癌症病人自述|赴美就医:改变那些我能改变的事!

距离自己癌症确诊的第465天,美国的主治医生宣布:你体内已检测不到癌细胞,不仅可以随时停药,连原定的手术都没有必要做了。

那天,我和家人包括医生全都喜极而泣,窗外是春意盎然、生机勃勃的五月天,我们久久地被那重生的巨大喜悦包围着,欢喜到只想喊出四个字——活着万岁。

就在465天前,34岁的我被诊断为恶性黑色素瘤晚期,国内医生预估的存活时间为1年。这份“死亡通知书”让我和家人站在了绝望的边缘。

一年多时间里,奇迹一点点在我身上发生,我虽不幸患癌却又有幸重生,从“绝症”走到“治愈”,我始终心怀感恩,除了内心的坚持和勇气,我更庆幸当初做下的决定——赴美就医。生存,关键是有质量地生存,对我来说,希望已经照进了现实。

突如其来的噩耗

明天和意外,你永远不知道哪个会先来。

2016年1月22日,意外来了,明天于我而言变得屈指可数。

那天,一周前原以为的普通囊肿手术出了病理报告,上海国妇婴的主刀医生用私人手机给我打了电话。

“你的家属在吗?”她在电话那头问。

然而,属于我人生的剧情急转直下,电话那头传来了一个噩耗——“恶性黑色素瘤”。这六个字把我瞬间拉进了死亡阴影密布的黑暗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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恶性黑色素瘤

恶性黑色素瘤

死亡的阴影迅速笼罩过来。“恶性程度极高,恐怕只有一年。”怎么会?怎么会!从来没有为健康问题忧心过的我怎么就命在旦夕了呢?5个月前刚刚诞下二宝,儿女双全的幸福人生刚刚开始,却瞬间从天堂掉入了地狱,人生啊,你太残酷!

那几天,正好是上海最冷最冷的几天,零下9摄氏度,寒风肆虐,而比天气更冷的是我和家人的心,绝望侵袭下的刺骨刺心。那几天我们把眼泪都哭尽了,要不就是假装在笑,却不知什么时候早已泪流满面。浑浑噩噩如在梦里,却又一次次被恐惧和眼泪唤醒。对于叵测的未来我不敢想又忍不住想,我和先生在飘着冷雨的街头抱头痛哭,因为在家里,我们不敢哭出声。

寻找救命方案

当自己成为病患时,那些原本陌生的医学名词、病情描述都会成为一根根针,扎在原本就害怕到极点的心尖上,尤其在深夜,翻江倒海地在脑子里酝酿发酵,变成一种无边的恐惧。

为此,先生让我不要进行任何搜索,他一边伤心崩溃,一边重整旗鼓为我寻找救命方案。同时,我们动用了身边所有的资源和人脉。一周的时间里,做了所有该做的检查,见了所有该见的权威专家。

两个方案听下来,我的总结就是,一个希望渺茫,能活一天是一天;一个半身不遂生命基本没质量。我实在不敢想象那个奄奄一息瘫痪在床屎尿都要求人,还要继续化疗放疗的我,也不敢想象掉着头发等待死亡最后降临的我,更不敢想象陪着我在无边黑暗中煎熬的家人。

“不治了!”我当时心里就这么想的,与其散尽千金奄奄而走,不如把最后的人生过得有质量一些。

那些日子真的是一生中最不堪回首的痛苦时光,在各种检查、会诊、寻找生机、绝望痛苦中一分一秒地熬过来。我们在绝望时搜索到了一种美国FDA在2014年特批的新药PD-1抑制剂——一种化疗之外的新疗法,叫作“免疫疗法”。在刚刚过去的那个圣诞节,用药5个月的美国前总统卡特宣布自己已经CancerFree,扩散至脑部的恶黑肿瘤消失;另外20%的临床试验显示肿瘤能够完全消退。那里是美国,我必须去!虽然面临的是巨额花费,但至少有生存下去的希望。病魔尚在,心魔开始一点点退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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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国MD安德森癌症中心教授查尔斯·鲍尔奇(马烈摄)

初来乍到MSKCC

走进MSKCC,先到国际中心报到。说一个细节,电梯内摆着两座的沙发,方便体力不支的病人在乘坐电梯时能够休息,考虑得实在细心周到。11楼是国际中心,在前台报过名字后,我领到了一本厚厚的文件夹——中心介绍、写着我名字抬头的欢迎信、当日预约时间表、一本类似“玩转纽约”的行游指南,还有一堆Paperwork要完成。除了基本信息、以往健康情况,还有近期服用的药物表格,包括维生素、钙片都得写上去,如有服用中药,中心还有专门的医生会分析中药的成分。

这张表格我交了空白卷。其实一旦成为癌症病人,周围就会有各种各样的信息蜂拥而至,中药、营养品、补品,有号称获得诺贝尔奖的、有号称医好了各种癌的、有号称无须服药也能奇迹痊愈的,更有大仙神医、山野偏方。但此时最忌病急乱投医,信息可以多收集,但一定要理性判断,无法证实的治愈率等同于零治愈率,直接可以打入“不靠谱”冷宫。心存感念,相信科学才是最正确的心态和做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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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SKCC(纪念斯隆-凯特琳癌症中心)

我先见的是手术医生MarioM.Leitao,他擅长微创和机器人手术,算得上美国妇科肿瘤界的超级大牛。

在正式与医生见面前,护士会先量血压、测体温,医生助理则先进行病情咨询,了解家族病史及描述体感,这些记录都会让医生预知。

而在国内,即便像癌症这样的重大病情,首次门诊一般也只有五分钟,从了解病情、看报告、出方案,一套流水线工作就完成了。

和我的救命“男神”们碰面

很快,Leitao医生来了,他进来的时候,我都怀疑他是不是走错了房间,帅且不说,西装革履,打着漂亮领带,没有想象中的白大褂。他很有礼貌地握手问好,自我介绍,然后向我了解病情,做了检查。他告诉我,原发部位的病灶较大,会是个大手术,他用了Huge一词形容手术的残酷程度,因此暂时不考虑手术。

为此,Leitao建议,先用抗黑色素方面的药物进行控制,目前已有新药并且具有可喜的效果,用药之后再进行评估。

Leitao是手术医生,也就是说我需要手术时将再回到他的手上,而之后最重要的用药方案将由黑色素瘤方面的专家负责。他就是AlexanderShoushtari医生,Alexander(亚历山大),后面就叫他“山大”医生吧。

我先普及一下何谓恶性黑色素瘤。这是一种从黑色素细胞发展而来的癌症,是皮肤癌中恶性程度极高的罕见癌症,甚至有“癌王之王”的称号。多见于皮肤,也可能出现在口腔、肠道、眼睛等黏膜处。大约有25%的黑色素瘤是从痣发展而来,比如电影《非诚勿扰2》中孙红雷饰演的铁汉商人李香山,虽有万贯家财却“折”在了脚底的一颗黑痣上,也给国人普及了这个“有痣抓紧除”的罕见癌症。对于肤色较浅的人而言,紫外线暴露是造成黑色素瘤的主因,澳洲和新西兰的黑色素瘤发生率为全球最高,欧洲和北美洲也有高发生率,但亚洲、非洲和拉丁美洲,发生率则较低。

同样西装革履的“山大”医生看起来比较敦实,他开门见山:“我和我的团队将为治好你的病做最大努力!”对于我病例的特殊性,他介绍说,欧美的恶黑多发于皮肤,而黏膜恶黑以亚洲人居多。相较于前者,后者的扩散速度更快,有他处转移,意味着癌细胞将向其他脏器、血液、骨头以及脑转移。而这正是我当时的情况。

由于我的病情不适宜手术,免疫疗法无疑是最优选择。和以往的抗癌手段相比,免疫疗法最本质的区别是:它针对免疫细胞,而不是癌细胞。它的目的是激活免疫系统,让它去杀死癌细胞。且这种药物相对于传统的化疗有巨大优势——不直接制造损伤,反而增强免疫系统,可以抑制癌细胞进化,减低复发率。

免疫疗法的方案也有两种,A方案是同时用O药和伊匹单抗,即双药联用;B方案是只使用O药,加上放疗。

从目前已有的临床试验效果来看,A方案对于癌细胞的控制降低率达到30%~40%,而B方案为20%~25%。但付出的代价也不同,A方案的花费更高,且伴随的副作用更大。“如果有可能的话,你们可以参与我的临床试验项目。”“山大”医生说,加入临床试验意味着可以免费用药,但门槛就是转移处的肿瘤至少要达到1.5厘米大小。

整个问诊过程持续了一个多小时,医生耐心解答了各种问题,并且边解答边做了一份草稿,有文字有画图,清晰了然,临走时他将记录复印了一份特地交给我们。

“Pleasesaveme!”我对“山大”医生说。

他给了我一个无比坚定的眼神,说:“Trustme!”并给我和老公两人大大的拥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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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到要花钱,没想到这么多

报价基本就是一口价,之后再多退少补。

第一轮报价:20.6万美元(此金额只是用药价格,不含放疗和手术)。

于是,我们遇到了第一轮资金难题:

第一,手头现金尚不足交付这一轮的费用。

第二,即便够了,钱全砸在用药环节,先把手术放一边不谈,紧接着的放疗花费巨大,这部分资金如何应对?

后来,“山大”医生帮我们做了个估算,手术至少要50万美元,上浮空间有可能到80万美元。

这里需要特别介绍一下神奇的香港。第一个神奇之处:这里的药品管制极其松散,一个诊所除了看病还能兼当药商。没有什么处方药的说法,你想要什么药,只要他们有的,就能卖给你,至于之后怎么使用,效果如何,一经售出,概不负责。

反观美国,PD-1抑制剂在当时只批准用于黑色素瘤和非小细胞肺癌(目前使用范围已经扩大至多个瘤种),其他癌症根本不可能使用。而在中国,要等这药批准上市更是遥遥无期。

另一个神奇之处就是价格便宜。同样的药,美国研发美国生产,在本国价格非常高,香港地区的价格基本只有美国的三分之一。

还有其他癌症的病患,化疗无效后,也会买PD-1抑制剂来用,死马当活马医。香港、澳门几位销售此药物的医生赫赫有名,拼价格博人气,服务还不断升级。

于是,我们也将香港列为了备选项,但这一选项最大的风险就是药品使用缺乏经验,对副作用无力控制。

要知道,美国MDAnderson的初诊排队,说什么也得半个月到一个月,去试试看吧!3月12日我从纽约飞抵休斯敦。

MDAnderson入临床失败,重新转回纽约

之前我提到MSKCC是全美排名第二的癌症中心,那么排名第一的是哪家呢?

MD安德森癌症中心建筑群庞大,这里有21000多名员工为病人服务(马烈摄)

对于临床试验,黑色素瘤中心的Amaria医生介绍说,这里有两组试验,一组是单用O药,另一组是两药联用,试验目的在于测试两种用药方式的效果差别,用药之后再进行手术。至于我能加入哪个组别,只能交给电脑随机抽取。这里的入组门槛是——适合手术。遗憾的是,这条标准我又没有通过。对此,Amaria医生表示了抱歉,知道我是因为资金问题飞来休斯敦,她告诉我们两药联用价格更高,而且因为副作用问题急诊入院的比例高达50%,随之产生的住院费也相当昂贵。

此时,焦急、害怕、迷茫都无济于事。我对自己说,一定不能乱了分寸,不具有可持续性的方案缓解的不过是阵痛问题。

于是,我们又启动了几种备选方案:1.香港。2.纽约。3.费城。

幸运的是,我们很快得到了MSKCC的回复,大意是——看起来有戏。

一周后,我们得到了确切的消息——Yes!于是我们又翻出了羽绒服,重返纽约。

6周后奇迹降临

这些焦虑都被医生的“化骨绵掌”给打消了。他们详细告知了药物可能产生的不良反应,并交代我“遇到与之前不同的任何身体反应,不要自己判断自己扛,也不要考虑要不要打电话,甚至不用有任何思考,只要打电话就对了,剩下的交给我们来判断”。病人的恐慌,医生们都替你兜着了。

用药两次后就要进行第一轮效果评测,因为PD-1抑制剂虽神,却并非药到病除。

我至少希望自己能够挤进这50%的阵营中。对于药效,“山大”医生似乎显得很乐观:“只要肿瘤大小维持平稳,就说明药有效果,当然我们希望看到肿瘤明显缩小,但这需要运气。”

最终,我等到了那个GreatNews——病灶和原始转移灶都已经明显缩小了一半,还有几个细微转移处已消失,原本出现的肺部阴影也消失了。这样的消息对我而言无疑是最最振奋人心的,瞬间感觉自己又活过来了。那天我和老公再一次相拥而泣,只是这次的眼泪终于是欢喜的泪花。

用药4次后,原始病灶已经缩至原大小的1/8,再往后的CT报告中一直显示肿瘤在持续缩小,原本面目狰狞的肿瘤君已逐渐败下阵去。

2017年5月2日,这天将是我未来人生的第二个生日。根据最近一次的检查结果,医生宣布我体内已经检测不出任何癌细胞,不仅可以停药,连计划中的手术都不再有必要了。“我可以如正常人一般生活了吗?”“山大”医生的回答是:“Yes,betterthannormallife!”(是的,比正常人活得更好!)

临床试验未必是小白鼠

加入试验组免去了高达几十万美元的天价药费,一般会认为准入门槛很高手续复杂,实际上,整个过程简单得超乎想象。院方介绍完实验目的、流程、风险,病人只需签字认可就行。

如果你登录http://clinicaltrials.gov就会发现美国有太多的临床试验需要测试。前不久《纽约时报》有篇文章称,美国正遭遇医学研究中前所未有的难题——太多癌症药物亟待试验,却没有足够的病人。

我在美国最深刻的体验就是,这里进组的标准稳定,只要符合标准,无论你来自什么国家、什么种族、富裕与否,标准对于所有病人一视同仁,且样本数据量很大。我所在的试验组可以接收200多位病人,还有些试验组接收上千名病人,只要“达标”即可入组,且病人可以自行决定何时退出。而国内的试验组一般只招20人,对于我国庞大人口产生的庞大病人基数来说,机会就变得极其渺茫。

MD安德森癌症中心建筑群庞大,这里有21000多名员工为病人服务(马烈摄)

战胜癌症,念念不忘必有回响

如果你要问我,赴美就医最大的困难在哪里?

不能让他们没有了妈妈!这也是我给自己定下的目标。

我女儿经常问我:“妈妈,你身体里的坏精灵变小了吗?”“是的,它原来有拳头那么大,后来变成了大拇指大小,再后来变成了指甲盖大小,最后全都消失不见了。”

如果你要问我,赴美就医最大的决心来自哪里?

如果你要问我,赴美就医总结出的最宝贵经验是什么?

战胜癌症,念念不忘必有回响。不放弃希望直到没有希望为止,珍惜当下,心怀感念,真心祈祷,剩下的就交给老天爷决定吧。

如果你要让我用一个词总结我的整个癌症旅程,我会选择“幸运”。按“山大”医生的话说,每个病人都希望如我一般幸运,最好的效果,最小的副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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