範良君
正值中國中央氣象臺連篇累牘向整個中國與世界播發“橙色高溫天氣警報”的當口，我與妻子進行了計劃了大半年的俄羅斯之旅。2013年夏中國南方多省數十年難遇的高溫是許多中國人始料未及的，只是當人們熱議此事時，我望望城市四周鱗次櫛比的高樓不經意地對身邊的朋友說：這麼多高樓、每間房子裡無以數計的空調機不停地對著天空散發熱氣，還有滿街成千上萬輛機動車留給大街的尾氣，加上擁擠在城市裡的動輒千萬的人口，每個人從口裡哈口熱氣也可讓整座城市的氣溫提高一二度，城市裡不高溫才怪呢！話雖這麼說，我的第二次俄羅斯之旅可決不是為了逃避高溫，實實在在是奔著伏爾加河而去的。
根據旅行社的行程安排，我們在俄羅斯的八個夜晚，有五晚將在遊船上度過。旅行社將這次旅行起了個動人的名字：徜徉伏爾加，陶醉俄羅斯。但有誰知道，在遊船上上上下下跑個不停、一直在忙著照相、攝影的我這中國湖南人，心裡一直被一種無名的憂慮所籠罩，這憂慮不因時間的推移而消失，伴隨我登上飛回北京的班機、陪伴我乘坐高鐵回到湖南長沙的家……
在中國的上世紀上半期出生的中國人的心目中，伏爾加河裡是與憂慮二字緊密地聯繫在一起的，這一切都因為上上個世紀的俄國許多文學藝術家、因為他們的深深影響了好幾代中國人的膾炙人口的文學藝術作品。
在契柯夫的筆下，伏爾加沒有一點光彩，渾濁暗淡，看上去冷冰冰的:一切，一切，都使人想起淒涼蕭索的秋天就要來了（見《跳來跳去的女人》）;高爾基《童年》中,“我”眼中的伏爾加是這樣的：……流著泛起泡沫的渾濁的河水，……窗外，陸地在後退，昏暗而陡峭的土地上瀰漫著霧氣，像是從圓麵包上切下來的一塊麵包片; 畫家列維坦著名的《伏爾加河上的黃昏》畫作中的伏爾加河固然美麗，而這美也讓人感覺到一種莫名的憂鬱。面對俄羅斯畫家列賓享譽世界的《伏爾加河縴夫》，人們心頭充滿著的是對衣衫襤褸、面容痛苦的縴夫們的深切同情，而無心顧及畫布上縴夫們身後的伏爾加河，她是美，還是醜？至於著名的俄羅斯民歌《三套車》,從首句“冰雪覆蓋著伏爾加河”開始，整個歌曲都充滿憂慮、憂傷的感情……
我,一個與俄羅斯毫不相干的中國人，自己花錢來俄羅斯旅遊，乘坐的是俄羅斯從德國進口的豪華遊輪，憂慮？這話又從何說起呢？
我們這個旅行團有43名遊客，來之中國的四面八方，在這裡，我這66歲的老人不算最年長者，旅行團裡70歲以上滿頭白髮的長者有六七位。我們一行在北京機場集中，乘午夜兩點的班機直飛莫斯科，到達莫斯科是當地時間上午七時許。前來接機的俄羅斯導遊顯然是在有意提醒，她把聲音提高了好幾度給大家說：這裡，就是謝列梅捷沃。儘管早有思想準備，我們一行仍舊難以掩飾心中的激動與好奇：就在我們一行到達此機場前一個星期，斯諾登這被美國政府通緝的“罪人”獲得俄羅斯政府的批准，在謝列梅捷沃機場滯留一個多月之後從這兒進入了俄羅斯！但這應該不是唯一的原因，即使沒有斯諾登獲准在俄羅斯避難這新聞，後來幾天我在俄羅斯、在莫斯科、在聖彼得堡、在遊輪上的所見所聞，都讓我這中國老人不能不對俄羅斯這個四年前見過一回的“老大哥”刮目相看！
一踏上俄羅斯的土地，第一感覺就是這兒的人們打量俺中國人的眼神有了改變，多了一些友善和理解。8月的莫斯科與聖彼得堡也熱、太陽照射在身上頗灼人皮膚，站在遮陽傘就大不一樣了，習習涼風吹來，就像在空調房裡一樣讓人愜意。莫斯科河邊樹起了好些新建的高樓，街上的行人多得多了，曾在聖彼得堡的鬧市有過被人搶包經歷的我，此次舊地重遊，仍然肩上挎包的我無論怎樣左顧右盼，實在找不出一個讓我懷疑的在街頭閒逛、形跡可疑的人。聖彼得堡的交通絲毫不比我曾經到過、也無數次稱讚過的德國、奧地利差，在旅遊大巴上，我們被好幾次告知，機動車行駛中，乘客不得在車廂內站立與行走，大巴也不得在鬧市的街道上停留，乃至於我們的旅遊大巴為了尋找一個下客的地點，常常不得不在街道上兜好些圈子。自然，更讓我這中國的退休老人羨慕的是這個國家的免費醫療和免費中小學教育，還有他們的關於給予每個公民18平方米免費房的“政策”......
“徜徉伏爾加”是我們這次旅行的重頭戲。在頭幾天時間裡，我們在莫斯科與聖彼得堡遊覽了冬宮、夏宮、皇村、阿爾巴特大街、麻雀山等必去景點後，在聖彼得堡的的碼頭上登上游輪，開始了我們的伏爾加之旅。只是上了遊船方知道，日後五天的水路，僅有一小段是在伏爾加河上行進，一路上我們要行經大小四個湖泊。整個航程是1387公里，但主辦方為了某個景點的遊覽，遊船或繞道、或折回，實際上就遠不止行駛1387公里了！四個白天，我們一天上岸一次，分別遊覽了曼德羅基小鎮、基日島、基裡洛夫古城和烏格里奇古城。這些景點將我們帶回到五六百年前的俄羅斯。基日島上木質教堂是17世紀的傑作，這個正在修繕中的建築上有大小22個圓型高塔，也就是被許多“俗人”戲稱的“洋蔥頭”。基裡洛夫古城有好幾座修道院，大多修建於14世紀，我們一行參觀了其中規模最大的一座男修道院，據說，這兒在諸多公國混戰、教會受到重視的時期，男修道士一度擁有200餘名。始建於公元937年的烏格里奇古城因與莫斯科距離較近，政治與經濟上與強盛一時的莫斯科公國聯繫緊密，我們在這兒十分完整地聆聽了導遊講說的一個圍繞著王子離奇死亡事件發生的官官之間、官民之間錯綜複雜的紛爭……這些古都城、古鎮的遊覽讓我們這些過去更多瞭解“蘇維埃”與列寧、斯大林的中國老人對俄羅斯的悠久歷史有了更多瞭解，但平心而論，讓人們坐五天輪船每次花不到100分鐘的時間匆忙中觀賞一下它們，實在是物非所值。俄羅斯人顯然意不在此，雖然他們沒有在遊輪上宣傳自己的真實意圖，但至少我是心知肚明的：俄羅斯人的本意是想讓更多的中國遊客親身感受伏爾加河流域美麗的大自然，深入瞭解他們幾代俄羅斯人在治理生產、生活環境上所作出的令世人稱羨的成就！
美麗的伏爾加
我的憂慮是從看到這兒無比美麗的晚霞與朝霞開始的。登上游輪的第一個傍晚，我就讓眼前的晚霞迷住了！我留意到江水盡頭、夕陽周邊的雲彩有橘紅、有橙黃，竟然還有大片大片的深藍！夕陽的紅格外的濃烈，濃烈得像有些發黑的鮮血，像是位剛從戰場凱旋的身披戰袍的將士，正深情地回眸遠方的戰場，萬丈豪情一時難以抒發！低頭看水，江水竟然也是藍色！《藍色的多瑙河》雖然聽過多少遍，但我從來沒有認為多瑙河會是藍色，把多瑙河水說成藍，那僅僅是音樂家的想象而已。而伏爾加河的藍是千真萬確的，一度，我懷疑是藍色天空的映照，但很快被我否決了，因為，天空雲彩的橙黃、橘紅也無比璀璨。這情景，很快讓我眼前浮現出兩幅圖畫，一幅是北京的天空，一幅是莫斯科紅場上的雲彩。北京的天空是一整片鉛色，灰白灰白，加上天空下面的建築物也是灰白，整個畫面暗淡無光，沒精打采；莫斯科紅場上卻是藍天白雲，陽光燦爛，克里姆林宮高牆的紅在藍天白雲映照下顯得生氣盎然。這兩幅照片產生的時間僅僅相差20個小時，一幅是我從家鄉長沙坐高鐵來到北京那天正午，一幅是在飛機抵達莫斯科的當天上午，同一個天氣條件，兩個城市的緯度相差不了多遠，而且都是各自國家的首都，城市人口都以千萬計。
相隔20個小時,我分別在北京與莫斯科所拍攝的兩幅照片
從這一刻起，我祖國首都的那幅圖片（豈止北京，我在高鐵列車上見到的石家莊、保定的天空也明亮不到哪裡去）就像一塊沉重的鉛塊壓在了我的心頭，甩不開、推不走！伏爾加河上，一天又一天，看到遊船兩邊汪洋恣肆的江水與湖水，我會想起曾經一度因水量銳減,湖水面積由5000平方公里縮小至500平方公里的中國第一大湖鄱陽湖,想到中國669座城市中有400餘座缺水，其中110座城市嚴重供水不足的讓人揪心的現狀；看到這兒江湖兩岸遮天蓋地的樹木，我會聯想起我們的形同“鬼剃頭”的長著枯黃、稀疏雜草的黃土高原，想起我在山西大同旅行時親眼看到的讓人發怵的漫天飛沙，那從天空落下的帶著泥沙的雨點……從上學的那天起，我就會唱：一條大河波浪寬，風吹稻花香兩岸,這是美麗的祖國，是我生長的地方，在這片遼闊的土地上，到處都有明媚的風光……
在伏爾加河的遊船上，我想起了這歌，但唱不出口，也不想唱！
莫怪我妄自菲薄、自尋煩惱，伏爾加河之旅所見的確讓我震撼。遊船上的第三個夜晚，我在手機上寫下這樣一段文字：
"俄羅斯西北角上的這片土地地勢平坦，河與湖的兩岸沒有《喀秋莎》歌中“峻峭的岸”，也望不見遠的山、近的嶺什麼的，僅見鬱鬱蔥蔥的樹木，松樹與白樺。究竟是因為江湖水的水量的豐沛，還是這些樹木的“迫不及待”，它們大都臨水長著，不給岸上流下一小塊裸露砂石的灘，更多的前排的樹木則乾脆置身水中，一個個就像是高高挽起褲腿、將赤足泡在水裡的巨人，手挽著手、肩並著肩，裡三層、外三層地相互間擠得個密不透風，讓船上的人們無論怎麼變換角度也無法透過這浩瀚無際的林的海、綠的長廊望到它們身後很有可能存在的房屋與道路。遊船在水中已經行走了三天三夜，無論是在涅瓦河，還是在拉多加湖、白湖，或是深湖，目光所及，無一處不是這番景況，除非是在偶然出現的某個城鎮、碼頭。彷彿間我又來到了挪威，走進了挪威的森林，只是此時的我正手把相機佇立在俄羅斯“聖彼得堡號”遊輪上。啊，“俄羅斯的森林”！"
伏爾加河兩岸望不見邊際的森林。
我的這段文字，記述了我在遊輪上的所見，表現了俄羅斯這個國家在植樹造林上所作的成就，沒有一絲一毫的誇張，因為它百分之百來之於生活。我為自己將水中的樹木比喻為“挽起褲腿，將赤足泡在水裡的巨人”所激動，尤其那挺拔的白樺，遠遠望去，它們的白色軀幹酷似人的雙腿，俊美、頎長！遊船上第四天、第五天的所見沒有一絲一毫改變，一直到遊船經過莫斯科運河，停靠在莫斯科的碼頭上，伏爾加河，還有莫斯科運河兩岸的樹木都未因為河道的狹窄而減少，依舊是裡三層、外三層，密不透風，鬱鬱蔥蔥。
我在此盡情地謳歌伏爾加的樹木、森林，實乃因為我已經接受了在莫斯科遊覽時導遊所說的植樹對空氣潔淨度的提高具有不可懷疑的作用的觀點。我的伏爾加之旅尚未結束，我就為莫斯科天空的藍天白雲，為祖國首都北京的天空揮之不去的陰霾找到了答案。記得是在莫斯科紅場上，導遊提高嗓音告訴我們，世界上有兩種類型的城市，一個是城市建在森林中，一個是樹木栽在城市裡。莫斯科是建在森林中的城市，莫斯科市與鄰近的莫斯科州的森林覆蓋率達到45%上下,且不論城市周邊的森林，莫斯科市區裡大大小小的城市公園與街心花園就有一百多座！坐在飛機上望下瞧，你對莫斯科是“城市建在森林裡”這話就更加會心悅誠服了。曾經聽人說，在莫斯科，不，豈只莫斯科，俄羅斯的年輕人在結婚前先要栽種20棵樹，這話，我雖來不及去考證，但我相信。有這樣好植被條件的莫斯科，她的空氣質量怎麼會不好呢？她的天空怎麼會不是藍天、白雲，無比美麗呢？儘管這座城市所擁有的700萬輛機動車，一點也不比中國北京的少！
在遊船上，憂慮的我進一步肯定了我的一個認識的正確：人類生活、工作的自然環境固然與其先天特定條件大有關係，但它絕對是可以用人力改變、改善的。一直以來，我以為：在俄羅斯眾多文學藝術家的筆下的伏爾加河是一條讓人產生憂慮情感的河流，這不是因為伏爾加河本身的“渾濁暗淡”，不美、不陽光，而是俄羅斯文學藝術家自己心情的表現，表達了他們對俄羅斯社會批判的情感。而在俄羅斯遊船上，我想收回我的這一觀點，我以自己在伏爾加河遊船上的所見堅信：在農奴制度還未根除、在其影響依舊存在的俄羅斯大地，伏爾加河並不美麗，河道的兩旁沒有如此茂密的森林，水流是渾濁的，水面上漂浮著枯枝敗葉……伏爾加河的美麗是當代前蘇聯人、俄羅斯人所創造的, 前蘇聯人與俄羅斯聯邦的億萬人民在伏爾加河流域植樹造林上所作成就證實了我的這一認識，這一併非由我獨創的“觀點”。
我們這一次旅行號稱“徜徉伏爾加”，遊船實際行駛的水道多系一些湖泊與人工運河，真正意義上的伏爾加河僅佔整個航程的六分之一左右，而且不是伏爾加河的幹流。可以這麼說，這一次伏爾加之旅，感受伏爾加流域的美麗風光固然是給旅遊者們的極大享受，展示俄羅斯人民在伏爾加河流域水利設施建設上的偉大成情感則是整個旅遊行程的最亮點。
伏爾加河,“五海之河”
伏爾加河是世界上最長的內河，有3500多公里，它又有“五海之河”的美稱，通過一些渠道、運河、姊妹河流，伏爾加的水可以分別注入波羅的海、裡海、亞速海、黑海、白海。我們這次是從聖彼得堡的涅瓦河上船，五天後到達莫斯科的碼頭，一路上經過拉多加湖、奧涅加湖、白湖、雷賓斯克水庫、伏爾加河、莫斯科運河。這也就是說，從聖彼得堡，或是莫斯科上船，也可以分別抵達黑海、裡海等五個海。貫穿莫斯科市區的莫斯科河是與莫斯科運河相連的，著名的紅場就坐落在莫斯科河邊，哪一天，普京總統來了興趣，跨過克里姆林宮紅牆，跳上游輪他就可以直接前往上海、或者紐約、或者悉尼……試問：當今世界上有哪個國家的首腦能夠這樣"瀟灑"？只是普京總統沒有時間如我所說的這麼做。遊輪上，我這樣想過，伏爾加河不就是俄羅斯人值得自己驕傲的高速鐵路與高速公路？儘管他們眼下的高速鐵路與高速公路遠沒有我們中國多。俄羅斯得到的這個“方便”，可不是上帝的恩賜，而是俄羅斯人民用自己的雙手所創造的。我此次伏爾加河之旅所經過的 16個水閘可以為我作證。因為地勢的問題，河流是有落差的，就不要說一些不同名字的河流、水庫與湖泊了。俄羅斯人通過一些人工河道與渠道將我前面提到的涅瓦河、拉多加湖、奧涅加湖、白湖、雷賓斯克水庫、莫斯科運河與伏爾加河連接起來，水閘在其中起到了“樓梯”的功用。16個水閘就如同16級樓梯，將處於低窪地的涅瓦河上的遊船送上地勢相對較高的莫斯科的莫斯科運河，16個水閘就解決了二者之間160米的落差的難題。從白湖到雷賓斯克水庫這段水道，有一小段總長度僅為50公里，落差80米，我們的 遊船一天中先後經過6個水閘，有內行的遊客向我介紹：這段水路是我們這次所走整個水道中最為精典的所在。最有趣的是，在遊輪所在水道轉移到別一水道是在不到300米的水域連續過了兩個水閘，遊船分作兩次被抬升30餘米。過水閘是需要時間的，進閘、關閘、放水、開閘、出閘……在遊輪上，觀摩遊船過水閘是最讓我興奮的“節目”，我在這，享受了目睹船往高處“走”的樂趣。我在這，一度忘卻了憂慮與懊惱。
遊輪經過水閘
俄羅斯人對伏爾加河道的治理具有非常重要的意義，首先它開發了航運，3500公里的伏爾加河因為與其他水系相通，整個流域可利用的航道提高到6000多公里，極大地改善了俄羅斯整個國家的水路運輸,其次，更為有意義的是，它很大程度解決了水患，保護了水資源。
水，作為一大資源，對於人類的生產、生活具有不可或缺的重要意義，一個國家裡，哪個地域水資源豐富，哪裡的經濟就發達、人口就多、人民的生活幸福感就大。如中國的長江三角洲、珠江三角洲,印度的恆河流域等等；俄羅斯的伏爾加河號稱俄羅斯的母親河，俄羅斯歐洲部分的五分之二在這個流域，俄羅斯人口的一半生活在這裡，包括在二戰中做出過巨大犧牲的聖彼得堡人與莫斯科人。伏爾加河流域水勢可用汪洋恣肆來形容的湖泊與水庫無疑是生活在流域內俄羅斯人民彌足珍貴的水資源，我們一行從涅瓦河上船，沒有多久就駛入拉多加湖，它是歐洲第一大湖，面積18000平方公里，是中國第一大湖鄱陽湖目前實際水體面積的六七倍！隨後我們又經過了奧涅加湖，其面積9700平方公里，將近有三四個鄱陽湖大。遊船上的第三天，我們駛入一廣闊水面，一打聽，這不是湖，而是一座水庫，叫雷賓斯克，面積竟然有4800平方公里！2013年5月，鄱陽湖所在的中國江西省普降大雨，鄱陽湖因此受益，當地輿論竟然為鄱陽湖的水位一度突破3000平方公里大關而大聲歡呼，對比眼前伏爾加河流域的這些湖泊、水庫，一時間,我的鼻子都有些發酸。
就在我們的遊船駛離雷賓斯克那一刻，我被船上的船員告知，眼前就是真正意義上的伏爾加河了！這也就是說，我們遊船下面的這條並非主幹道的伏爾加河，它的水是流入雷賓斯克水庫的，從某種意義上說，雷賓斯克水庫也是伏爾加河的蓄水池。後來，我進一步瞭解到：在整個伏爾加河流域，伏爾加河用自己的軀體上下左右連接了包括雷賓斯克這樣規模的九座大型水庫在內的大大小小總計807座水庫！海納百川、有容乃大！擁有這麼多水庫的伏爾加，加上許多同樣與它相連的水體面積也很大的湖泊，伏爾加河的水量怎麼能不豐沛，怎麼會有洪澇？
“愚公移山” 是老祖宗留下來的一箇中國神話，在俄羅斯，“愚公治水”卻是人們看得見、摸得著的事實。很早我就聽說俄羅斯石油、天然氣儲藏量高居世界第一，煤炭也多，再加上地域廣闊，人口又比中國少許多，羨慕是肯定有的，但想到所有這一切都是老天給的，也不想多說什麼，何況，說得再多也沒用, 但來到了伏爾加，就不僅僅是羨慕了，更多的是欽敬。俄羅斯人沒有躺在“地大物博”上自我陶醉，他們愛惜“上天”賜給的資源，維護它、進而開發它，把它的價值與功能發揮到極致。俄羅斯人的成就應該會讓眾多自以為地大物博的中國人清醒過來, 因為，我們不僅缺乏石油、天然氣，連13億中國人每天必需的水也缺啊！曾經，我站在長江岸看長江水在我眼前洶湧澎湃，一瀉千里注入東海，而今，在伏爾加油輪上，我為流逝的長江水感到惋惜。我想：一年365天，從長江口要流走了多少個洞庭、鄱陽？13億中國人可比浩瀚的東海更需要這長江的水啊，儘管人們明明知道那水曾經有無以數計的死豬在裡面浸泡過、那水攙雜了上游無以數計的工廠裡排放的含有有毒金屬、致癌物質的廢水！除了長江，我們還有黃河，還有珠江、淮河、黑龍江……我們難道不可以將我們建商品房、建高鐵、高速公路的精力分一點到環境保護、在水資源的開發與治理上來呢？
遊船上最後一天，我在手機上寫了下面這篇日記，姑且就將它用作本文的結尾吧!
"儘管伏爾加河之旅的最後一個夜晚我睡得很晚，今天一早，兩眼才剛睜開，看到窗簾縫隙中露出的曦光，我來不及換下睡衣就跑到了甲板上，我太想再一次看看朝陽下的伏爾加了！按照行程，此時離目的地莫斯科僅有5個小時的路程，河道窄了許多，有的地方似只能並排行駛兩艘我們這樣的遊輪，這莫不就是人們所說的莫斯科運河？但岸邊的樹木並不見減少，依舊是一長溜望不見盡頭的濃濃的綠。這是又一個豔陽天，鮮紅的朝陽已從岸上的樹林的頭頂上露出半張面孔，被朝陽染紅的樹梢恰似被烈火點燃的火炬。江面瀰漫著柔柔的白霧，遠遠望去，迎著朝陽的霧氣輕盈、飄渺，樹蔭下的霧濃郁、厚重一些，幾近將遠處的河面籠罩、遮蓋，但它們都在輕輕地移動、輕輕地、輕輕地......我突然覺得，這霧就像一隻溫柔的大手，似在撫摸我這中國遊子的不安的、憂慮的心靈，耳邊同時響起一個熟悉的男中音，那是在說：麵包會有的,牛奶也會有的,一切都會有的……"
可我不是娜塔莎，我不會那麼輕易就為親友描述的美好前景所陶醉，因為我知道，讓我的祖國、我的家鄉擁有我在俄羅斯、在伏爾加河遊船上所見到的一切，這裡的樹、這裡的水、這裡的陽光與雲彩，前景不容樂觀，需要我和我的同胞幾代人的努力奮鬥、付出和奉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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