摩托穿越朗格冰原

文/谢驭飞 图片/谢驭飞

摩托穿越朗格冰原

武装停当,我们被分配在一辆更大号的黑色奔驰客车上,这辆客车也经过改装, 轮胎有一人高, 紧紧地捆绑着防滑铁链。车子发动机的声音很大,行驶速度超级慢,但是在连人走路都容易滑倒的冰雪地中上山一点都不含糊。这里的山坡基本上都有二三十度仰角,每次爬大坡的时候,都使我产生在游乐园坐过山车向最高处爬升的错觉。七拐八拐,大客车停在了山顶的大平台。这里是雪地摩托营地,面积有足球场大小。周围是被皑皑白雪覆盖的山丘,空场部分已经被发动机尾气熏黑了, 停着四五排颜色各异的雪地摩托车还有几辆庞巴迪扫雪车。雪地摩托一水儿的雅马哈。我们的教练兼领航员早就站在他的座驾前等我们了。

领航员是冰岛本地人,二十几岁,留着络腮胡子,戴着墨镜,看上去像运动员。他的雪地服外面套着荧光马甲,非常显眼。他本人就是雪地摩托爱好者,所以非常热爱自己的工作。大胡子教练开始跟大家讲解驾驶雪地摩托的技巧。首先就是油门,与普通摩托的旋转式油门不同的是,雪地摩托的油门是右手柄旁的一个按钮,而且雪地摩托没有档位,完全靠按钮控制速度。制动器在左手,除非紧急情况,其余时间基本用不上。不加油的话,雪地摩托很快就会减速并且完全停下。驾驶要领很简单: 在拐弯的时候注意姿势(比如左拐时身体也要大幅度向左倾斜以维持平衡),如果驾驶过程中发生翻车的意外,一定要双腿夹紧雪地摩托的两侧跟随翻倒,千万不能试图伸腿去支撑。当然,再有就是跟紧了大部队,由于冰川有很多巨大的裂缝,积雪会把它们覆盖得一点不留痕迹,雪地摩托的路线每天都要经过专业人员探测才能保证安全。

我分到了一台蓝色的雪地摩托。摩托发动起来,排气管排出一缕淡淡的青烟,空气里充满了柴油的味道。所有车辆依次发动起来之后,领航员站在车上回头举起左手示意“前进”,我们的雪地摩托分队就出发了,我驾驶的是全队第二台车,紧跟在领航员身后。雪地摩托的主要推力来自发动机带动的一对履带,车把控制一对雪橇板调整方向,所以转弯的时候需要比普通摩托更大的力气。好在我们的雪地摩托动力十足,在雪地里飞奔起来一般的小雪沟不在话下,只要与雪沟呈90 度角切入就能安全通过。冷风刺脸,很快我的头盔面罩就起了雾,索性我把面罩直接抬起来,一下子视野好了很多。

于是我进入白色的世界。四面一片白色, 就连天空也是雪白的,目及远方,根本辨别不出天地交界线,我们好像奔驰在一个巨大的空心雪球内部。虽然前面的领队车辆已经在茫茫而平整的雪地表面犁出一条路,在这样的景色中,更可靠的参照物仍是路边标识“安全路线” 的红色三角旗。这些小旗子就像是凶险海滩的防鲨网,越过它们,就代表你已经进入危险之中,不过吞噬你的不是饥饿的鲨鱼,而是朗格冰原的千年冰缝。假若掉入其中,某种程度上你也就获得了不朽,在零下几十摄氏度的温度里你会瞬间变成冻肉,随着冰原的运动或者融化也许才会被未来的人类发现, 变成博物馆的展品。在冰原上,一切都显得那么微不足道,就连雪地摩托那嘈杂的发动机声仿佛也能被这白色淹没空间里只有寂静,这里没有人,看不到动物和植物,类似于死亡之地。所以要说来这里看风景那真是有些荒唐,因为在这里你只能感受寒冷和空寂,唯一的风景可能只有身边的雪地摩托。

何况在这里看什么都必须要戴上墨镜,否则很快就会得上雪盲症。领航员不时地通过手持电台跟前方探测人员联系,随时改变前进的方向,很快摩托营地消失在后方的雪雾中。周围美丽的冰河、冰盖应接不暇,只是驾驶雪地摩托期间严禁照相。尽管有些遗憾,但来到冰原上我觉得就是要去体验这种苍茫的感觉。这一瞬间闭上眼,想象身处北京地铁10号线中、被赶去上班打卡的人群疯狂地挤来挤去,想象国贸桥上空的灰色的雾霾和正在透过口罩努力呼吸的脆弱的肺。突然间,你会觉得眼前这一切是这么友好,似乎冰原背后的杀机瞬间散去,只剩下令人心神安宁的安静和洁净得甚至带有甜味儿的空气。上一次有这种体会还是在马来西亚穿越热带雨林的时候。

越开越熟练,全队的车速达到了50 迈。最后经过一个缓坡,我们来到了制高点,也是折返点,到处都是雪。领航员示意大家把车停好休息,告诉我们所在地大约海拔1200 米,是朗格冰原的冰帽支线,风大天晴的时候能看到对面山峰的冰川,可惜当天没风, 眼前白茫茫一片。朗格冰原是冰岛第二大冰川,仅次于瓦特纳冰原,长64公里,宽24公里,面积为1021 平方公里。气候变暖对冰原的影响显而易见,不少冰洞已消失无踪,冰原脚下的冰河湖更是融化得厉害,一些专家预测,按照当前的消融速度,朗格冰原将在150年后消失。

领航员说这里的水是没有任何污染的,冰原上的白雪也是山下城市里饮用及生活用水的源头。俯身下去捧一把雪,感觉不是水凝结成的,倒像是干燥的白色细沙,轻轻一抖,就会随风散落,放在嘴中,有些像小时候没有加糖的沙冰的味道。

本来可以在高处看到远方高山和湖泊,因为今天的天气完全不见了踪影,留下些许遗憾。我们每个人都抓了一把尝了尝这些源头之水。大家兴致盎然地拍照,打雪仗,领航员则很负责任地一辆辆检查车辆的运行状态。下山的时候,大家驾轻就熟,一度车速开到了65 迈。我奋力操控着车把,摩托前半部的雪橇板已经扭转到最大的角度,车子在雪地上画了一条完美的弧线。从折返点开始下山,沿着来时的痕迹往回开。反复碾压过的白雪已经融化,加上雪地摩托的油污混合成了污浊的黑水,这使我内心产生了一些对于冰原的歉意,我们带走的是一次美好的体验,而也给这里的雪地留下了一丝伤口,实在不是我太矫情,是因为太过完美的自然环境很容易让人变成一个环保主义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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