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呻吟語》之恕人有六


我們常因事,對別人感到憤怒甚至怨恨。

然,憤怒害已傷人。先是心鬱肝傷,胃脹頭暈,須久才可平復心情,此間精神折磨和體內無形生化反應無一不傷害著自己。

最為可怕的是因憤怒而改變了對方在自己心中的形象,影響了彼此之間的親情、友情。

其次是,讓對方感覺你的涵養、情操、氣度、心量並非想像中的層次和境界!自己的形象雖未落千丈也必受損!憤怒的醜陋的樣子讓對方倍感壓力厭煩!

因此產生的交往壓力加上一滴厭煩,再加上一滴厭煩,一滴一滴的厭煩消融了你在他心中本來的形象!

在浮躁的社會里,人少真心相交,形象即交往基礎顯得尤為重要。形象關乎信任,形象關乎尊重,形象關乎能力的認可,形象關乎和諧融洽的關係,形象關乎開心快樂,形象關乎人生得意,形象關乎事業成功家庭和睦幸福!

怨恨更是憤怒的衍生品和副作用,怨恨在沒有爆發前一直是傷害著你自己,怨恨爆發也許傷害了別人,但你不一定開心!

因此不應憤怒,更不能因憤怒而怨恨!

戒除憤怒有兩條途徑。

一是對方觀念、言行的改變消除了你的憤怒。

二是在對方不願改變、不可改變,特別是他們是強大的組織、體系、觀念、制度等,以一人之力一時之功無法改變他們。

即使憤怒已然無用,戒除憤怒的辦法只有改變自己,通過改變自己,理解對方,包容對方,看淡對方。站到自己和對方之外的高處來看他、看自己,看憤怒,或許不再憤怒。

亦或是理解無知的他、不真實的他、無能為力的他、有苦衷的他、一時恍忽的他、另有深意的他。

亦或包容真真切切錯誤的他。

亦或是看淡對方帶來的傷害。

憤怒不再,怨恨全消!

呂坤是明代晚期著名學者,1593年,呂坤在山西太原任巡撫時刊刻了《呻吟語》,此書是呂坤積三十年心血寫成的著述。

該書立足儒學,積極用世,關乎治國修身,處事應物,言簡意賅,洞徹精微,影響很大。

在修身方面,作者認為,“沉靜最是美質,益心存而不放者”,而“任口恣情,即是清狂,亦非蓄德之器。

沉心靜氣是一個人的優秀品質,潛心思慮而不放任;信口胡說,即是輕狂的表現,這樣的人難以修養出好的品德。

《呻吟語》人情篇中曾說:

“恕人有六:或彼識見有不到處,或彼聽聞有未真處,或彼力量有不及處,或彼心事有所苦處,或彼精神有所忽處,或彼微意有所在處。”

凡這6種情況的,應當原諒別人。

《呻吟語》之恕人有六

也許,他的確有見識不夠的地方

孔子的學生子貢,一天早晨在院前掃地,忽來了一位全身身著綠衣的人,說是要來請教孔

夫子,一年到底有幾季。

子貢說,自然是四季。此人卻說是三季。兩人爭吵起來。

孔子聽見,忙出院門來,說“是三季,是三季。”

綠衣人走後,子貢不解。

孔子說,你沒見他全身綠衣嗎,他是蚱蜢,從來春生、秋亡的,沒見過冬季,哪裡知道有四季。

這便是“三季人”的典故。“三季人”,是那的確見識有限的人。

你身邊許多人,也許因為成長環境所限,也許因為所受教育有限,也許因見聞有限,的確有見識不夠的地方。

見識不夠,才因此說錯了話,做錯了事。

我們自己,若僥倖比別人成長環境好上了那麼一點點,所受教育多了那麼一點點,見聞暫時稍稍廣了那麼一點點,在他不慎說錯話、做錯事時,更應體諒他,幫助他。

而不應當居高臨下地指責他,甚至嫌惡他。

所以,《呻吟語》中說,當別人“識見有不到處”時,便該寬恕他。

也許,他聽到了什麼不真實的話

孔子去宋國,到匡地時,被當地士兵團團圍住。

隨同孔子的子路,見這些人毫無緣故便圍攻,非常憤怒,便也拿起兵器。

孔子卻拿出琴來,讓子路歌,歌完幾曲,匡人竟都卸甲而去了。

原來匡人並非針對孔子,而是把他錯認做了大惡人陽虎,而孔子又的確同陽虎生得很是相像。

若孔子當下也勃然大怒,一張爭鬥在所難免,自己怕也會白白受傷受害。

生活中,如果別人忽然質疑我、誤解我,甚至排擠我、對付我,也許他是從哪裡聽到了什麼不真實的話,因此對我有了誤會。

此時,豈能立即急著翻臉,動輒就要臉紅脖子粗?

若別人做錯了一件事,但卻是因為別人給了他錯誤的信息,讓他錯誤地理解了這件事中的關節。

所以,《呻吟語》中說,當別人“聽聞有未真處”之時,要寬恕他。

寬恕了,便皆大歡喜,化解了一場吵鬧或紛爭。

《呻吟語》之恕人有六

漢 衛青

也許,他的確力量不足

《史記·衛將軍驃騎列傳》中,大將軍衛青一次攻打匈奴時,他的右將軍蘇建,全軍覆沒,獨自逃回軍營。

有人說,蘇建敗仗逃回,應該斬首以宣揚軍威。

但軍中執法官卻說,不能斬。

因為,“兵法有說,再尖銳的小部隊,也不免被強大的部隊吃掉。今蘇建以數千之眾,抵擋單于數萬之師,奮力苦戰一天,士卒全部犧牲,他且不敢有二心,立即迴歸了。”

蘇建戰敗逃回,的確是力量不足,而並非沒有拼勁全力,更不是有心逃亡。

後來衛青把他交給皇帝處置,雖然仍是“贖為庶人”,但《史記》中記載的卻也是“天子不誅,赦其罪”。

若別人的確力量不足,連軍法也尚且網開一面,更何況我們生活中的小事。

所以《呻吟語》中說,“或彼力量有不足處”。此時,便該寬恕別人。

他若力量的確有限,也許是能力有限,也許是智慧有限,也許是地位是財富有限,而並非沒有用心、沒有使力。此時,又苛責他什麼。

《呻吟語》之恕人有六

《喜福會》劇照

也許,他有自己的苦衷

電影《喜福會》中,有位移民到美國的母親,年輕時曾將兩個襁褓中的女兒棄在路邊。


聽起來很是惹人憎恨,自己改嫁去了國外,享著洋福,卻拋棄幼女。

但事實是,抗戰時,這個女人揹著嬰兒逃難,自己重病了,也許會死。

想把女兒託付給別人,又怕別人見到她這病母不願接受孩子。把孩子獨自放在路邊,也許她們還有一線生機。

但哪知她竟輾轉被人救了,也才輾轉到了美國。

兩個女兒最終也沒有怨恨她。

有時候,有些人做了不合事理的事,做了讓人無法理解的事,做了讓人憤怒的事。

也許,他是有自己的苦衷,甚至可能是不足為外人道的苦衷。

此時若我們還死死揪住他的錯誤不放過,要他給個解釋、說個明白,可能是在逼迫一個有苦衷的人,說出他的難言之隱。

所以《呻吟語》中說,“或彼心事有所苦處。”

別人有苦衷時,我們該寬恕他。

《呻吟語》之恕人有六

英國女王

也許,他當時的確不慎疏忽了

古語有言,“智者千慮,必有一失。”

即使是智者,對事情萬般思慮,也可能有一兩處未及考慮到的地方。

再心思縝密的人,也不可能永遠沒有疏忽。總要給別人犯錯的機會。

《漢書》中也曾說,“人至察則無徒。”

若是不能容忍別人的一丁點過失、一兩次疏忽,似乎會顯得太過苛察了,或會使人在你面前戰戰兢兢,事事提心吊膽。

英國過去的首相布萊爾,一次在覲見女王伊麗莎白時,由於急於同女王交談,竟一時疏忽先坐了下來。發覺自己失禮後,非常尷尬。

禮儀上,是應等女王落座後,其它人才能坐下,但女王當下也便非常大度地原諒了他。

所以《呻吟語》中說,“或彼精神有所忽處。”

別人有可能當時的確一念疏忽了,只要不是大錯,也該原諒他。

《呻吟語》之恕人有六

也許,他有自己的用意。

戰國時魏國的信陵君,為了對趙國平原君的道義,率領了一百多輛車馬,要去跟正圍攻趙國的秦國“決一死戰”。

臨走時,去跟自己的門人侯贏告別。

侯贏說,公子努力幹吧,老臣不能相從了。

信陵君也便走了,路上越想越氣,想著:我平時對候生十分周到,如今我要去死了,他不跟著我也便罷了,連句正經話也不跟我說,這是什麼道理?

這樣想著,便又帶著那一百多輛車馬回去問侯贏。

侯贏笑說,我早知公子會回來。於是給他獻了一個靠譜點的計策,便有了後來的“信陵君竊符救趙”。

侯贏先說“老臣不能從”時,便是自有用意,不願信陵君用那“決一死戰”的笨辦法。

若信陵君當時只是一味怨恨侯贏“薄情寡義”的態度,便也得不到後來的良策了。

許多時候,別人做的什麼事,可能在我們看來荒謬至極,簡直不可理喻,甚至極為薄情寡義,絲毫不合情理。

但是,很有可能,他有自己的用意,或許是有長遠的打算,或許他的用意超出了我們的見識的理解。

所以《呻吟語》中說,“或彼微意有所在處。”

若別人自有用意,我們也該寬恕他的言行或是舉止。

其實寬恕別人,也就是寬恕自己。

無論是憤怒還是怨恨,都是需要力氣的。

而且,憤怒,會使我們的面容醜陋;怨恨,會使我們的靈魂醜陋。

別人做錯了事,不如不要立即想著去指責、立即暴跳如雷,不如先平靜下來,想一想他的錯處,是否在可原諒之列。

所羅門說:“寬恕他人之過失,乃寬恕者之榮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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