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視頻欣欣向榮,受傷的直播平臺如何自救

短視頻欣欣向榮,受傷的直播平臺如何自救

年輕人的喜好總是難以捉摸,曾經他們的最愛是看著主播唱歌打遊戲,但現在,他們一股腦地湧向了更碎片化、也更易參與的短視頻中。在抖音們的圍攻下,直播平臺該何去何從?那些被說了無數次的老問題,究竟還能不能解決?

2018年5月,陳彤、李可、王盈盈先後告別了鬥魚、映客與花椒。她們或奔向BAT,或跳入創投領域。作為同領域的競爭者,告別直播行業成了她們最後的共識。

極光大數據顯示,2018年2月直播APP的用戶規模達到2.2億人,用戶滲透率為21.4%,但同比去年同期僅增長4.4%;而Quest Mobile發佈數據稱, 2018年1月國內短視頻用戶規模已達到了4.61億。

短視頻的崛起,正在侵蝕直播行業的市場空間,快手年初宣佈日活已經達到1億2千萬,累計用戶量接近7億,日活躍用戶超過1億,而抖音第一季度的平均日活就也達到了7438萬。

從數據來看,直播行業在2018年1季度已被短視頻大幅趕超,同一時期直播答題的短暫熱潮成了最後的狂歡。這場閃電式交接背後,實則是市場對直播行業的產品和盈利模式桎梏的真實回應。

用戶增長和商業化難題

扎堆上市的直播平臺招股書是一把利刃。直播行業被割開一道口子,暴露出商業模式隱憂。

《深網》選取了映客、虎牙的招股書,以及歡聚時代(YY)2017年的年報作為主要分析對象,三家公司分別是綜合類、泛娛樂類與垂直遊戲類直播APP的頭部代表。

短視頻欣欣向榮,受傷的直播平臺如何自救

僅從賬面來看,“用戶”是掣肘三家業績表現的共同因素。

映客在招股書中明確提到經營業績受三大指標影響,分別是每月活躍用戶數量、每月付費用戶數量以及平均每月付費用戶充值金額。2016年四季度,月活及每月付費用戶數量達到了頂峰,分別為3000.6萬和248.6萬。隨後,這一數據在2017年1季度出現斷崖式下滑,其中每月付費人群減少了近50%,僅182.4萬。

2017年9月,映客推出了5.0版本,距離上一次版本調整過去了5個月,此間映客的各項用戶指標多數走跌。在這場就有“翻盤戰”意義的改版中,映客賭上了兩點:“娛樂社交”與“千人千面”算法推薦。

新版本中,映客推出了多人直播間,設立了狼人殺欄目。這種社交屬性突出的遊戲類頻道,目的是強化用戶社交行為,增加用戶對平臺粘性。

推出直播對戰功能首三個月內,每名直播的日均直播時長增加29.7%,每名觀眾的日均觀看時長增加47.8%。而從對應的用戶消費行為來看,月均付費用戶的充值金額從436元提升到673元,增幅穩定。不過2017Q4月均付費用戶數量僅增加了52人到652人,遠遠低於二季度的1033人。

也就是說,樂於付費的用戶會繼續付費,而“流失”的用戶再也回不來了。

YY也存在同樣的風險。在2017財務報告中,YY各項業績優異,並稱自己為中國第一大直播社交平臺。YY2017的平均月活數達到了7650萬,較之2016年增長了36.6%。需要指出的是,在2017報告期內,虎牙的業績尚以合併報表形式計入其中。

儘管逆勢上漲,YY依然發佈了風險提示,稱未來活躍用戶數量可能產生波動,失去吸引更多付費用戶的能力。作為應對策略,YY回到內容層面,注重豐富內容形式,開設了脫口秀、遊戲直播、舞蹈直播、財經直播及戶外運動直播等欄目。

最直接的效果是付費用戶的增長。2017年度YY的付費用戶達到了1660萬人次,2016和2015年分別為1100萬人次和580萬人次,增速平穩。需要再次指出,這一數據中包含了來此虎牙的付費用戶。

值得注意的是,伴隨付費用戶數量的上漲,用戶付費金額並未上升。報告期內YY的ARPU(每用戶平均收入)為643.2元,與2016年幾乎持平,而2015年的相應業績為637.8元。

無論是YY還是映客,直播平臺的賽道比短視頻更艱難:獲得更多用戶是第一步,但變現越來越困難,而短視頻平臺更受到廣告主青睞。

內容獲取渠道冗長、成本高企

2018年2月的一個下午,短視頻達人Lily完成了一條起司蛋糕的製作視頻。沒精力關注這條視頻的傳播情況,她眼下要處理更為棘手的事情:追回花椒拖欠的兩萬兩千元報酬。

此前,Lily在抖音上設立了美食賬號,粉絲達到了130萬以上。2017年11月,Lily入駐花椒旗下甜甜圈家族(類經紀公司),並簽訂《主播簽約平臺協議》,並於11月至2018年1月期間向花椒提供短視頻內容。

根據當時的約定,Lily的每條精選作品為300元,每個月20條精選視頻會有底薪1750元。以此計算,12月至1月的兩個月裡,她共計應獲得2萬2千左右的收入。

Lily隨後從其他工會(類經紀公司)處得知,花椒平臺給的費用是按照抖音粉絲階梯劃分的,類似自己這種 100w的大號,實際應該是600元每條精選視頻,如果每月滿20條精選視頻,則底薪應該是8000,而工會則抽走了一大半。

令她意外的是,花椒方面告知邀約抖音達人的活動在12月已經暫停,相關責任在於第三方經紀公司。而Lily告訴《深網》,這些團體和具體經紀公司代表均向自己私信表示並不知道活動結束。

業內人士告訴《深網》,這類工會家族與花椒合作的初衷是找直播達人。抖音火了之後,直播也開始做小視頻,這類機構繼而挖角小視頻達人。花椒挖角抖音背後是直播業對短視頻的“進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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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ily與花椒的糾紛充分暴露了直播行業獲取內容渠道的冗長複雜,多環節的介入意味著渠道成本的飆升。直播企業600塊一條的短視頻報價,經過工會家園的層層轉包,內容創作者只能得到一半。相比之下,短視頻獲得UGC是兩點式的直線渠道,雙向均免費,企業的獲取成本和創作者的額外風險都降到了最低。

更大的優勢在於,短視頻平臺在獲取UGC內容後,已經完成生產閉環,接下來只需受眾注意力的二次售賣,從用戶以外的第三方獲得銷售收益。而直播企業對用戶的“榨取”才剛剛開始,虛擬禮物的售賣分傭正在下游等待考驗平臺與用戶。

《深網》發現,抖音會和一些頭部賬號簽訂合約,大致分為經紀約和非經紀約兩種,例如張辛堯這類大V是經紀約,而一般的簽約達人,每月也就是兩千元左右的固定收入。

“大多數情況下都是靠廣告變現。”一位抖音達人對深網表示。

Lily現在開始養蜜袋鼯,一種抖音上很流行的萌寵。她發現2018年初的時候美食類的小視頻頻繁上推薦,後續就開始向別的方向傾斜了。作為一家小型MCN工作室的成員,她打算未來再開幾個別的號。

這一點得到了某直播工會的內部人士的認同。他告訴《深網》,直播平臺會不會倒流是要基於打賞情況的,粉絲刷禮物越多,平臺分傭收入越多。反過來平臺自然會給這個主播推薦好位置。

“這樣的制度,最大程度地鼓勵人投機。”該業內人士透露,知名主播背後都是強運營手段,對於有潛質的主播,都是經紀公司前期造勢捧紅,然後推上主播位。事實上,“賄賂”直播平臺運營已經是公開的手段了。

包括映客、陌陌在內的一些頭部直播也在積極進行算法的改良。根據映客招股書,其在2017年9月份5.0改版階段推出了千人千面推薦功能A/B測試,首個星期內實驗對照組的用戶群日均觀看時從增加了24.7%,更多現實(非實驗)數據並未披露。

“主播的要求其實很單一,而達人幾乎可以是任何人。”一位直播達人直言,所謂的“千人千面”,本質上仍是“千人一面”,都是家族工會按照既定標準選出來的,就算系統進行算法推薦,也是在推同一類人。

事實上,當Lily從抖音到花椒兼職,並陷入討薪風波時,直播業自身也落入風波之中。

2018年1季度,得益於答題直播和遊戲直播的拉動,直播類APP的滲透率從18.5%一躍到21.4%(2017.12~2018.02),經歷了答題直播的短暫回光,直播類APP表現再次陷入疲軟。此前領漲遊戲直播的虎牙,DAU自2月份高位回落至4月份的702萬,與1月表現基本持平。

商業模式之困:過度依賴頭部主播

本質上,直播沿襲的是粉絲經濟,在用戶身上同時獲取注意力與消費行為。短視頻則繼承了傳統廣電的二次售賣模式,僅從用戶身上獲得注意力,再將注意力進行廣告變現。

如上文所述,一個用戶的注意力與消費行為並非正相關統一。以直播行業來說,平臺方為了吸引更多的用戶刷禮物,從而獲得更為豐厚的平臺/主播分傭,會主動向用戶推薦主播內容,從而強制干預用戶的注意力。

在不同的經濟模型作用下,直播與短視頻的較量,最終轉化成了“失去自由”的注意力與“自由”注意力的較量。

獲得“失去自由”的注意力只是第一步,接下來直播平臺需要借“主播”實現注意力的再榨取:即通過吸引用戶購買虛擬禮物而實現最終的注意力變現,讓用戶為自己的注意力買單。

反過來,這一商業邏輯讓“主播”成了直播平臺的命門。這一點上,逆勢走高的垂直類遊戲直播最為明顯,可以說越是運轉良好的平臺,越深陷直播商業邏輯的桎梏中。

遊戲直播的專業屬性讓“挖角”成普為遍業態。“騷白投奔鬥魚”“嗨氏解約”、“暗算張大仙事件”等一系列遊戲直播跳槽事件凸顯了遊戲平臺的焦慮,對直播收入的依賴背後是對主播的過分倚重。

虎牙2017年收入的23.5%由旗下前100個最受歡迎的主播貢獻。虎牙在招股書中表示,如果不能持續吸引有才華和受歡迎的主播,未來也會受到負面影響。

降低對主播的依賴,成為資本市場對虎牙的迫切期待。

映客則因分傭模式而背上了深重的成本負擔。在招股書中,映客表示控制成本及開支,尤其是主播費的能力是影響業績表現的主要因素。

2015—2017年度期間,映客的主播費分別佔總收益的37.9%、54.0%和56.1%。以2017年為例,報告期內收益為39.42億元,其中主播費達到22.08億元。

這在相當程度上拖垮了映客的經營業績。事實上,儘管2017的調整後純利(近似A股淨利潤)為7.92億元,但若刨除優先權金融工具的非現金公平值虧損,映客實際上年內淨虧損了近2.4億元。

映客在招股書中稱活躍主播人數排名第一,收益第二,而主播費高企帶來的業績虧損,成了數據光芒下的隱痛。同樣逃不出的還有已經上市的YY(歡聚時代)。

根據YY2017年財務報告,2016年至2017年期間,歡聚時代的主營業務成本上升了37.7%,從51.03億元上升到70.26億元。其中,主播收入分享及內容成本的提升最為明顯,從37.9億元上升到57.27億元,增幅高達51.1%。

聯繫YY的淨利潤來看,這一商業模式的風險更為明顯。2017年歸屬於YY的淨利潤為24.93億元,同比增幅為63.7%,幾乎與上述成本的增長持平。平臺像一臺轉化率低下的機器,產值越大,所需的原料也越多,兩者幅度接近達到了1:1的比例。

如果繼續沿襲既有的盈利模式,以主播收入分享成本投入拉動直播業績,那麼高企的成本支出會帶來巨大運營壓力。

直播平臺“自救”:弱化直播主營業務

弱化直播主營業務成為直播平臺的新共識。這不是“直播+”式的仍基於直播商業邏輯的“變形”,而是全新的多業務線探索。

鬥魚給出了一個高調的示範。4月29日,鬥魚嘉年華在武漢舉行,交通出現大面積擁堵,鬥魚CEO陳少傑險些擠不進自家的現場。在他短暫的演講後,來自鬥魚遊戲、電競、二次元、音樂等十個板塊的1000名直播網紅與遊戲ICON以現場show的方式,與粉絲進行同一物理情景下的互動。

短視頻欣欣向榮,受傷的直播平臺如何自救

不再需要虛擬禮物,粉絲用尖叫、周邊禮品以及38元的單日門票釋放著更真實的感受和商業價值。這種“演唱會”般的變現模式,更貼近傳統的粉絲經濟商業邏輯。

更多直播平臺將觸角伸向了上下游佈局。虎牙美國敲鐘首日,CEO董榮傑對騰訊《深網》表示,對於本次募資的用途,希望能夠集中在遊戲直播,電子競技周邊的上下游領域。通過資本的方式,加強與行業上下游的聯繫。

先於虎牙進入二級資本市場的天鴿互動在做同樣的佈局。2018年1月27日,天鴿互動公告稱,擬2.01億元人民幣受讓上海本趣網絡科技有限公司66.4% 股權,交易完成後將共計持有80%的股權。該標的公司的核心產品是無他相機。

無它相機是一款照片及視頻APP,主打人工智能美顏,對外宣稱人臉定位僅為0.005秒,實現容貌微整容。

美化容貌的功能實際上暗合了核心受眾、平臺及三方經濟機構對主播的要求。從這一點上來看,引入前者的確可以刺激直播用戶從“注意力”到“消費行為”的轉化。

這款APP同樣承載了天鴿互動的社交期待。天鴿互動方面告訴騰訊《深網》,對於社交這一方面我們已經在積極地探索甚至是計劃中,可能是無他小視頻,類似抖音這種,等等無他系列的產品。

也有冒險者希望通過區塊鏈顛覆直播行業既有的商業邏輯硬傷。作為前花椒成員,胡震生是和鏈圈走得最近的直播圈人士之一。在此前接騰訊《深網》採訪時,胡震生表示區塊鏈技術對直播行業的改革將是顛覆性的。

“當數據集中的時候,後臺什麼都可以改。”胡震生說,利用區塊鏈的去中心化等技術特點,可以杜絕在線人數、播放次數以及用戶等級及主播禮物的造假及增發情況。

另一個改革在於抽成。胡震生告訴《深網》,按業內普遍50%的平臺抽成比例來看,抽成比例很高。“利用去中心化的技術特點,SHOW基本可以做到零抽成。”

今年一月初,胡震生創立依託區塊鏈技術的直播平臺——SHOW(秀):一個不抽成、採用去中心化賬務系統的區塊鏈直播平臺,並在OKEX等平臺上線SHOW幣。

試水並不是一片坦途。伴隨SHOW幣的疲軟表現,胡震生站出來表態稱show和花椒並無關係,本人只是花椒的前任CEO之一。此後,花椒360系股東代表周鴻禕在胡朋友圈下留言,稱他不是花椒CEO,也不要把花椒捲進來。

歷經2016的全盛時期,傳統直播平臺的群雄時代過早迎來了休止符,以相對沉默的狀態迎接快手、抖音等短視頻獨角獸的到來。

在休止符後,直播行業將逐漸達到“小而美”的穩定存在。換個樂觀的角度,在泡沫破滅,水分蒸發之後,一個行業的成熟才剛剛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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