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人可以分享同一份爱情吗?牧羊少年、太空员与心爱姑娘的故事|戏剧时刻

三个人可以分享同一份爱情吗?牧羊少年、太空员与心爱姑娘的故事|戏剧时刻

豆瓣阅读短篇小说写作比赛「戏剧时刻」正在进行中。

今天为大家推荐「渴望之物」组参赛作者夜奔的小说《太空牧羊人》——

冷战时期,一名苏联太空员降落在了西德小镇上,遇上了来城里继承遗产的牧羊少年。两人成为了好友,却喜欢上了同一个女孩。女孩喜欢太空员的样子,喜欢牧羊少年的谈吐。

他们能分享同一份爱情吗?

三个人可以分享同一份爱情吗?牧羊少年、太空员与心爱姑娘的故事|戏剧时刻

太空牧羊人

夜奔

牧羊人的名字叫做卢卡,姓氏可能是「席勒」或者「格拉斯」之类的。卢卡从小生活森林里,他是牧羊人,所以以牧羊为生。十八岁以前,他只见过自己的父母,而他们已经死去好多年了。

罗伯特先生花了好长时间才找到卢卡。他来到卢卡的小木屋前时衣衫褴褛,风尘仆仆。他的燕尾服被荆棘划破了,礼帽被猴子偷走了。他的手杖,遗落在灌木丛中,断成两截,成为蘑菇的家园。罗伯特先生是一名律师,他找到卢卡是为了交给他一封来自他舅舅的遗书。

卢卡的舅舅上个月去世了,他膝下无儿无女,把遗产都留给这个未曾谋面的外甥。卢卡从来不知道自己有个舅舅,他对继承遗产也没有兴趣。但他不好意思让罗伯特先生无功而返,于是他赶着他的羊群,跟着罗伯特先生来到走出森林。

仙藤是一个保留着文艺复兴气息的小镇,小镇上生活着百十来户居民,有一座电影院,一座咖啡馆,一间警察局,但没有监狱。这里保留着一百年前德国的风貌,人们喜欢广播和黑白电影超过肥皂剧和脱口秀。

卢卡来到他舅舅生前住过的公寓。罗伯特先生告诉他,他舅舅年轻时很富有,但他去世后只留下这幢公寓,和里面的二十四位房客。

卢卡在遗嘱上签了字,接收了这幢年纪比镇长最老的老人还历史悠久的公寓。他来到顶楼的屋子,那是卢卡舅舅生前的住所。房间精致,有壁炉,彩色窗玻璃和亚麻制的沙发。但是当他把他的羊群也赶进屋子时,他发现屋子太小了。羊群挤在一起,发出咩咩的抗议声。

城市里的水泥森林让他有些措手不及,光溜溜的面包石铺成的大街经常使他滑倒。他从未离开过十字大街,最远也就是带着羊奶和羊肉去杂货铺换日用品。仙藤是个小地方,但是认识卢卡的人不多。人们只知道有个牧羊人住进了老富翁的公寓里。

卢卡住在拥挤的公寓里,像罐头里的一条沙丁鱼。

森林不一样,那儿比公寓要安静许多,卢卡训练出了敏锐的听觉。每天卢卡都能听见墙壁和楼下传来的争吵,闲聊,情话……他也无法忍受邻居的收音机和留声机。于是卢卡把羊都放了出来。在它们把每家的亚麻沙发都吃光以后,所有租户终于都愿意搬走了,作为抱歉卢卡给每人都送了几件家具。

卢卡用羊奶和羊毛去十字街的杂货铺换了一批草种和泥土。他把公寓里上上下下都种了草,把公寓变成了他的牧场。他把舅舅房间改造成羊圈,里面摆上食槽和干草。卢卡搬进了仙藤的公寓,但他依旧是个牧羊人。

在木质地板上长出第一棵青草后,遇见艾玛之前。卢卡的生活还是风平浪静的。

那天卢卡带着一些上好的风干羊肉去杂货铺交换一只新铁锅。他遇见住在猎人大街的艾玛来买咖啡豆。艾玛那天打扮和平常少女一样,但不同的是她的年轻和美丽写在脸上。她走进杂货铺,乌黑的头发散发出薰衣草的味道,缎面的平底鞋踏在地上没有一点声音。卢卡觉得头晕目眩,全身的血液流进心脏。他觉得自己爱上了这个少女,而且已经爱了一百年。

在往后的一星期,卢卡像得了重感冒。他开始失眠,整宿地思念艾玛。他吃不下饭,不管是通心粉还是羊排都不合胃口。他感觉自己在发烧,宛如一个移动的火球,烧开的水壶。

卢卡开始频繁往杂货铺跑,他把公寓里所有值钱的东西都搬空,换回一些自己既不知道名字,也不知道用处的东西。过一段时间,再用这批东西去交换另一批。他的目的只是去见艾玛。东西每换一次,就少一些,最后,当他把最重的座钟也搬走后,这个公寓变得空空如也,更像他过去居住的森林。

此间他又见到了艾玛几次。艾玛以为卢卡是一个新搬来的哑巴。因为她每次见到卢卡,卢卡都一言不发 ,当她对卢卡说「下午好」的时候,卢卡的喉咙里先是发出一些不能称之为语言的音符,然后转身拔腿就跑。

牧羊人卢卡又一次面临危机。上一次他可以如愿把房客赶出公寓,但这次没法把艾玛赶出自己的心。

就在卢卡沉浸在对艾玛的思念之中时,又一个意外闯进了他的生活,更准确地说是「坠入」他的生活。

那天清晨,当南十字星还挂在穹顶上时,一架太空舱从西边的天空落下来,掉进了卢卡的公寓。卢卡的梦被一声巨响打断。他用光脚摸索着毛拖鞋,揉着眼睛打开了卧室的房门。让他怀疑自己还没有真正醒来的是——他舅舅留给他的唯一遗物,这幢公寓的屋顶被撞出了一个大洞,一个冒烟的太空舱落在三楼的地板上。一个身着太空服的宇航员从里面走了出来。

第二天早晨,卢卡用新一季的羊毛去杂货铺换了一些水泥和木料,把屋顶的窟窿堵上。从昨晚到现在,宇航员一直在对他说话,但他只听明白了一个词:「安德烈」,他猜这是宇航员的名字。安德烈从太空舱出来以后把卢卡的厨房洗劫一空,他吃光了羊肉,喝光了咖啡,把白面包就蓝莓酱吃掉。

酒足饭饱后安德烈找出纸笔,他过去在列宾美术学院上学,直到他被征兵入伍,成为飞行员。安德烈用素描告诉卢卡,他来自苏联,那是一个伟大国度。他是一名宇航员。他在太阳系里发现了一颗适宜人类居住的行星,那里山清水秀,是人类最后的乐土。牧羊人卢卡似懂非懂。

安德烈又问卢卡这是哪。卢卡画出一幅德国国旗。

「民主德国还是联邦德国?」

卢卡听不懂。安德烈问他有没有电话。卢卡又摇摇头。安德烈和卢卡借了一套衣服,出门去了杂货铺,他把宇航服押在杂货铺,借用了电话。安德烈打电话给苏联航天中心,要求他们派直升机来接他。

这个电话打了很久,直到卢卡把窟窿全部补完,安德烈才垂头丧气地回来。卢卡问他发生了什么。安德烈比划着告诉他,因为冷战,苏联的飞机暂时飞不过来,自己必须躲在这里,直到有人来接他。卢卡听得不是很明白,但是他看见安德烈走进一间空房躺下的时候就知道,这个人一时半会儿不会走了。

安德烈身高一米九,金发碧眼,肩宽腿长,比雅利安人的卢卡还像雅利安人。卢卡对他就像亲兄弟一样好,两个人喝一瓶啤酒,穿一条裤子,用一支牙膏。他们不是本地人,一个来自太空,一个来自森林。他们经常会错对方的意思,但是他们又在彼此身上找到了喜欢的特质。

安德烈是个一本正经的知识分子。他很聪明,学什么都很快。他对着卢卡每天买回来的莱茵日报学德语,很快就可以和卢卡进行日常的对话。虽然磕磕绊绊,就像婴儿的牙牙学语。

安德烈有严格的时刻表。他把自己的生活安排的井井有条。在太空中,他必须遵守时刻表睡眠,进食和排便。卢卡和他相反。他只在肚子饿的时候吃东西,困了的时候睡觉。安德烈对卢卡说他们需要一个钟。卢卡不明白钟是什么。最后安德烈把钟画在纸上。他把奶奶交给他的怀表交给卢卡。让他去小卖部买钟、小麦粉、工具箱和太空船材料。最后一件小卖部的老板珍妮大妈说没有,不过只要再多付十个马克她就可以想办法从黑市搞到。

安德烈的钟买回来了,但木质的钟面上很快长出了蘑菇,擒纵器也因为超市生锈。公寓里到处都是植物和烂木头。卢卡喜欢这种混杂着水汽和青草的味道,但安德烈不喜欢。

最后安德烈希望卢卡能把他的羊群都卖掉。他愿意让苏联政府出十倍价格补偿。卢卡当然没有同意。就算苏联政府真的给了卢卡那么多钱,他也只会把钱换成更多的羊和更多汁的草皮。

最后安德烈放弃了让卢卡卖掉羊群的计划。因为卢卡的羊不仅给他提供又轻又暖的羊毛,还有美味可口的羊排。安德烈在一次用餐时,问卢卡亲手烹饪自己养的羊是什么样的感觉。卢卡说没什么感觉,羊生来就是被人剃毛和吃掉的。就像人本身,死掉以后也会埋进土里成为草坪的养料。

每天卢卡给安德烈介绍他的羊群。他的每一只羊都有一个《圣经》名字,他最喜欢的一只羊叫玛利亚,今年她刚刚生下一只羊羔。安德烈也渐渐打消了对满是膻味的羊群的敌意。他接受了卢卡的说法。终有一日,他也会死在泥土里,和羊的粪便混在一起,成为大自然的一部分。

安德烈为了锻炼自己的德语,在饭后给卢卡讲自己太空里的故事。他在纸上画出苏联发射的人造卫星,火星与木星之间的小行星带,和月球背面的模样。卢卡听得入迷,有时忘了给羊群添饲料。当卢卡忙着放羊的时候,安德烈就去修太空舱。他们交换记忆,分享生活。日子一天一天过去,安德烈觉得自己越来越像一个牧羊人,而卢卡则做梦都想去一趟太空。

三个人可以分享同一份爱情吗?牧羊少年、太空员与心爱姑娘的故事|戏剧时刻

夏天的一个午后,安德烈和卢卡在杂货铺遇上了艾玛。艾玛和他们打招呼,卢卡转过身拽着安德烈的胳膊要回家。安德烈觉得艾玛长得很美,多看了一眼,他发现艾玛也在看着他。

回到家后,安德烈用蹩脚的德语告诉卢卡,自己爱上了艾玛。卢卡揪着安德烈的衣领,说了很多难听的话。安德烈听不懂他的语言,但是读懂了他的表情。夜深人静,安德烈想去卢卡的房间道歉。卢卡已经睡了。安德烈推门进去,玛利亚打了个滚。月光下,卢卡的枕头湿了一大片。那天晚上卢卡梦见自己成为宇航员,去了一颗满是海水的星球。

第二天,安德烈向卢卡道歉。他画出了九十九种可以让卢卡约会艾玛的方法,但卢卡看后频频摇头,因为卢卡根本没有踏出第一步勇气。卢卡心灰意冷,去厨房给绵羊搅拌料豆。安德烈用嘴叼着铅笔,挠下一缕金色的头发。

艾玛时不时要去杂货铺买东西,汉堡的鲱鱼、林堡的奶酪、劳莎的玻璃动物、艾尔茨的胡桃夹子和法兰克福的苹果酒。杂货铺里摆放着来自四面八方的商品。老板娘坐在里面,一边看一台的肥皂剧,一边给儿子织袜子。艾玛的父亲是仙藤唯一的警察,他们全家没有一个人离开过这个小城。艾玛喜欢嗅杂货里有些腐败的空气,她认为它们也来自德国各地。

在初夏周六的一个午后,艾玛从杂货铺回来的路上遇见了安德烈。安德烈比艾玛高一个头,他身穿一件皮质坎肩,微微有些卷曲的金发在耷拉在肩膀上。他拦住艾玛,露出傻乎乎的笑。

艾玛和安德烈打招呼。她有点喜欢这个年轻人,不仅因为他英俊,更因为他来自外面的世界。安德烈拿出一沓白纸,每张白纸上写着一段话。

「艾玛小姐,你好,我叫卢卡,很高兴认识你。」

「我有点害羞。不敢和你当面说话。但是我的字写的挺好看。」

「在杂货铺见到你时,我知道你是我这一生能见到的最美的姑娘。」

「周六晚上,不知道你能否赏光来我家吃晚餐,一顿别致的晚餐。」

「我家地址,十字街 24 号。」

艾玛笑了,她说她很乐意去,但她没有礼服。她问安德烈自己穿妈妈的连衣裙去赴宴是否可以。安德烈笑着点头,尽管他一个字也没听懂。

那天晚上艾玛穿着一件灰白格子的呢子连衣裙来到卢卡的公寓门前。安德烈打开门,屋里很黑,没有电灯,他手中烛台发出温暖的光。他握住艾玛的手,然后吹灭了烛台,屋里顿时漆黑一片。

「哎呀!」艾玛叫了一声,「卢卡你在哪?」

安德烈把艾玛的手放到卢卡的手里。他见卢卡不吭声,又掐了他一把。

卢卡这才回应说,「对不起,吓着你了,艾玛。我想给你一个惊喜。一顿在黑暗里进行的晚餐。」

「但是没有灯咱们怎么吃饭呢」

「相信我,你很快就会学会的。」

那个晚上,那天晚上卢卡和艾玛肩并肩坐在一起,安德烈则一直守在一旁,帮他们端酒送菜。艾玛在黑暗中喝下了一杯葡萄酒,吃了半块肋排和一片餐包。她表现得很好,既没有把蘑菇汤弄撒,也没有把通心粉塞进鼻孔里。她什么也看不见,但是她想吃什么,喝什么,那个东西就会出现在手边。

艾玛说:「卢卡你太周到了,简直就是一个绅士。」

卢卡说:「你这么他……我会很开心的……」卢卡的话被糟朽木地板上的嘎吱的声打断,「如果家里的羊能安静一些的话就更好了。」

安德烈把甜点端上来的时候被卢卡掐了一下:「小点声,我的小羊。」

进餐中的唯一一次意外是艾玛的一只耳坠掉在了地上,她想点蜡烛去捡,但是被卢卡拦住了。

卢卡结结巴巴地说:「那个,艾玛,你可能不信,其实我会魔法。」

「你会什么魔法。」

「我可以坐在这,一边牵着你的手,一边让耳坠回到我的另一只手中。」

卢卡用轻轻踢了一下安德烈。安德烈不用他指示,一听到耳坠的声音就趴在地上寻找。

「卢卡你找到了吗?」艾玛问。

「嗯……快了。艾玛你把我的咒语打断了,现在我只好再重新念一遍。」

安德烈把找到的耳坠塞到卢卡的手中,卢卡翻手交到艾玛手里。

「这不是回来了吗?」

安德烈心里窝火啊。今天晚上他忙前忙后,风头全都让卢卡出了。

他不经卢卡允许,就用手拈起他盘子里最后的一块羊排,塞在嘴里嚼了起来。

「卢卡,这是什么声音?」

「别害怕,是一只羊衔走了我盘子里的食物。」

「羊也吃羊肉吗?」

「一般来说是不吃的,可能那只羊太饿了吧。」

艾玛握住那只耳坠,冰凉的人造玻璃躺在她的手心,尖锐的倒角刺痛她的手掌。一种令人目眩的热流涌上她的心头,她想坐在对面的男人渡过余生。

艾玛问卢卡是怎么找到自己的耳坠的,卢卡说自己是个魔术师。

「你骗人,你是个宇航员。我在杂货铺看见了你的宇航服。」

卢卡顺着艾玛的话说,他把安德烈告诉自己的故事转述给艾玛听。那些发光的行星、闪耀的银河、神秘的黑洞。艾玛喝醉了。

那天晚上艾玛躺在床上睡不着,她想着太空和宇宙的事,直到晨光熹微,面包店传来开门声,她才意识到这个晚上就这么过去了。

那天以后,艾玛就经常来拜访卢卡。如果是白天,就是安德烈去迎接她,两人坐在卢卡的床上,一边喝着玫瑰茶,一边说话。当然永远只有艾玛在说,安德烈一边听,一边点头,时不时说几句「对啊」「没错」「然后呢」。躲在门口偷听的卢卡趴在墙壁上给艾玛写回信。他把艾玛说的每个字都记在脑海里,把自己想说的都写进信里,寄给她。有的时候艾玛晚上来,这时,卢卡和安德烈就轮流陪艾玛吃黑暗大餐,当然永远只有卢卡能说话。

这段时间,每天卢卡都缠着安德烈给他讲太空的故事,他发现艾玛喜欢听安德烈的太空冒险。安德烈把自己的见闻都画完以后,卢卡还缠着他。安德烈就讲起阿西莫夫的故事。他也感谢阿西莫夫的高产,他写的故事,安德烈这一辈子都讲不完。安德烈在仙藤住了近四个月。第一个月,他每隔三天都会给航天局打电话,盼星星盼月亮等苏联红军把他接回去。随着日子一天天过去,他打电话的次数越来越少。最后一个月,安德烈一个电话也没有打。他忘记了共产党宣言、阶级的仇恨,国家的效忠。他沉溺于每一个被绵羊清凉的舌头舔醒的早晨。

一天,艾玛的父亲在晚餐很骄傲地宣布他马上要升职了。他是仙藤唯一的警察,一干就干了三十年。他曾经和领导申请过调离,但是都被驳回,因为没有别人愿意来接手。艾玛的父亲娶了本地的姑娘,生下了艾玛。他本来已经接受了命运,准备在仙藤终老。但是他听说有人常常去杂货铺打国际电话,还在杂货铺里找到一件宇航服。他相信苏联的宇航员就住在卢卡的公寓里,只要把他抓住,自己就可以升职调离。

那天晚上艾玛的父母都很开心,他们开了一瓶波尔多葡萄酒,艾玛的母亲唱起了祖母传下的民歌,他们载歌载舞,猫咪在他们的腿间穿梭。艾玛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她透过窗户朝卢卡的公寓方向看去,但一幢幢的黑影遮住她的视野。

太阳还没升起,一夜未眠的艾玛来到卢卡的公寓门前。睡眼惺忪的安德烈打开门,从厨房端来两杯咖啡。

艾玛把父亲的企图告诉安德烈。安德烈很平静,他低头呷着热咖啡,睫毛上沾着热气凝成了水珠。突然厨房传来一阵响声。艾玛吓了一跳,厨房里走出一只小羊羔。安德烈放下咖啡,走进厨房。

在厨房等候已久的卢卡开始说话:「没事的,艾玛,我会处理的。」

「你说处理什么?」

「厨房。我说处理厨房。刚刚那只小羊把一只煮锅掀翻了。」

艾玛开始在客厅踱步,她走到哪里,哪里的羊群就散开。她的咖啡摆在茶几上,一口没动过。

「但是我和你说的是我爸。他要派人来抓你了。」

「这个我也会处理的。」卢卡顿了顿说,「艾玛,我只有一个问题:你愿意和我一起走吗?」

卢卡透过门缝看着艾玛,他总是通过这种角度看着她。

「去哪呢?不,这是个蠢问题。去哪我都愿意,只要和你在一起。」

艾玛走进厨房,她看见安德烈宽阔的后背。他面朝窗户,朝阳给他的轮廓镶上一道金边。

卢卡站在在门后,他和艾玛隔着一层薄薄的门板,他甚至能听见艾玛的心跳。

「艾玛,你先回家收拾一下,我们今天就走,马上就走。我们去一个可以自由自在生活的地方」

「自由自在……」艾玛看着窗外的日出,眸子里却是浩瀚的星海,「卢卡,等着我,我马上回来。」

安德烈转过身,艾玛走了,门扇缓缓合上,卢卡走了出来。他们四目相接。

五条街外,响着警笛的警车朝公寓驶来。

「你们在说什么?」安德烈用生涩的德语问。

「抱歉老兄。我把你的台词都说完了,带着艾玛走吧。」

艾玛来了,她穿那条灰白格呢连衣裙,拎着一只膝盖高的旅行箱。她跑进安德烈的房间,因为着急,差点被卢卡用来养蘑菇的木头绊倒。

安德烈拥抱了她,用身体感受她起伏的胸膛。艾玛笑了,她的脸很红,好像货架上的苹果酒。安德烈把艾玛带到了三楼。艾玛看见了那座太空舱,它已经被安德烈修好了,看上去就和新的一样。

「亲爱的,你不是宇航员,你是魔术师。」 艾玛说。

「你进去,我一会就来。」安德烈说,他低头吻了吻艾玛的嘴唇。

「警察要来了!」艾玛喊道。安德烈头也不回地冲下了楼。

「卢卡!」艾玛再一次叫道。

「我在这,艾玛。」卢卡从太空舱里走出来。

警车把十字街变成了停车场,荷枪实弹的警察把公寓围得水泄不通。艾玛父亲从车里走了出来,他的身后是衣装得体的本地的局长。

安德烈从公寓里走出来,他蓝色的眼睛在阳光下晶莹剔透。

警队的翻译用俄语说:「我们不想难为你,宇航员先生,只要您老老实实和我走。」。

突然,三楼传来一声巨响。一艘太空舱从屋顶里飞出,向子弹一样朝天际飞去。警察朝太空舱不断开枪,枪声像新年的礼花,却无碍太空舱越飞越高,最后消失在蓝色的天空中。

就在所有人目瞪口呆时,屋子里走出一只小羊羔,它就是玛利亚的孩子。它来到安德烈身边,咩咩地叫着,像猫咪一样蹭着他的腿。

人群中有人喊道:「他是那个财主的外甥,那个牧羊人。」

安德烈抬起头,看着艾玛的父亲说:「您好,先生,我叫卢卡,很高兴认识您。」

警察在公寓里大肆搜索一通,但是除了成群的绵羊、饲料,和储藏室里的草种,什么也没发现。

警察们垂头丧气地回到车中。充斥大街的警车像太阳下的积水一样消散,只留下安德烈一个人坐在公寓的门口。最后大街上只剩下他一个人,他抱起羊羔回到屋里。

后来人们再没有在仙藤见过安德烈,卢卡的公寓里,房客像蘑菇一样的冒出来。很快,他们铲干净地上的草皮,拆除了羊圈,扔掉了烂木头,把上面的蘑菇熬汤。但是没人见到安德烈和那群羊。

据说在一个清晨,有人看见一个牧羊的少年,赶着一群棉羊,像赶着一大团云朵,从公寓里出来,朝森林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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