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迷鹿(上)

冬日迷鹿(上)

圖|電影《小森林·冬春篇》

高二那年的聖誕節,米冬在海南打工,那裡常年夏季,路邊盡是長著巨大葉子的椰子樹,我和米雪以去看她為藉口去旅遊的時候,三個人在大排檔吃烤蝦,米冬突然問我:“米鹿,你想找什麼樣的男朋友?”

米雪說,米冬,別鬧,米鹿還小。

她倆交換了一個明顯卻又讓我看不懂的眼神。

米冬和米雪是雙胞胎,我的一對堂姐,生她們的時候武漢下了巨大的雪,這一胎不是男孩,我爸的哥哥很失望,隨意取冬雪兩字分配給了她們,緊接著過了一年半,生下了我的堂哥米麒麟。又過了一年半,生下了我,生我的前一個月,我的媽媽經常夢見一頭鹿在夢境裡穿梭,她認為那是觀音的指意,於是我的名字就是米鹿。

有姐姐很慘的一點在於,我從小到大非常多的衣服,都是舊的,米冬和米雪的舊衣服,都輪轉到我家的衣櫃裡,雖然對於我來講是新衣服,但我沒有那種被爸媽帶到店裡挑選,是屬於自己的眼光,最終買下來的樂趣。每年只有新年的一套是嶄新的衣服,我耿耿於懷,又不知道該怪誰,畢竟我爸媽想省點錢沒有錯,我多數時候穿著校服,米冬米雪家境比我家好,衣服質量也好,怎麼看都不算委屈了我。

米麒麟是米式家族唯一的兒子,備受寵愛,索性他從小就大男子主義,對我這個堂妹很好,在他有女朋友以前,經常找米冬米雪要零花錢帶我去吃燒烤,在他有女朋友之後,他更有理直氣壯要錢的理由,帶他女朋友和我一起去吃燒烤。

我這兩個姐姐一個哥哥,是三條分叉路口的河流,而我是一顆沐浴在根正苗紅陽光裡的樹,筆直,挺拔,但暗流沖刷過細枝根部,會有一陣一陣的動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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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米鹿,我和米冬去逛街,你要和我媽說我們下午在給你補習,知道嗎,漢堡吃完了買甜筒,作業要寫完。“

“米鹿,你和麒麟補課完去淵博網吧上會兒網,我晚點來接你們。”

“米鹿,不要告訴我媽我談戀愛了。”

我初一的時候,米冬和米雪升入高中,麒麟初二,米冬米雪同時戀愛,經常雙雙消失,很多次拿我和米麒麟當作藉口,她們或許消失在溜冰室,地下酒吧,遊戲廳,廣場,舞廳,龍水河邊,給我和麒麟留點錢待著,回家的時候來接我們,兩個人在路上嘀嘀咕咕意猶未盡,我聽不清,好奇還是有的。

每一次都是米雪來和我講這些,米冬有大姐頭的氣質,只有她和米雪的時候,就是她使喚米雪,比如使喚她叮囑我和麒麟乖乖在網吧玩QQ炫舞,而我們四人小團體聚在一起時,就是她使喚我們四個人。她好像永遠有可以使喚的人,女人或者男人,心甘情願或者心懷鬼胎,就像本應如此。

在我初一升初二的暑假,米麒麟升初三,我和他的暑假作業都交給了他的女朋友,但我在幫米冬米雪往她們的暑假作業上抄答案,米雪說了,等這些都抄完,就帶我去電影院看一次電影。那是一個異常悶熱的暑假,我的身體經受不住這股躁動,我的初潮就是在那個時刻來臨,我既不驚慌失所,也沒有任何喜悅,平靜,悶熱,煩躁,大我三歲的兩個姐姐早就告訴了我很多這方面的知識,我找米冬要衛生巾,米冬說,“我只用衛生棉條,你找米雪要衛生巾。“

所以米冬不是處女了。

這個念頭在我的腦海裡一閃而過。米雪耐心地把所有事又給我講了一遍,並說了一句,我們家米鹿可以談戀愛了。米冬的肆意和米雪的曖昧就這麼緩緩流入我貧瘠的生活,我在米冬家的衛生間偷偷擦了一下不知道是誰的口紅,隨即又像沖掉抽水馬桶一樣把嘴上的印記擦得乾乾淨淨,少女心思不是單純,粉色,天真,我覺得它帶著一點羞恥和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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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下午米雪帶我看了一場電影,同行的是她的男友駝安,米雪坐在我倆的中間,全程黏在駝安身上同他接吻,我蜷縮一點手指,在腦海裡思考米冬和米麒麟與自己的戀人一起看電影時也是如此場景嗎。

那個燥熱,意味著我從小孩變成女孩的暑假炎熱異常,蟬鳴得每天都睡不著午覺,網吧和溜冰室擠滿了人,沒有人去廣場或者河邊暴曬,路邊的楓葉都是難以言喻地黃綠交接,是很綠很綠的青翠曬到半枯萎的顏色,那時候的夏日異常強盛,天完全黑下來後走在路上都悶熱無比,但也是那個暑假,米雪和米冬都會帶男友在夜晚吃燒烤,米麒麟也會帶上他的小女友,瘋狂蝦球的露天攤給我們留了靠近風扇的位置,據說是因為這家店的老闆是米冬的追求者之一。

米雪和駝安是我在天中的初中部也能隱約聽到傳聞的一對情侶,她們是模範情侶,在談戀愛像換舞伴跳華爾茲的荷爾蒙時代,米雪和駝安從初三到高二,穩定,恩愛,模範。但米雪不同,米雪的男友換得很快,好像天中高中部出名一點的男生,都和她拉扯過,這不影響她人氣居高不下,米冬和米雪被譽為天中的雙胞胎校花,米雪安穩戀愛,從未被成功挖牆頭,那麼風頭正盛的這場戲,主角只剩米冬一人。

“米鹿,米冬米雪是你姐姐誒,那麼好看。”

我知道同學這麼對我說的潛臺詞,是“可惜你不好看。”但我無所謂。

我那時候不明白為什麼她們會成為一對校花,我天真覺得我們基因差不多,我運氣不好,長得普普通通。但後來明白,在大家都沒有開竅的時候,開竅的女孩,端起美女架子,就顯得比灰頭土臉的小妞要明亮很多,何況她們還是雙胞胎,明亮指數可以乘以二。

她們那時候已經開始每天上學塗隔離和口紅,戴美瞳,頭髮是中分,保養得異常好,那年有一部電影叫《小時代》,南湘風頭無二,她們本來發型就是中分,穿衣越發往南湘風打扮,學校貼吧裡有人稱她們為“小南湘姐妹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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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天我和米麒麟在補習班補數學,我們坐在最後一盤,懶得聽課,麒麟問我,“你想像我姐那麼漂亮嗎?”

我說廢話,當然想。

我不知道麒麟為什麼臉上忽然有一種與他年齡不相符的未知,他問我,米鹿,你想當米冬還是米雪。

我回答,都一樣吧。米麒麟便回過頭去抄晚上發下來的卷子,抄了幾道題便把筆一扔,他說,米鹿,你發誓接下來我告訴你的事,你不會告訴任何人。

我說嗯,我發誓米麒麟接下來說的每一個字,我米鹿都不會告訴任何人,不然我永遠痛經,每天痛經。

米麒麟說,米鹿,我看見米冬和駝安進月光留步了。

月光留步是天城有名的亂搞場所,即使是白天,月光留步的燈光也昏暗又曖昧,賣酒也賣咖啡,有甜品也有一些西餐,放著帕格尼尼的大提琴曲,緩慢流淌在每一個小隔間,所有人心知肚明去月光留步幹嘛,八塊錢一小時的包間費,一個完整的私密小場所,據說很多女孩的處都是在那兒破的。

我為什麼當年那麼小,卻反應很快地知道該怎麼做某些事呢,我說米麒麟,這些大人的事,我們不要插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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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看,在我眼裡,米冬米雪被劃分進大人的領域。不是靠有沒有戀人來劃分,也不是年齡,而是一種我說不好的感覺,經歷人事吧。

米麒麟和我都心不在焉地投入試卷中,我不知道他在想什麼,但我總在心裡覺得,會有什麼事發生。

米冬和米雪衣服退役的頻率很快,她們的衣服很時髦,我一個初中生穿去初中部顯得更醒目,但我每天都披上寬大的校服,和讓同學發現我穿了時髦的衣服比起來,我更不希望同學發現我穿的都是高中部“風雲人物”的舊衣服。

校花的舊衣度,還是舊衣服。

初二的寒假很快到了,我考了全班第三,爸媽高興得帶我去吃了一頓必勝客,爸媽以為我是第一次吃這新鮮玩意兒,殊不知米冬的某位男友,早就帶米冬順便捎上我,來吃過幾次,米冬和這個男生分開後,別的男生沒有再帶我們來吃必勝客的,我問米冬為什麼新姐夫不帶我去吃必勝客,米冬說,你新姐夫沒舊姐夫有錢。

我問,那米冬姐為什麼要和有錢的姐夫分手呀。

米冬輕蔑一笑,說:“那是因為新鮮感過去後,有錢的姐夫也不會再繼續請我們吃必勝客啦。‘

這個寒假的一件大事,是米冬懷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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