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時不懂鄭智化,長大再吟淚潸然

那時候的菸灰還不叫菸灰,還被人直呼著自己的本名。

少時的我,並不算叛逆,只是文理偏科,似乎從小就對數字不過電。原本在適當的年齡讀了初中,並且一直居於成績中上游的位置。可是,初二讀完,不知道中了哪門子邪,聽信了政治老師老學究的初二復讀理論,鬼使神差的走了回頭路,而這一步也使我很快有了一個並不怎麼雅緻的綽號。

或許由於有兩個姐姐的原因 ,混校園的傻小子們開始叫我三妮。這一叫就是許多年,直到現在還偶爾有人叫起。

少時不懂鄭智化,長大再吟淚潸然

男孩,卻有著女性化的綽號,自然引起許多人的猜測,而三妮這個名字也很快在校園傳開。這也使我開始接觸到了更多混校園的傻小子們,青春不犯濫都不行,叛逆那個詞彙似乎都是輕的。

然而,第一個學期我似乎就付出了叛逆的代價,被那個女班主任勒令回家停了兩週的課。要知道,她當時說的是開除我。至今,我對那個女老師頗有微詞,感覺她一直在不公正的處理事情。因為犯的同樣一件錯事,她自己村的卻可以逍遙法外,我卻要接受比別人殘酷的懲罰。

兩週後,我再次回到學校,感覺整個世界變了,感覺自己被她的一次驅逐正式坐實我不是個好學生的罪名。而更可悲的是,那時候心靈太過於幼稚,總感覺周邊的同學們在蔑視我,看不起我。我曾經的人生觀是卑微的,世界觀是黑暗的,這種似乎有點畸形的東西一直到今天,還有幾許揮之不去。總是憤世嫉俗的看待世間不平等的人和事,笑罵著蠅營狗苟的齷齪。她的一次處理,幾乎改變了我的一生。

初三,她遠嫁他鄉,那個班級被勒令解散,所有同學被分插到其他班級,一時間如同沒孃的孩子一般哭泣著,而我卻似乎感覺到了自己的新生。

進入新的班級以後,以前三妮這個綽號為我帶來的便利,使我很快再次成了不安分守己的人。很多時候,我在想,或許大部分人的回憶總是充斥著失望和後悔,而我卻是那個不曾看到外邊世界,卻又想著笑傲人間的人。

那一年,我遇到了鄭智化的《遊戲人間》。

雖然在以前,我們都被《水手》吸引過,並且好調不求其解的哼唱著,但似乎都沒有那時候《遊戲人間》的觸動大。那些赤裸裸的嬉笑怒罵,直擊著我自以為是的心靈,使我痴迷陶醉。似乎,那便是一種灑脫不羈的自我性情解放!

少時不懂鄭智化,長大再吟淚潸然

偶爾的一次文娛委員競選班會上,我被那些壞小子推上了臺,和另一位女孩競爭。幾首歌曲後,我慘敗。直到旁邊一位男生讓我唱鄭智化的《遊戲人間》時候,音樂老師帶頭打起了拍子,教室裡開始只有拍子聲和我的歌聲。唱完後,男生們紛紛跳起來,音樂老師也無奈妥協的設立了男女生兩個文娛委員。也是從那一天開始,那座教室幾乎每天都會響起鄭智化的歌曲。

或許,我們都深深地被鄭智化那種沙啞嗓音,放浪形骸的嬉笑怒罵吸引了。

只是,對於不安分的人來說,不折騰就意味著一種人生的犯罪。少年時的意氣風發,總是逼著我們為義氣奮不顧身。

當我和另外兩個男生逃課到太行堤玩耍的時候,那位和老師鬧完彆扭的男生說:“三妮,我們唱遊戲人間吧?”

當歌聲響起,那些所有曾經被認為的哀愁頃刻間煙消雲散了。

許多年以後,我依舊能看得見那三輛在太行大堤上飛馳的二八大梁車,還有那三個凌亂了頭髮的少年。那時候,我們並不懂人間,卻在人世外的樂土遊戲著自以為是的人間。

再後來,我再次被勒令退學了。

我慌張惶恐地想象著自己的未來,想象著這一生的還會不會再有未來?我哭泣著,失望懊悔著,可似乎並無濟於事。不知道在多少個夜晚,在多少次父母親的唉聲嘆息斥責中,傻笑的哼唱起那句“世界太羅嗦 不分對和錯--------”

少時不懂鄭智化,長大再吟淚潸然

我入伍了,去了部隊。是逃避?還是繼續著自己任性的夢想?

我總是在告訴自己:“我終於可以只選擇自己喜歡的文學了,我終於可以為自己的夢想全力以赴了!”

而那時候,懂文學嗎?我想那時候是認為自己懂吧,並且認為夢想是一件極為簡單的事情。

雖然我在新兵連的日子,記不清多少次課間唱著鄭智化的那首歌,記不清內心多少次不屑的罵著那些所有經歷過的人和事,軍營卻依舊沒有給我那些夢想的希望。當我踏上火車向送我的首長告別的時候,我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淚水。那一刻我才知道,我不僅丟掉了求學讀書的最好時光,也輸掉了一生只有一次的從軍。

沉默的待業,孤獨的晨跑,偶爾翻出了讀書時代的歌詞本,默唸出那些曾經的文字,竟然無語了。

工作第二年,我遇到了讓我一生之中最痛的那位女孩。我們曾經海誓山盟,彼此承諾一生不懼任何艱難險阻也要在一起。可是,最後的我選擇了退卻。她選擇一種結束生命的方式來嘲諷我的無恥,而我卻似乎早已成為行屍走肉一般,麻木著。我不忍提起那些年的任何一個細節,家庭也罷,現實也罷,總之錯的在人,任何的藉口,都是蒼白無力的。

她沒有離開這個世界,可帶給我一生的虧欠卻永遠不會散去了。

我結婚生子,過著麻木不仁的生活,迷離著不敢奢望的人生,一直到因為一次和領導頂嘴,被勒令回家待崗。

呵呵,我是不是很倒黴!啥事都被我趕上了!

從那以後,我似乎對這個世界絕望了。讀書時候不是好學生,當兵時候沒有成為好兵,戀愛時候沒有做到真誠,而工作了卻也不是好員工。

你真的如同歌裡面唱的那樣在遊戲人間嗎?

那時候的菸灰依然不叫菸灰這個名字,而是恢復了自己的本名,一如既往的過著看不到前途的日子,只是再沒有力氣哼唱那首歌了!歌聲是有靈魂的,而沒有靈魂的軀殼又怎麼會唱歌呢?

我去做過保安,去過工地,並且對父母親隱瞞著自己的事情。

父親還是知道了,接到他電話的時候,我哭了。當兵以後,似乎很少流淚,可那次在電話裡就哭了。

父親給我列舉著我的成長經歷,從輟學到從軍,再到自己執拗的退伍。我的每一件事,父親似乎都記得清清楚楚,我忽然覺得自己的人生是如此失敗!我似乎從來沒有認真的活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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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次忍著屈辱,收了性子回到了單位,那些曾經讀書時代的遭遇再次重演著。被身邊人輕視,看不起,在這些輕視你的人中,還有著你曾經看不到眼裡的人。他可以隨時挖苦你,隨時在別人面前說落你,隨時把你的尊嚴踩得粉碎。你想得到的,即使你比他付出的多,也未必能得到。

活著,只是為了活著,像狗一樣活著。難道一輩子做狗嗎?

難道,人絆倒了,就要爬著走完一輩子嗎?我不信!

那時候的菸灰依然不是菸灰,他是一位充滿戾氣、仇恨的年輕人。他似乎依舊咒罵著,卻又無可奈何。

後來,命運或許真的覺得再折騰,這孩子就該玩完了,不如給他加點血再玩不更爽?

我極為感激上天給我的那次機會,在面對它的時候,恐慌著、激動著,直到了最後坦然面對著。那一場全國基層大改革,那一場改變命遠的機會。

我想,我可以不奢望自己初中沒畢業的文化去考上那個崗位,但最起碼老天給了我一次核算自己有多少實力的機會。

所幸,我考上了,我們一家三口欣喜的徹夜難眠!在我做夢都不敢想的編制問題、工資問題,似乎一夜之間改變了。我想,我終於可以有點當人的樣子了。

從那一年,幸運之神開始眷顧我,我在單位遇到好領導受到啟用的同時,我的第一次生意也打了翻身仗。至今,我很感激那位一直扶持我信心的領導,或許對他來說並沒有什麼,可他卻挽救了一個快要墮落致死的年輕人。是他,使我第一次覺得,我並非一無是處。

我開始步入網文界拿起筆的時候,已經二十八歲了。並且那一次,和現實中的一次演習有關。

那一年,那位領導似乎出乎眾人意料的提拔我作了武裝部副部長,而我也沒有辜負他的信任,在武裝系統裡面拿到了軍事業務綜合分第一的好成績。

只是,優秀的領導不可能一直待在我們那裡的,他調走了。走的那天,他握著我手,我鼻腔酸了。我不知道該怎麼報答這位老大哥!我這一生不知道該怎麼報答他。這種感激並非是因為他提拔我,更不是因為他要到更高的工作崗位去,而是他給我尊重,給了我生活下去的勇氣。這種恩情與包容理解,我真的不知道該怎麼去形容!現在的他,仕途平順,依舊為人和藹,我每天都在祝福著這位大哥!

少時不懂鄭智化,長大再吟淚潸然

他走後,我發誓一定要對得住他給我的機會。可是後來,我還是闖禍了。

在一次抗洪演習中,那些綠色的身影似乎帶我回歸了曾經的軍旅歲月,我被感染了。可我忘了,自己早已不是十幾年前的那個叛逆少年了!

我受傷,滑膜炎發作,手術後醫生囑咐不能再去訓練了,當我向我一個頂頭上司,那個孫子請假的時候,那孫子似乎根本沒有考慮我的身體原因,甚至還認為我在裝病。最後,我還是執拗的去了。也怪不得別人,我太想念部隊的生活了。

兩天後,我舊傷復發,再次手術,醫生說我這一輩子都不可能再跑了。

我沒有回應,我知道對於一個退伍兵來說,一生不能奔跑意味著什麼?

這件事情也成了我和那孫子以後的導火索,我不自覺的把情緒帶到了工作中,直到最後這傢伙把事情做絕,直接把我給擼了。簡單到,連招乎都不打,我也是無語崩潰了。

可是又能怎麼樣呢?我對現實再次絕望了,也是從那時候起,我想把許多年的經歷寫出來,這一寫竟然一不小心進入了網文界。

我想為自己取了一個名字,想把所有的思緒和哀愁都凝聚在裡面,我望著指間香菸,任菸灰在那裡滯留,一陣風吹過,紛紛揚揚地飛散。

菸灰飛散指尖,圈裡的文友開始叫我菸灰了。

有一位文友說:“菸灰,你寫吧!總有一天菸灰這個名字會成為熱搜!”

我知道文友善意的謊言,我呵呵笑著,在那幾年間敲出了幾百萬的成稿文字。而文筆也在那幾年中被生生磨了出來。

只是,那時候的菸灰開始叫菸灰了,但還不是現在的菸灰。

我在網上偶爾遇到過《遊戲人間》,只是開始淡然一笑,醉酒後的哼唱開始有淚花閃動著。

少時不懂鄭智化,長大再吟淚潸然

磨礪總在上演著,我的生活也在變化著,雖然那些曾經做狗一樣的日子不再回來,而我骨子裡的高傲卻永遠騷動著。

那一年,我厭煩了那份工作,厭煩了工作中需要的應酬和虛假,我故意請病假辭職。

而那一年,我在過年期間和幾個自己認為不錯的同村打牌,結果發生了爭執。我看錢很淡,一直認為金錢傷害面子太不值得。或許也正因為這些,給人一種自命清高、目中無人的感覺。我根本沒有想到,自己會面對的是幾個畜生。

那件事情,使我再次封閉了自己,我開始不相信任何人,開始瘋瘋顛顛的。

我接觸了股市,開始的小有收穫,讓我衝昏了頭腦。我刷了幾十萬信用卡去博一場人生的賭局,結果我敗的慘不忍睹。

當那些數字在幾個小時時間內跳空之後,我沒有說話,呆呆的坐著。確切來回憶那天的感覺的話,是好像眼前跳躍的只有電腦屏而已。而我,就那樣坐著,十幾個小時沒動,一直盯著電腦屏。手中十幾萬積蓄,信用卡二十餘萬,我輸了,輸的很慘,輸的不知道怎麼面對!

那一段,我滿腦子被那件事充斥著,回到家坐在書房,痛苦的時候在地上打滾。莫名覺得腦海中一股針刺一樣的頭疼,耳畔旁邊刺耳的嘯叫,我生不如死。

少時不懂鄭智化,長大再吟淚潸然

雖然,我沒有去看醫生,我也知道自己已經抑鬱了。

等我醒悟過來的時候,我試探著、怯生生的向朋友們求助,卻又始終說不出借我幾萬讓我渡過人生難關的話。那一刻,我才知道,我長這麼大似乎壓根沒有經受過這麼大壓力,並且執拗的認為自己已經只剩下了卑微的自尊,我不能再失去了。

我想說“我真的過不去了,幫幫我!”。我似乎從來沒有如此可憐卑微地說話。

我找許多人要快速賣自己的房子,卻終難遂願。也找過許多人試探著讓他們知道自己的困境,可是哪有那麼多人幫助你呢?

那一段日子,我總是想起兒時游泳溺水的場景,我的眼睛看得到閃爍著波紋的睡眠,想要喊出聲卻總被浪花灌入口中。那一會,我不想死,卻又無能為力。當我掙扎著爬出來時候,我對那些小夥伴說:“我剛才差點淹死!”他們楞了一秒鐘後,像沒有聽到一樣繼續著自己的玩耍。

我似乎從小就該體會到生命的脆弱了,而今卻多了更多得無助、絕望。

一個朋友對我說:“再難也不要放棄自己,死了就真的什麼都沒有了!”

當幾位老鐵同學幫我渡過難關的時候,我說:“我不想做以前的自己了!”

過去的三年,我封閉了自己,很少再去和那些朋友們喝酒聊天了,甚至於拒絕躲避著什麼。

我不想做以前那個自己了,我想做少年時候那個自己了!我沉了下去,開始策劃同學們十八年後的第一次迴歸聚會,開始寫自己第一本真正意義上的懷舊小說《只因那時年少》。

生命總是和你開著玩笑,我們在人生的道路上兜著圈子,轉來轉去卻總是愕然發現,原來只是在自己為自己劃的圈子裡徘徊。有時候得改變,是返璞歸真,還是另一種進化呢?

後來同學聚會很成功,一度在朋友圈引起轟動,也帶動了母校的迴歸熱潮。第一本小說也終於順利出版,只是再沒有了曾經的喜悅,多的卻是一份慌張。在那麼多可貴的光陰中,我們荒廢著,迷失著,偏離著,丟棄著,再撿起來那些少年的夢想,原來竟是一紙的淒涼。

在那本書出版後的贈書會上,有同學對我說:“菸灰,你去年策劃同學聚會時候,應該重現當年你和那位女生競選文娛委員的場景,重新唱起你的那首《遊戲人間》?”

我知道那位同學說的是真誠的,因為那天的場景許多同學都記憶猶新,似乎就在昨天剛發生過一樣。

我呵呵苦笑著:“我嗓子已經抽菸抽壞了,唱不了了!”

而那一回,我似乎再次看到了那幾個在太行堤上飛馳著,凌亂了頭髮的少年!

而現在,在我即將結束這篇不知所謂的長文時刻,情不自禁的點開了鄭智化的《遊戲人間》,竟然再也哼不出少年時的囂張了。

少時不懂鄭智化,長大再吟淚潸然

少時不懂鄭智化,長大再吟淚潸然。

一路安好,菸灰,繼續走下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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