做成圓角的嗎？說實話，圓角的屏幕沒有直角的好看。iPhone 已經有太多圓角的元素，機身是圓角的，圖標是圓角的，按鈕是圓角的。現在連屏幕也要變成圓角，就過分了，缺乏幾何的對比。像 iPhone 6 那樣圓角機身裡面套個直角屏幕，就比較美觀。而且你能拿屏幕的圓角來做什麼嗎？最終的內容還是隻有在直角矩形裡顯示。想一下你家裡的櫃子，它的邊沿是圓角的，但是抽屜卻是直角的，就是這個道理。
犄角內的空間狹窄，只能顯示很小的“狀態圖標”，顯得非常侷促。原來可以在頂部狀態欄充分顯示，一覽無餘的信息，現在沒地方可以顯示了，只剩下圖標。運營商的名字沒了，屏幕旋轉鎖定記號沒了，藍牙是否開著看不見了，電量百分比不能顯示了……
做成這種形狀，看來是為了最大限度地擴大內容顯示區域。然而用戶真的缺狀態欄那點屏幕空間嗎？我覺得這是一種捨本逐末的做法。
感覺這東西不是出自有藝術修養的設計師之手，而是一些自以為聰明的工程師。把需要的東西塞進去就完事了 ，操作方式也好像是給 VIM 或者 Emacs 愛好者用的 :p
上邊沿操作
由於下邊沿操作變成了 Home 鍵的等價物，現在你沒法從下面划起控制中心了。所以 iPhone X 給控制中心找了另外一個位置：從上邊沿的“右角”劃下來。簡言之，iPhone X 屏幕有兩隻“角”，就跟個小魔鬼似的。你要從小魔鬼的右邊的犄角劃下來，就是控制中心。要是你從其它位置劃下來，就是通知消息，也就是原來上邊沿操作的面板。
這不是解決了問題嗎？然而這並不是好的設計。這要求用戶在用的時候能分辨上邊沿的“左邊”和“右邊”，這是一種不合理的要求，會引起很多人的迷惑，特別是老年人。不知情的人都會疑惑，為什麼有時候我從上面劃下來是控制中心，有時候卻是另一個面板呢？他們可能很久都搞不明白，以為程序有 bug。很多人可能想不到，原來根據你劃下來的位置不同，有兩種不同的面板！
也許有人注意到了，右邊的犄角上面顯示的是“控制狀態”，比如 wifi 之類的。所以從那個位置劃下來就表示“打開控制中心”，這不是很合邏輯嗎？但問題是，大部分的人都沒有這種邏輯能力，能夠分辨出圖標的“類別”來。而且從那兩三個圖標，一般人真的難以察覺出它們是屬於一類的。他們只會感覺到，劃下來可能是兩種面板，不知道什麼時候會下來哪一個，好像是隨機的。
在 CIIA 報告1裡面，我指出了人的一種特徵，那就是人並沒有你想象的那種強大而迅速的“分類能力”。所以好的設計應該是這樣：從屏幕上面劃下來，只有一種面板。
可能有人問，只有一種面板的話，你說控制中心該放哪裡去呢？答案是我不知道！要有“全面屏”，必須去掉 Home 鍵。去掉 Home 鍵，導致了不能用下邊沿打開控制中心。現在控制中心擠到上邊沿去了，又導致那裡過度複雜。一個錯導致另外一個錯，連鎖反應，所以我也不知道怎麼補救了 :p
重量
iPhone X 拿在手裡明顯感覺很沉，它的重量是 174 克。
- iPhone 6 才 129 克
- iPhone 7 138 克
- iPhone 8 144 克
- iPhone 6 plus 172 克
- iPhone 7 plus 188 克
- iPhone 8 plus 202 克
所以 iPhone X 的重量大大超過了非 plus 版本的 iPhone 6，7，8。跟 plus 版本的 iPhone 在一個級別，比 iPhone 6 Plus 還重 2g！
不要小看多出來的幾十克重量，在手上的感覺是很明顯的。當我從 iPhone 6 換成 7 的時候，就只多了十幾克（iPhone 7 的官方手機殼比 iPhone 6 的重），卻明顯感覺一隻手拿它已經不那麼輕盈了，不再可以兩個手指夾著拿來看書。所以現在 iPhone X 的重量對於我來說，實在是太離譜了，而且根本沒有小一點的版本可供你選擇。
我為什麼知道新手機多了十幾克呢？因為我有一臺可以精確到 1g 的廚房秤，需要帶在身上的物品，如果感覺不輕巧了，都被我稱過。這些物品包括手機，雨傘……
人臉解鎖
2017.11.14 更新：十歲小孩用自己的臉解鎖了母親的 iPhone X（詳情含視頻）。
2017.11.13 更新：才進入市場幾天，iPhone X 的 FaceID 已經被安全專家證明為不安全。詳情請見這個網頁，含視頻。他們用面具欺騙了 FaceID，而這種 3D 面具可以根據一個人的多角度照片或者視頻還原出來。同一家安全公司在幾年前證明了當時筆記本電腦所用的人臉識別是不安全的。現在他們再一次的證明了人臉識別並不是可靠的安全措施，就算是 3D 的也不行。面對這樣的致命打擊，以下的內容現在已經失去了意義 :p
最初看到 iPhone X 只有人臉解鎖，去掉了指紋閱讀器，我就意識到它可能存在的問題。我並不反對有人臉識別，但你至少應該同時保留指紋解鎖，把它作為一種選擇。現在 iPhone X 完全去掉了指紋識別，所以我預料到用戶可能遇到的問題。由於人臉識別是“非接觸”的，而且手機可以移動，所以不像指紋識別那麼方便和安全。
有人可能跟你說，人臉識別錯誤率（重碼率）比指紋識別還低，然而識別率其實不代表安全。我首先想到的，是一個很簡單的場景：要是有人搶過你沒解鎖的手機，或者悄悄從桌上拿起來，趁你還沒反應過來，對著你的臉一照，就可以解鎖你的手機。
當我向一個朋友指出這個問題，他說：“你閉上眼睛不就行了？人臉識別需要你看著手機的。” 這不是很可笑嗎？當有人搶走你的手機，你的第一反應是閉上眼睛！而且你還有可能來不及躲閃，或者犯錯誤看了它一眼，結果就讓人得到了手機的控制權。
不要說遇到壞人很危險，就說一個很常見的現象吧，就是猜疑心很強的女朋友。她可以搶過你的手機，或者趁你不注意的時候從桌上拿起來，對著你的臉一照就解鎖，然後翻裡面有沒有其他妹紙的照片 :p
當問到這個的時候，朋友說：“那是壞人才擔心的問題！誠實的男人不怕女朋友檢查手機。” 這是一個可笑的回答。保護人的隱私本來是一個產品的義務，產品不是設計來只給誠實人或者“好人”用的。這種把產品的設計問題轉嫁為用戶的人品問題，是很常見的詭辯方法。用戶不想讓人翻看手機的時候，他就應該可以防止這種事發生，這跟用戶的人品沒有絲毫關係。
可是他又想出一個理由，說：“就算是指紋解鎖，他也可以把你的手指抓過去按啊！” 可是你注意到沒有，抓住你的手，把手指按上去，跟拿起手機對著你的臉，難度差別是非常大的。你幾乎無法防止手機對準你的臉，而你完全可以讓對方無法抓住你的手指。抓住手指是需要接觸的，當人感覺到的時候，會自然的掙脫或者握緊拳頭，對方需要用暴力抓住並且掰開你的拳頭，拉出你的手指。而要對準你的臉，只需要輕輕的拿起手機。
另外一個安全問題是，iPhone X 的 FaceID 其實不能分辨雙胞胎。有測試發現，同卵三胞胎被 iPhone X 認為是同一個人。我估計韓國明星和網紅們也有類似的問題 :p 指紋識別就沒有這種問題。雖然世界上可能（很小的概率）存在指紋跟你相同的人，但你能遇到他的機會幾乎為零。
人臉解鎖需要你看著手機，而很多時候你其實不想看它，或者處於不方便看它的位置。有一種情況，是在鏡頭沒對著你頭部的位置操作手機。比如在公司上班用電腦時，手機經常放在離你一兩尺遠的桌面上，你想看一下上面的信息，但不想移動手機，也不想把頭湊過去。
還有就是各種臉部形狀受到影響的情況，比如有些人說臉上在敷面膜（泥膜）的時候，就沒法用了。當然你還是可以輸密碼，但整個敷面膜的過程中，你不是多了一些麻煩事嗎？這對愛美的妹紙們顯然是一個不小的打擊。
有些人指出人臉解鎖的優點，喜歡跟你說手上有水，或者戴著手套的時候，指紋就不好用了。人臉不也一樣的問題嗎？敷面膜，戴口罩的時候…… 拿這些少數情況來說事，沒什麼意義。有這些情況的時候用密碼就是了。
從科學的意義上講，作為能夠唯一識別出一個人的標識，人臉確實沒有指紋可靠。人臉是可以運動，可以變形的，而且隨著年齡會改變。而指紋是非常穩定的東西，基本不可能改變。人臉識別需要很高級的機器學習算法，這些東西的錯誤率是多少，雖然蘋果公司可以把它說得很可靠，其實很難說清楚。而指紋識別是非常成熟的技術，不需要很新的算法。
所以總的說來，指紋是比人臉更可靠，更方便，更安全的解鎖方式，同時也是更容易實現的。世界上有那麼多的指紋鎖，保管著比 iPhone 的內容重要很多的物品，為何 iPhone 要把它去掉呢？原因不是為了安全，而是為了他們所謂的“設計”。為了讓手機是“全面屏”，前面不能留一個地方來讀指紋。
都是全面屏惹的禍 :p
蘋果公司可能有辦法解決以上人臉識別的問題，然而真有這個必要嗎？指紋解鎖本來沒有大問題，是很成熟的技術。現在人臉解鎖製造出各種複雜的場景，可能的安全隱患，各種不方便，需要費事去研究解決。所以我感覺 iPhone X 的人臉識別，跟 Tesla Model X 的車門設計問題很像，都是沒事找事，吃飽了撐著。
雖然如此，我們仍然可以買 iPhone 6, 7, 8，不是嗎？我有一種感覺，那就是 iPhone X 將會成為這個新系列 iPhone 的最後一版。在 iPhone 7 的時候，我就在開始猶豫要不要再買新的 iPhone，現在很顯然我不會換成 iPhone X 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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