患眼疾隔壁總有鋼琴聲陪我,閨蜜說漏嘴我才知:竹馬彈的

患眼疾隔壁總有鋼琴聲陪我,閨蜜說漏嘴我才知:竹馬彈的

1

臨近新年,這棟樓的租戶已經走得七七八八。

我一般每年也都會加入春運大軍返程回鄉。你別講,每年都這樣熱熱鬧鬧來上一趟,其實時間久了,漸漸變成一件很時髦、很應景的事。尤其是大家爭先恐後地在朋友圈發照片的盛景:平時嚴肅的大佬會在老家後山抱上一隻小羊、平實高冷的時尚美女會圍上圍裙用柴火大灶燒上一頓數十人的大餐……你看,大家都有活潑有趣的另一面等待被發現,除了我。

我家鄉所在的三線城市,除了大家穿得土一點、吃得多一點、講話聲音大一點,就是用俗話說的“活得粗糙一點”之外,其他和這個南方大城市並無二致。

室友美美總是說我護短。

她和我以前是藝校的同事,後來,她的美貌讓她不能埋沒於那個偏僻的小學校,她現在簽了經紀公司,是個專職平面模特。我比較知道自己,沒有那麼大的野心,所以在那個藝術學校開始多元化、全方位地發展搬離到完全的一片幾千平的郊區後,我脫離出來,開始了艱辛苦楚的瑜伽教練生涯。

我今年之所以沒有回家是因為眼疾復發了,醫生說最好完全閉眼靜養幾天,於是我覺得再沒有比在這個住了兩年的小居室更合適的地方了。而當給父母打電話到時候,隨口告訴他們我要和同事們一起去泰國旅行。

他們聽上去對這個假期安排非常滿意。他們是很老派的人,看到別人的女兒過年帶個人高馬大的人回去,然後一起車載斗量一樣往家運東西,會覺得非常羨慕——不不,他們並沒有比一般人更虛榮,只不過世情如此罷了。每年春節回到家裡,我都會對自己的孑然一身感到抱歉。

我一個人坐在客廳裡戴著醫生給我的眼罩。平時覺得擁擠的小小的方寸之間連同整棟大樓一起,突然安靜下來。我心裡像這個小小公寓一樣,一下覺得空出好多空間,而平時對於空間的種種設想,因為看不見的原因,又全然派不上用場。

昨晚美美臨走的時候,反覆地確認了很多遍我的手機裡有各種送餐、管道維修以及家政的電話,並且還讓我當著她的面用語音呼叫一遍。除了火警的沒試外,別的都試了。

大概我蒙上眼睛的樣子著實可憐,她甚至把我們一搬進來就堆滿了的不足4平米的儲物房間都清理了出來。那兒還有上任房客留下的一架電子琴。

我走進了儲物間。

因為儲物間的窗正對著別人公寓的臥房,所以從來沒有打開過。猜想那對小情侶應該也回家了,我打開了窗。一陣幽香襲來。這個南方城市的我叫不上名字的花花草草是很多的。聞著香味,我猜想應該是一種花朵不大,甚至理想中應該是白色的小花。

我知道自己在微笑了,一切都還不壞。我坐到電子琴邊,開始用手指敲打出幾個音符來。長久沒有練習,並不熟練,而且不看譜的情況下,我能夠記下的只有童年時的兒歌,比如《聖誕快樂》《新年好》,還有《小熊》《小星星》啥的。我將自己能夠記得的兒歌全部都彈奏了一遍,而且自己也覺得越練到後來越是流暢了不少,很是滿意。

獨自在家的第一個上午就這樣興致盎然地度過了。

當我隔著鐵柵門取過我點的午餐時,突然聽到隔壁不知道哪裡傳來一陣琴聲,是鋼琴。叮叮咚咚的聲音比我剛剛彈奏的自然是悅耳不少,而且那個琴聲將我剛剛彈奏的所有兒歌都演奏了一遍,還加上了很多自創的和絃和華彩片段。

我聽得入了神,待到那個琴聲好不容易停下來,我顧不上我的午餐,趕緊坐到電子琴旁,重新彈奏了一遍那幾首曲子。糾正了幾處錯誤,也試著模仿和絃,但是好像失敗了。那邊的琴聲耐心地等我彈完才又響起,這次我用心地聽著,再彈的時候比剛剛又好了一點點。

不知道過了多久,那邊響起了兩聲擊掌的聲音,然後就再無聲息了,我知道今天的鋼琴課結束了。我站在窗邊良久,聞著花香,心情愉悅得可以唱出一首歌。

2

這樣的日子過了好幾天。

我的手錶臨走的時候也被美美調成了整點報時,於是我開始回到了正常作息。每天早上6點到8點瑜伽早課,吃完早飯休息一下,差不多10點開始彈琴,隔壁的琴聲很快明白了規律按時加入,直到12點,大家午飯。

下午的時候,我謹遵醫囑躺在床上休息,一邊聽著有聲書,一邊腦子裡讓亂七八糟的想法依次冒出又過濾。

因為從來沒有過這樣一整段空閒的連電視都看不了的時間,竟然覺得無比珍貴起來。

但是還是覺得有點寂寞。獨處是一回事,寂寞是不同的。以前我每天東南西北中地跑遍這個城市的瑜伽館授課,最奢望的事情就是每天能夠躺在床上什麼也不幹了。現在這一天真的到來了,滋味和想象中的還是不同。

有時候也會猜想那邊彈琴的是個什麼樣的人:會不會剛好是個清俊憂鬱的?哦不,這麼有耐心,應該是個清俊陽光的小哥。想著想著,也覺得自己少女心氾濫,輕輕笑起來。但是,能夠想想也是很有意思的一件事情。

除夕的那天,老徐的電話到了。他和我是發小,一樣地畢業後在這個城市打拼,去年開始成立了自己的廣告公司,已經很有些春風得意的樣子。沒想到他也沒有回去。

“晚上去哪兒吃飯?”

“我眼睛不方便,你買過來吃吧。”

“除夕啊,出去吧。我過來接你。”

我想想答應了。在衣櫥裡拿了一件毛衣換上了,過去的兩天我的衣服上一定沒少沾上油漬汙跡——我說過,我一向頗有自知之明。

這裡以前老徐來得挺多,尤其是剛剛認識美美的時候。

“沒辦法,桃花太多,躲在哪裡都擋不住。”美美總是認真地苦惱著。我看了看她,相信她的話。她是那種丟在人堆裡,你一眼就能將她找出來的那種人,皮膚雪白、明眸善睞、身材凹凸——當然我的身材也挺拔著,但是和她在一起,你看到的肯定是她而不是我。

老徐對此做了絕佳認證。

那天他本來是過來看看我的,但是美美一出現目光就直了。然後就約我倆一起出去晚飯,模樣竟然還有幾分扭捏,我當時還傻乎乎地詫異了一下。晚飯後老徐提議去酒吧坐坐,我看了他好幾眼,確定他不是開玩笑——我認識他20多年,從來沒有和他一起去過酒吧。

“愛情的魔咒。”我對美美說,她一邊毫不在意地“哈哈”笑,一邊尖著手指把我買的醬香鴨的鴨脖子全部挑著吃光了。即使如此,我也不得不承認她的樣子是美的,於是趕緊遞上擦手紙。

“有些男人是這樣的,心裡想要的永遠是豐乳肥臀的豔女,但是娶的永遠是不食人間煙火的仙女。我呀,可難了——”

我本來一直在點頭,聽到最後一句終於氣憤地將最後一個鴨脖從她手裡搶下來吃掉了。

他倆在舞池中蹁躚得如同兩隻久別重逢的蝴蝶,糾纏不斷、欲生欲死。我一晚上沒敢再去看老徐的臉色。果然那之後,他就再也沒來了,平時我再和他見面也都是在外面了。

3

老徐到的時候,兩三天沒開過的門終於開了,帶進來一陣清新的風。我發現自己確實需要出去走走了。

“眼睛怎麼了?”

“割了雙眼皮。”

他槓鈴般的笑聲在房間裡迴盪了好久。我反正也懶得解釋,等他笑夠了,讓他幫我在屜子裡找一副墨鏡出來,然後直接架在眼罩外面就出門了。

外面的人真的很多,飯館裡更是如此。以前看多了覺得頭暈,現在完全憑耳朵聽著那些明知虛假卻應景的祝福的話,聞著肥雞大鴨子還有混合著各種洋酒香茗的味道,突然覺得新年竟然是這樣美好的節日,彷彿所有的寂寥晦暗的過往,都可以盡情接受這幾天製造出來的好彩頭,然後相信來年自己一定會大展宏圖、翻身做主一樣。我也安心地浸淫在這真心誠意的一廂情願的祈願中。

除了我平時愛吃的幾道菜以外,老徐竟然還點了龍蝦。我相信他去年生意一定是繼續飆升,換言之,將我們這幫人甩得更遠了。

他問我來年打算時,我照例回答他開個自己的瑜伽館。

“能賺很多錢嗎?”他始終將信將疑。

“不能,但是足夠養活我自己就行。”

“怎麼這麼胸無大志?”他拋出了好幾個校友的名字,比如誰現在做到了亞洲區總裁,誰現在融資了好幾個億,更有以前的某個班的班花,成功嫁給了大富豪一步登天.......

我埋頭苦吃,確認一盤龍蝦基本上被我吃完了,才心滿意足地伸直了雙腿找到一個最愜意的姿勢繼續聆聽。

“你太懶了,這樣下去是不行的。”

“我才不懶,我一共帶了8家瑜伽館的課你知道嗎?”

“還是懶,是懶得用腦子,還想著用體力勞動賺錢。”

我琢磨了半天想不出怎麼反駁他,終於逮著他結賬的當上,酸溜溜地來了一句:“你現在有的也就是錢了。”

老徐卻對這個評價很滿意,槓鈴般的笑聲再次響起,他牽著我的手出了大門。

4

第二天初一。

還沒有起床就聽見門鈴作響。等我小心翼翼地儘可能快地趕到門口的時候,已經沒有人了,但是聞到一陣花香。和我在儲物間窗臺上聞到的花香一樣,我心裡竟然有些震盪。現在會用這樣含蓄的方式表達心意的人已經不多了。

我將那盆花放到了儲物間的電子琴上,不知道窗外面的人看不看得見。因為昨天晚上吃得太多,我省略了早飯。在陽臺上做完例行的瑜伽早課後,就迫不及待地到了小小儲物間開始彈琴。剛剛彈完一小段,正在想今天隔壁的人會不會在的時候,那邊的琴聲應約而至。

身上的毛衣本來還聞得到昨晚的煙火氣,被清淡好聞的花香沖淡了,一身的喜洋洋的氣息在原本就狹小的空間裡揮之不散。

晚上的時候,老徐竟然又來了,還帶來了熟食。他一邊去廚房下面,一邊有一搭沒一搭地和我聊天。他問我白天怎麼過的,我老老實實地說了,當然沒有說起隔壁的琴聲。

“那給我彈一段唄。”

我打開儲物間房門的時候,被關住了好久的花香簡直迎頭蓋臉撲面而來,就好像路上看見的那些長得好看、又穿得齊整的小孩子,當他們仰著小臉衝你跑過來的時候,你不自覺地就想伸出手去擁抱他們。

雖然這次我彈琴的時候,隔壁的琴聲沒有響起,但是我被花香擁抱了一身是真的。老徐聽完後居然沒有像以前那樣找到機會貶損我,只是招呼我去客廳吃麵了。

5

第三天的時候,琴聲沒有響起。我琢磨著應該是被春節期間的迎來送往耽擱了。是啊,誰像我這樣閒呢?

不得不承認,我那天一整天都有點沒精打采,即使晚上老徐到的時候帶來了我最愛的醬板鴨,也沒有緩解多少。

“你的那個女朋友呢?”我實在是閒得無聊,沒話找話。

“哪個?”

“上次你們公司那個短髮圓臉的小姑娘啊,好像很崇拜你的樣子。”

“她呀,是我妹妹。”

我撇撇嘴,不知道他看到沒。

“明天晚上估計美美要回來了,想不想最後衝刺一把?”

我覺得我蒙著眼睛說話的確很吃虧,因為完全看不到別人的表情。

“衝你個頭!”

我的腦袋上被狠狠敲了一下。

第四天的時候,琴聲還沒有響起,我有些著急了。好在美美回來了,我迫不及待地一股腦講給她聽。

她不停地吧唧著自己從外地帶回來的小零食,半天沒有說話。

“你幫我想想啊,到底怎麼回事啊?”

看不到她的表情,急死我了,真想馬上扯下眼罩,痛斥一下這個不關心好友死活的傢伙。

她這時終於慢條斯理地開口了。

“我不知道後來門口的花是誰送的,但是儲物間的那盆是我擺進去的。”

房間裡安靜得只聽得到我的手錶的秒針和我自己的心跳。

“你是說你放了一盆花在儲物間的窗臺上?”

“對啊,我那天晚上做完清潔的時候,老徐送過來的。因為你已經睡了,所以放到了儲物間外面的花架上,想著你一大早開窗就可以聞得到。”

我的思緒徹底亂了,好一會兒才連貫起來整件事情。

“就你那醬油和醋都要分辨好久的鼻子,怎麼可能聞得到別人家的花呢?”美美進一步無情地嘲笑我,“我覺得你不如副業開始寫言情小說吧,嘖嘖,這個心思細膩浪漫得啊——”

我聽風辨位地將手中的靠枕摔了出去,確信自己打中了,才解了心中這口悶氣。

門鈴響了,是老徐。

“今天搞不好是買的玫瑰哦。”美美在陽臺上仔細觀察後唯恐天下不亂地說。

患眼疾隔壁總有鋼琴聲陪我,閨蜜說漏嘴我才知:竹馬彈的


分享到:


相關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