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奇」夜半走尸(终)

「传奇」夜半走尸(终)

李野斋离任了,原任交城县令的陈义被调任太原知县。一上任,他所面临的大事就是前任遗留的和尚被杀与女尸被劫案。汲取前任被解职的教训,他不敢有丝毫的懈怠,认真地阅读了案卷之后,他认为其中的疑问确实很大,别说女尸和凶器没有查获,一个老头一夜之间既劫尸又杀人连作两案也不太可能。他召集了诸幕友共同研究此案,将案卷交与大家认真传阅后一起分析。虽然众人对莫老头作案的案情普遍怀疑,对莫老头的女儿提出的问题与知县陈义的疑问普遍认同,但作案者究竟会是何人却还摸不到任何头绪。一天的时间下来,尽管大家都显得挺是疲累,却是没见什么结果。

然而这一天的阅卷与对案情的分析,却实实在在地震动了陈义县衙里的一名文书。这个文书不是别人,就是一年多以前与张玉姑一同逃走的曹旭。曹旭的父亲曹景业临死时曾对曹旭说“人情常以贫富变其冷暖,我死后,你投岳父家,若待你好就罢了,如不能容你,你就去投靠交城县令陈公。陈公与我是生死之交,他不会不管你。”说完伏枕写了一封很恳切的信交给了儿子。

曹旭与玉姑出逃时虽然走得匆忙,但那封信却没有忘带,见玉姑的姐姐金姑不肯收留,就直奔交城而去。他们见到了陈义后,交上了父亲的信,谎说两人已经成亲,妻子家很贫困,因此就一起来了,陈义果然很重交情,将曹旭安排在县衙里作文书,并给予很丰厚的报酬。这一年多的时间里,曹旭与玉姑同家中没有任何往来,对太原县发生的案子也不怎么关心,因此并不知道围绕着玉姑还有着那么一桩纠缠了一年多的走尸被劫案,而且这个案子又同和尚被杀案牵扯到了一起。曹旭阅卷的时候心中暗暗地吃惊。但是他未露声色,他想晚间回家同玉姑商量一下再做决定。

晚饭后,曹旭和玉姑坐在了房中,曹旭把白天接触的那两个案子告诉了玉姑。

玉姑也吃了一惊,细细地向曹旭又问了遍,弄准了案发的日期时辰后,心里觉得十分奇怪。她琢磨着说“因为我逃走了,父亲没法向姚家交代,就谎说我暴病死亡,这样做事情也在情理之中。可是既然我已走,又哪来的尸首,又怎么会有走尸的事呢?”

曹旭说“我也觉得这事儿奇怪。”

玉姑继续核计着,忽地问道“那莫老头和他女儿说一个和尚穿着女衣到他的家中,是不是?”

曹旭点头“是。”

玉姑感悟道“那事情大概是这样了:老父推托我已死,但没有尸首也不好交代,因此就贿赂那和尚穿了女衣,假装死人。而和尚半夜起来,诈为尸变逃走,以免天亮被葬埋。”

曹旭立刻拍手“对了,贤妻真是聪明,岳父要找人假装死人,只有贿赂和尚最合适。那夜里要找和尚念经超度的,那些和尚见过的死人多了,要是找别人假装,和尚怎么会看不出来?找了和尚假扮,而又贿赂了所有的到场的和尚,那些和尚自然就不会说破的。”

玉姑的脸上却露出了戚容,说“这样看来,那和尚穿着女衣逃走,因为口渴,到起早亮灯的莫老头家敲门求水,并请求换衣,也合乎情理。莫老头最初的供词可能是真的。但是谁是杀害和尚的凶手呢?难道是我父亲怕和尚泄露,追杀了和尚?要果是如此的话,此案可以了结了,可我的父亲也完了。”

曹旭却微微地笑着,说“贤妻莫愁,凶手不是岳父,我已经知道是谁了。”

玉姑很是惊异“夫君何以如此神明?那凶手究竟是何人?”

曹旭说“咱在交城的住宅东一个十字路口处有一家酒店,不知你是否还记得?”

“为妻倒是记得,不知那与凶手何干?”

“那店主便是凶手。”

“何以放出此言?”

“那家店主在咱们去交城后几日才到交城,一口的太原地方口音。这且不说。我因常到那酒店饮酒,与他相熟。一次对酌,他酒多喝醉,谈到了当今的和尚,他说当今和尚不规矩者多,他就曾杀过一个身着俗家衣裳想污辱他妻子的和尚。话一出口,他便有些后悔,不再多言。”

“夫君为何不早告发他?”

“一是醉酒之言未必可信;再者当时只我二人在场,他坚不承认,我又拿不出人证物证,反落诬告。另外,为人行世,多事不如少一事。可今日之事不同了。依咱刚才的分析,那和尚在莫老头家换了俗家的衣裳,此事与店主所言相印证,足见店主说他杀害和尚一事不虚。”

玉姑听罢,脸上露出了笑容,说“夫君所言极是。此事当尽快禀报恩公陈大人。离家一年多了,未能同父母见面,澄清此案时我的心愿也可以实现了。”

曹旭当夜便将情况禀报了知县陈义。陈义自然是十分高兴,一面差人同曹旭火速奔往交城去捉拿杀人凶犯,一面核计着此案下一步的审理。

这一天,新任太原知县陈义欲重新审理一年前的旧案,传张南峰到县衙里来。

张南峰因为心中有鬼,很不愿官府再提到此案,但知县派人来传,他又不敢不去。他进了县衙,上了大堂,就感到今日的情况与以往不同。以往他被衙役引上堂时,知县早已威严地高坐于堂上,两旁站满了气势威武的衙役,真是好一派森严可怖的气氛。可是今日他被引上堂来,堂上竟静静地空无一人。衙役让他止步稍候,就独自走向了堂后。

张南峰心情忐忑地等待了片刻,知县陈义出现了。陈知县也没有带众多的人马,只有两名贴身的仆役跟随其后。

张南峰扑通一声跪倒在地。陈义却很客气地让他站起来,然后脸色平和地说“一年多前的女尸被劫案,今日尚且没有了结。莫福祥被系狱中,得不到最后的裁判。他女儿四处告状,也给官府带来一定的麻烦。本官想此案不结,你的心中也不会平静,你今日应对本官如实地讲述当日的情况。”

张南峰不知知县大人的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脑门儿上渗出了一层细汗。他愣怔了片刻,想了一想,讲的还是一年前他在公堂所讲的那番话。讲完后他不安地瞟一眼陈义,想看看陈义的反映。

陈义的脸色却很平淡,说“你说你女儿是因病身亡,得的是什么病啊?”

“暴病。”

“暴病是什么病啊?请没有请过医生?”

“没、没有。想请医生时她已经气绝身亡。她先是头疼,接着就……”

陈义不想听他说下去,又问“你说你女儿夜半走尸,你可知她走向何所,到了何处吗?”

“小女的衣物在莫老儿家搜出,她一定是让莫老儿劫持了,这事应问莫老儿。”

陈义却哈哈地笑了,笑得张南峰直发毛。笑过之后,说“这事何必问莫老头,今日我还你女儿如何?”说着扭头面向一仆役,“请曹氏夫人。”

听到陈义的话,张南峰一下子呆住了。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仿佛是在梦中一样。可是正当他目瞪口呆地愣怔在那里的时候,仆役引着一位年轻秀美穿着漂亮的女子走了上来。他定睛细看,正是他失踪一年之久的女儿玉姑。

这时,玉姑已娉娉款款地走上前来,走到了陈知县的桌案旁,停住了步子,面向张南峰深深地一拜,说“父亲大人在上,受女儿一拜。”拜罢,又说,“如今此案真相已经大白,爹爹应尽早说出真情,莫要自讨苦吃了。”说完,转身迈步,又袅袅婷婷地走了回去。

张南峰已惊吓得浑身是汗,面色苍白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连连叩头“小人该死!小人该死!求大人开恩饶恕。”

一番求饶之后,张南峰便把那日晚间的实情,从玉姑逃婚开始,到从金姑家运回和尚,再到以和尚假扮玉姑,直到和尚半夜穿女衣出走,如实地和盘端出。

张南峰供出实情不久,杀害和尚的赵屠夫也从交城被抓捕归案。他对自己所犯不敢隐瞒,一审就服罪了。

至此,拖延了一年之久的轰动太原和山西的女尸被劫与和尚被杀的前清奇案,算是真相大白。莫老头无罪释放,官府发给库银,回家养息。赵屠夫杀人性命,本当判以死刑,但因其所杀是欲对其妻行奸的淫僧,故免去死罪,重杖八十。张南峰和张金姑,一个谎报案情,一个与和尚犯奸,本当依律判刑,但由于曹旭与玉姑苦苦说情,又念曹旭与玉姑对破此案有功,免去重判,罚银了事。

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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