闽南中心论:晋江是如何一步步被厦门取代的

历史总是以一种让人想不透的方式在自己的轨道上运转,我们左右不了他,也预判不得,唯一的方式是在他的身后寻迹抓规律,然后再被他狠狠的刁难一把,而这就是历史,没有后悔也没有我想,我要。

闽南中心论:晋江是如何一步步被厦门取代的

晋江入海口处的文兴古渡

闽南中心论:晋江是如何一步步被厦门取代的

九龙江入海口的鼓浪屿岛

闽南,于内是一个错综复杂分崩离析的文化结合体,内部分歧极大,然而在外却又是称兄道弟互帮互助的乡里乡亲。这种矛盾的心里被称为福建人特有的精神文化观。因此,我们经常看到省内东西南北的人互揭长短,互不服气,最具代表性的是福州与闽南,泉州与厦门。

这种爱恨情仇的厮杀我们早已司空见惯,那么就闽南地区,号称闽南首邑的晋江,为何在截止今日的历程中未能被选作闽南的中心,尽管她依然强大,影响深远。历史的不可捉摸,最终让厦门脱颖而出,这个曾经属于泉州的小岛咸鱼翻身,不管发展如何,以闽南人的作风及看事心态,绝对不能忍,以致带有感情的泉州人民忿而为晋江道不平,而圭海君今天要说明的是,大家似乎都忽略了漳州这个力量的存在了。

从语言、文化、习俗等角度对民系进行区分,厦漳泉很合理的被归至闽南,而这种分法也理所当然的为三地人民所接受,甚至三市周遭的部分县市也乐于加入这个群体,这本就是根的所在。人多就得有头,这是中国人的传统,闽南既然已成,那么谁是闽南语的正宗,谁是闽南的正源,谁是闽南的带头大哥,就成了大家争风吃醋彼此争夺的目标,而种种论断也成了网络场恒久不变的话题。

先且不论文化领域,至少在政治经济上,这个问题早已有了答案,那就是厦门。厦门有着最高的行政级别副省级,为省内最大,有着最响亮最有发展前景的名号经济特区和计划单列市。在人民的互动上,也表现出不俗的实力,她事实上也成了漳泉两地的人口输出目的地,这些是软硬实力的表现。

但是,在情感上,常年居于文化顶端的晋江被时局放弃,似乎并没有一个令人满意且圆满的宽慰理由。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历史的这种选择其实在不远的过去已然埋下伏笔,不管我们是否接受,它也已经存在,且在不久的将来还将继续延续。

那么,随圭海君一起慢慢回顾,位于晋江下游的晋江是如何一步一步被九龙江下游的厦门取代的。

一、两晋:“诸县之宗东安县,有地没人没本钱”

闽南中心论:晋江是如何一步步被厦门取代的

两晋时期晋安县

晋江之名源于一条江,名曰晋江。最早出现在晋江之畔的县城却不是晋江,而是更为古老而且延续至今依然是庞然大物的南安县,现在称作南安市,同样隶属于泉州。

这是一个在三国时代由东吴建立的县,东吴深入闽越开疆拓土而得,因其处于当时百姓所能理解的极东临海位置,故名为东安县。这也是闽南地区众多以“安”命名的肇始,此外,该县的特殊之处还在于后续她的名号是以朝代名为名,甚是霸气,如晋朝的晋安,和南朝时梁的梁安。

两晋早期的闽南人烟稀少,直至永嘉年间衣冠士族为躲避五胡之乱辗转进入当时还算安宁的晋江流域后,才使得晋安县还勉强算个聚居之地。而事实上在此时,闽南的极南位置也同样出现这样的汉人聚落(漳浦石榴镇曾发现东晋家族墓葬群),名字叫绥安县,可惜的是这个绥安县与福建的亲密度并不高,她是由岭南揭阳县逐步发展而来,可视为早期潮州区域(南越国的地盘),而绥安与晋安之间尚处于闽越人的范畴,还未开洞汉化。因此,从闽南人源头看,晋安县地作为闽南发源地是毋庸置疑的。

闽南之地,孤家寡人晋安县一个,论中心,无非其县治晋江中游的丰州罢了。

二、南北朝:“前方好所在,往南桃源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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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北朝梁安县(南安县)

福建多山,号称八山一水一分田,在这寸土平地诚可贵的地方,还是有大小之分的。

省内四大平原,依次为漳州平原、福州平原、兴化平原和泉州平原。当移民由北及南移动时,眼界逐步打开,他们在晋江流域住下之后,才发现在更南的九龙江边上有着更肥沃的土地和开阔的平原,于是继续南迁并乐此不疲。后来者们在来的路上途经兴化平原时,也意外的发现这个地方因沧海桑田变化形成了广阔无边的南北洋,于是乎原本前往晋安县淘金避难的人一部分被木兰溪流域截胡,一部分被山水更佳的九龙江吸引。

有梁一代,南方的开发被当做国策进行,梁安县,这个最早的闽南一哥此时也因人口增长开始第一次分支,分家的两个县都处于九龙江流域,一个是中上游的兰水县,一个中下游的龙溪县。从名字上看,他们并没有走“安”这种美好愿望的老路子,而是另辟蹊径讲究实务,以当地溪流为名,活生生把晋江以后的命名规则抢注了。

但这并不能改变闽南中心论的论证方式,晋江流域的晋安县仍然是闽南的中心。

三、隋代:“不走寻常路,变革有力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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隋朝天下归四,独在南安与龙溪之间

两汉以降,经过司马家短暂的统一后,南北朝数百年的动乱几乎让所有人要放弃对太平盛世的憧憬,就在几于绝望之时,隋杨王朝如同救世者一般带着各种光环到来了,偏居东南的世外之人大有受宠若惊的幸福感,以后不用再南迁了。

而接下来的政区变革更却是让人大吃一惊,整个福建被严重压缩至四个县,这是大刀阔斧改革还是新皇上任烧把火。

所幸,闽南分得两个名额,一个是千年老大哥南安县,一个是新生二哥龙溪县。南安波澜不惊的保持原有地盘,范围涵盖今日的泉州和莆田两市,而龙溪则扩大范围,意外的将原属广东的绥安县和偏居闽西南的新罗县纳入,辖区相当于现在的漳州和龙岩两市,如此保持与扩充的力量以今日看来二者已经不分伯仲了。

政区既定,想来龙溪也颇具实力,可以和南安一较高下。因龙溪辖区多山且可控区域不可揣度,仅以地理中心看,如此的政区分置似乎将闽南的中心南移,刚好介于两县之间,这位置不就是未来的厦门吗?难道这么快就要出现带头大哥了,晋江都还没出世呢。

幸好,得益于一个人,救了襁褓之中的晋江,他就是隋炀帝,终于隋代在极短的时间内便被他挥霍的一干二净,而这种可怕的分区也随之消失,否则闽南地盘可要扩大不少了。但是,晋江未来地位之争,隐藏的强大对手却在此时的不经意间埋下了祸根。

四、盛唐开疆:“我家在河洛,奉命把疆扩”

闽南中心论:晋江是如何一步步被厦门取代的

开漳之际南安县

从唐以前的区划,我们可以看出,以九龙江为界,江北及江东在设县的密度上明显高于江西和江南,这种缘故除了受汉人南迁动线影响外,还与西汉时汉武帝的灭闽越有关。当时汉军分两路攻打闽越,一路经水路从福州上岸,一路经武夷山脉从闽北攻入,这场规模宏大的战争直接让福建境内的闽越人消失殆尽,特别是汉王朝将所能找得到的越人悉数强迁至江淮地区,因此省内凡平原、低山丘陵人烟立即消散,从而为两晋时期北人平安南迁提供基本的环境条件。但是,在福建南部,因山更高洞更多,汉军未直接端锅导致躲在山区内的越人得以逃过一劫。而闽南的盛唐记忆便是从这些漏网之鱼开始。

高宗时期,福建泉潮之间蛮獠嚣乱(泉指的是福州,当时辖有南安各县及龙溪,潮指岭南潮州),当时被赶入大山的越人后裔想必是休养生息足够了,想要创点历史延续宗功祖德,于是乎抄起家伙向最近的绥安县动起了想法。

绥安也算是苦命之地,三面环山一面靠海,进可攻退可守,但是在科技不发达的年代只能称作苦寒之地,关键是还有个彪悍的邻居,想要有电作为那是白日做梦。尽管绥安县建置时间很早,但却总是分分合合,这大概与越人的长期骚扰有关,但毕竟在唐以前,那不过时小打小闹不成气候的玩笑而已。

但这次越人来真的,占了就不走了,也算是不凑巧,闽越人选择的时机不得当,遇到了不服软而实力又足够强大的大唐盛世,于是朝廷派出陈政带领一队府兵雄赳赳气昂昂跨过九龙江杀了过来。闽越人的强大着实让唐人大吃一惊,没想到这山沟沟里的化外之人还有这般实力,在遭遇一轮又一轮的败阵之后,陈政实在挺不过去了,赶紧向朝廷求援。最后不得已,连陈政的老妈子都千里迢迢赶来救场,经过陈氏三代人艰苦卓绝、软磨硬泡之后终于将泉潮之间的闽越人收拾干净,凶残的杀个一干二净,乖巧的画个区域安顿管教,然后很诚实很贴切的给予命名,美名其曰“唐化里”、“新恩里”。

因此,在这块曾经的旧土,今日的新疆上便建立起一个崭新的州郡,名曰“漳州郡”,同时在原绥安地界重新丈量土地、归化百姓,分分家产,共得两个县,原绥安旧地、漳江之畔沿用龙溪的命名传统,取新名叫“漳浦”,在靠近岭南的地方因曾是闽越人的老巢,于是参考南安的命名法则,名曰“怀恩”,以示皇恩浩荡、恩泽四方。

漳州的建立,同时开启了福建州郡更新的序幕,南安、龙溪、莆田一带繁荣发展数百年,怎么着也不能比不上漳州这块新土吧,于是步其后尘也脱离泉州的管辖,成立为武荣州,辖有南安、龙溪、莆田和清源四县,此为泉州独立建置之始(南安郡只能算闽南之始)。武荣州几番废立后,直到大泉州改名为福州,才正式将泉州这个响当当的名字转让给武荣州,从而开启了漳泉并列的闽南篇章。

此时的漳州虽然名为漳州,但却是以潮州为底子建立起来的,虽第一次以作为闽南的一份子,但尚不足以作为代表,故此时的闽南仍以武荣州为主导,其中心依然在南安(晋江流域)。

五、唐中后期:“取长补短,定转乾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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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中后期晋江县

漳泉既立,为免头重脚轻,一碗水端不平遭人戏说闲话,漳泉两地初为兄弟便开始拆分家产。

家大业大的泉州一把鼻涕一把泪,纵然不舍得,也不得不将老二过继给小弟漳州,而得了高富帅龙溪县的漳州,看到这分法,喜上眉梢,二话不说直接把龙溪县立为嫡长子,并直接将郡治搬到九龙江畔的龙溪,而几于同时,在闽西南广阔的土地上新成立了汀州,姑且称他为三弟,郡治在原新罗县,现在的长汀。三弟本就家境寒酸,薄田仅两三亩,却也被迫将靠近漳州的一亩山田“龙岩县”割让给漳州,美名其曰龙岩处于漳州九龙江上游,历来与漳州走得近,既然分家就索性分给漳州,这对于漳州来说,简直是不赔本的买卖,只进不出,这阵势,卖乖不出声最好了。

于是,福建南部三市正式成立,这也宣告从此之后,两个截然不同的文化体闽南与客家正式分立。大哥泉州辖有南安、莆田、仙游和新近从南安分出的晋江共四县,二个漳州辖有龙溪、漳浦和龙岩三县,汀州辖有长汀、宁化和沙县三县。

分家之后的漳泉两地,土地面积相当,人口及经济以泉州稍占优势,考虑到龙岩和漳浦两个新生力量,并入主流文化还需时日,故暂且将其县治作为代表纳入闽南的范畴,经此计算,晋江成为闽南的中心,这是晋江第一次出现在闽南历史的视野。之所以将晋江取代南安,除了晋江本身是南安最重要的人口和经济聚集地之外,还与泉州郡治搬迁有关。随着漳州由山城漳浦搬至九龙江中游,泉州也进行了一次相当前瞻性的搬迁,由晋江中游的南安丰州迁至中下游的鲤城,从而顺带成立了晋江县这个所谓的附郭县。

这种变化看似简单,却同样描述了两个城市在历史演变过程中的发展趋势,由陆域经济向海域经济发展的脉络,而这也正是本文所要阐述的论点。闽南的发展史事实上就是一部逐步向海进发的开拓史,在唐中后期,漳州由陆域向江河发展,而泉州则在此基础上更进一步,为后来的航海大繁荣打下基础。以此排序,南安第一、龙溪第二、莆田第三、晋江第四。

六、五代十国:“三王开泰闽国style,他处混乱我最hig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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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代十国晋江县

如果说唐代基本奠定了闽南漳泉两地的发展区域,那么五代则是闽南发展的基础,确切的说,应该只是泉州。

王潮、王审知、王审邽三兄弟带领起义军辗转进入福建,先是以泉州为立足点,谋划并得取福州,从而掌握整个福建,建立闽国。泉州作为闽国发迹之地,一直处于繁荣昌盛的盛世中,特别是在王审邽的统治下,经济、文化瞬息满血满魔,一下子把两晋以来各类资源合理整合、分配并发挥至极致。反映在建置上,则是由盛唐四县发展到九县,其格局几乎与今日泉州的规模相当。除了由福州新近划入的德化县以外,老大哥南安县在此时期又硬生生分出同安、长泰、清溪、永春等四县,这实力着实不俗,反观漳州,唐代的三县几乎纹丝不动,一点变化都没有如此反差更是将泉州各县的光辉映衬的更加伟大。

南安县在数百年中一直作为闽南区划的第一输出单位,几乎创造了整个闽南,所谓老骥伏枥志在千里,年老的南安仍然想着继续发光发热,怎奈在五代时期一下子分出太多,严重伤了元气,而此时其闽南老大哥的地位也趋于岌岌可危。想着当年泉州郡治还在南安时,南安县那风光景象无人能出其右,即使过了近百年仍然能造出半个泉州,可是,南安的地位已然走到了尽头,在泉州这大家长的安排下,晋江县脱颖而出,多得了泉州首邑的名号。

因此闽南各县的排位也顺其自然发生了变化,晋江第一,龙溪第二,莆田第三,南安第四。

七、宋元:“百年修得千船渡,赢得郎与名无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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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元天下第一港晋江县

经历了五代十国大发展的泉州,初入宋代仍继续着发光发热的壮大历程,最令人瞩目的是晋江县果然不愧于第一的名号,在其东部分出了泉州唯一的新县惠安。面对泉州这巨无霸的存在,大宋王朝考虑到了瘦身之法,其一利用莆仙两县百姓起义之契机成立了兴化县并因势将莆仙两县分出成立兴化军,其二以照顾漳州小弟的名义将长泰县划入漳州以期为漳州发展的停滞带入点生机。然而,这些方式方法最终并没有以人们期望的方式发展下去,兴化军和漳州仍然以一种事不关己的心态走完了两宋时代。而泉州则不然,在失去三个有生力量之后,仍能秉承优良传统延续高速度发展的态势,在以港立市的轨迹上越走越出色,从而取代了福州成为东南第一港。

当历史进入到宋元交替时,落荒而逃的南宋末帝像风一样飘向了福建,随之而来的是一股血雨腥风席卷了整个东南郡县,几乎不落下一片净土。得益于两宋时疯狂的海外贸易实力,泉州这个外向的城市恰好在此时由一个以经商为目的的阿拉伯人后裔坐镇,他以石头一般坚硬的意志和豆腐一般脆弱的忠诚将宋末帝拒之门外,并以一己之力将宋皇室赶尽杀绝成功投入元人的怀抱,而他的身份也由最低等的南人一下子升至第二等的色目人,权利、钱财双双入了口袋。且不论好与不好,这样的做法确实为泉州谋得最小的伤害,以便延续其强大的发展潜力并最终成为世界第一港,这时期的泉州举世瞩目天下无双,根本不需考虑漳州强与不强弱与不弱,大哥都可以罩得住。

毫无疑问,晋江县仍稳居宝座不变,而就在元代,排行第二的龙溪县终于有了新的动作,分出了南靖县,也算不愧于漳州首邑的头衔,勉强为宋元三朝一个简单的惊喜,然而这种可怜的惊喜竟然只是因为宋元交替时,漳州和汀州之前此起彼伏的起义和抗争换来的,一个是治世,一个是乱世,虽为亲兄弟,但自从分家之后彼此的发展轨迹却决然不同,或许这就是命,好在二者彼此心连心,住得近,互相之间还能彼此搀扶。而这局面的功劳,首功必然是泉州,傍着大款哥哥,吃香喝辣的绝对不会拉下小弟,漳州虽然在此期间发展缓慢,但终究还算平稳度过艰难的起步期。

八、明朝:“前人栽树后人凉,你打江山我当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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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朝月港海澄县

初入明代,未免历史的视角过快转换,我们先从一场台风说起。话说短命的元朝在初步拿下九州之后,便开始广征沿海船舶战舰,准备向东寻找蓬莱仙丹,哦不,是开拓海疆。想想真是给力,蒙古大元要向倭奴开战啦,一个实力最为强大的陆地王国要向日出东方的海岛伸出战争橄榄枝,还真是可笑,听说人家的胃口还不止如此,还有向爪哇进军的意愿。

缘由暂且不表,以蒙元的实力对付小日本,那简直是摧枯拉朽之势,没的商量,面对如此实力悬殊的对抗,倭国倒也表现出草木皆兵全国抵抗的态势。或许是大宋的在天之灵,蒙元在渡海之时遇到该死的台风,几乎全军覆灭,在筹备好第二次渡海时,又再次遇到台风,无奈之下,蒙元朝廷才心不甘情不愿的放弃消灭小倭国的打算,随后也取消了南征爪哇的计划,真是浪费数百年后圭海君的感情,给出这么大的篇幅。

而就是这两场被倭国号称为神风的风台,给倭国带来了莫名的优越感,从此养成全民好武的民风,一些颠破流离而又投机取巧的倭人在这之后便铤而走险跑到东南沿海赚外快,这就是东南倭寇的渊源,此处小结,画风另转。

短命的大元朝在轰轰烈烈的起义军中逐步瓦解,而在这之前,我们的主角大泉州却在此时发生了惊天地泣鬼神的亦思巴奚战乱,这简直是历史大轮回,注定要给人以变态的警醒。正所谓成了它败也它,宋元之交的泉州得益于阿拉伯后裔蒲寿庚的投诚,而元末之际泉州的衰败也因为这些阿拉伯、波斯人的反水,直接导致的后果是百年来泉州的大好光景几乎在一夜之间回到了隋唐前,岂不是冤枉。

随着明军接管漳泉两地,昔日的色目恶霸都已如黄花菜被汉人吞噬在各个角落,迎接新生政权的不是佛祖显灵,而是福建海面蝇营狗苟让人恶心的倭寇小苍蝇。不巧的是老朱同学鉴于对外扩张的风险以及自我政权的优越感,竟将倭国列为不征之国。一国之君总不能说话不算话,所以对于这些小苍蝇不能一锅端,那就加些帐篱吧,于是派周德兴在福建沿海设置卫所和巡检司,时时巡逻护卫。

在泉州晋江外海设置永宁卫,在漳州龙溪与漳浦交界的九龙江外海设置镇海卫,以为两府的海疆屏蔽。从设置上看,漳泉两地地位相当,无非是以晋江和九龙江两个江河作为护卫的关键,逐步向海的两翼铺开,形成一道坚实的沿海链。

护卫既全,为了防止外贼与内鬼合作,在郑和下西洋之后大明朝开始了海禁政策,这下可愁坏了本就是以海谋生的闽南之人。泉州在经历元末大破坏之后,稍有点力不从心,乐于接受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而看到大哥这般颓废的样,漳州有点着急了,之前因受到泉州赚东西洋钱的风光以及家中财宝美女无数的刺激影响,背着大哥私下囤积了大量的绸缎陶瓷,还和其他人合伙在南靖开了个克拉克瓷窑,这下看来要破产了,没船出海,货物要烂大街了。

一不做二不休,买卖不能坏在自己手上,漳州这下也铤而走险在自个九龙江的出海口搞起了走私,大概是天时地利人和,朝廷皇帝个个是傻子,大事不管小事不断,而九龙江出海口港汊极多,是天然的避风港和藏坞港,百姓也都是彪悍之人,人人以贩海为荣,于是一个响彻海内外的走私大港便在九龙江出海口诞生了,这就是远近闻名的月港。以月港为出发点,漳州各县在两宋的发展后厚积薄发各种新鲜货纷纷出炉,经济繁荣的程度几乎要赶上宋元时候的泉州了,而就是在明代,漳州由元代的五县迅速发展成十县,而且发展十分均衡,其中龙岩县分出漳平、宁洋两县,漳浦县分出诏安县,与南靖共同分出平和县,龙溪县分出月港所在的海澄县。这情形简直可以说是梦想成真,真是想什么来什么,果然一个港口可以创造一个城市的奇迹,这现象在泉州和漳州都实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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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东西洋航海图,图中标明月港为出发地

看到这情景,泉州还能忍着不作声色么?当然不行。泉州也效仿漳州的路子实行改革开放,毕竟是老大哥,基础好有经验,还真让他玩出了套路,一个崭新的功能完整的新型走私港诞生了,这就是介于南安与晋江两县之间的安平港。安平港在南安石井镇与晋江安海镇之间,如果没有意外,这么发展下去是不是会形成“安井县”也不无可能,当然这种臆想是不可取的,天下无桥长此桥的安平桥怎么可以叫鱼丸桥呢。安平港的出现使得闽南两地各拥有一处对外贸易的港口,资源互通有无之外还可以普惠众生,为当地地少人多的民情解决吃饭问题。但是,安平港尽管发展了,但是效果却并不佳,因为在明代,泉州在领地上完全没有任何变化,难道是之前已经透支了所有的能力?天晓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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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平港

正是这两处因走私而兴起的海港,在闽南民众的心里埋下了海商亦商亦盗的印记,从而为颜思齐(海澄人)、郑芝龙(石井人,生活在安平)这样的传奇人物的诞生埋下了种子。(下节有描述)

以月港之势,漳州整个辖境基本已经融入闽南文化圈,故明代的漳州、泉州可作为两个势均力敌的集合体共同考量,在加入了漳浦全境之后,闽南的中心已经南移至新生的月港所在地海澄县了。海澄县,这个因海而生,因港而立的新生体,基本上已经具备海港的资质,只是因走私的需要,其依然内附在九龙江海口内,有点犹抱琵芭半遮面的味道。因其主要来自于龙溪,而以龙溪昔日闽南二哥的地位,如果真心要保,闽南中心的南移是唾手可得的,只是这时的漳州诸县不敢硬保,因为在月港繁荣发展的时候,海澄县并未设立,而是在倭寇横行的岁月里,月港朝不保夕,最终落得城破的局面,于是才成立了海澄县以做自保用。

如果要论个高低,那么在嘉靖以前,拥有月港的龙溪县可排第一,拥有安平的晋江排第二,漳浦与南安可争夺第三。

嘉靖以后,倭寇对东南沿海的破坏已经由小股骚扰发展到近乎疯狂的扫荡,明初发展起来的小资经济在这朝不保夕的动荡日子里逐渐消磨,在曾经的闽南区域中,受到破坏最大的是兴化府三县,县及府都被倭寇攻陷,简直是生灵涂炭,自宋以来,风土文物最为昌盛的莆仙大地真实的消亡了。而漳泉沿海则更是被破坏的一塌糊涂,尽管没有兴化的城破家亡,但也算是归零的境地。尽管曾经的月港则在这之后勉强延续着些许的辉煌,但是廉颇老矣,未能再战,于是港口的资源逐步向九龙江出海口南移,这一棒被号称新城的的厦门港接住了。

厦门港,当时不过是泉州府同安县最南境的一个小岛,与金门一起拿着泉州的俸禄为漳州守护九龙江口,算是泉州在富裕时对小弟的一种额外呵护。随着海洋贸易的逐步壮大发展,倭寇的断绝,沿海卫所的设置逐步完成集中化,而厦门正是在这浪潮中逐步凸显出其优越的地位,原先厦门城的建置是由永宁卫中左二所南移而设,而之后漳州更是将浯屿水寨、镇海卫的编制全数转移至厦门,以便捍卫月港的对外贸易,当时厦门和海沧作为月港的两个护翼见证着月港的兴衰,而在其逐步衰败过程中也承担了手工业和港口转移的任务,从而奠定了自己九龙江出海口门户的地位。

因此在有明一代,月港所在的龙溪成了闽南耀眼的明星,随着倭寇的剿灭,厦门逐步取代月港的成为一新生力量,当时与安平号称为泉府南北二港。

九、清朝:“翻云覆雨霸东南,酒乐初醒万事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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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朝夕阳西下海澄县(厦门港)

狼来了,狼来了。

大明王朝在忙着清理门户之时,从东北而来的狼已经将大明最肥的一块肉叼走了。明人不甘心,打算效仿大宋,与满人划江而治,于是开始搜罗各式各样的龙虎志士,而位于东南沿海则有这么一位大海盗被明廷招安了,他就是郑芝龙。

郑芝龙的团队,以闽南籍的商人为基本,采取亦商亦盗的方式纵横于东西洋之间,称霸整个东部、南部海疆。而其团队第一任老大,人称开台王,颜思齐便是来自明代第一港月港所在的海澄县,无奈,在其占据台湾作为大本营之时不幸病亡,于是将宝位传给来自南安石井,家在安平的郑芝龙,从而撑起了东南之霸的大旗。他们以厦门为基地,进行各种商贸,一时之间厦门大有月港遗风,加上以月港、安平港两个附属港,做起生意来风风火火无人能出其右。

但是,南明王朝实在是愧对祖先,面对清军节节败退,最后退守福建,打算延续南宋末帝的老路子重新走一回,而更不幸的是郑芝龙却也仿效蒲寿庚撑起白旗投降了。大概是嗅到蒲氏后人凄惨命运的味道,郑芝龙的儿子郑成功以大义灭亲的姿态重新在厦门竖起大旗,表示与南明皇帝共存亡,这下郑芝龙可是不爽快的了,各种书信招降儿子,均是无果,最后满清以莫须有的罪名将没用的郑芝龙一刀解决。

这下郑成功可是气坏了,坚定不移的与清军奋战,而这场战争来得如此汹涌,让人有点无法接受。从南部的漳浦到北部的惠安,沿海能破坏的在年复一年日复一日的战争几乎都破坏的一干二净,特别是郑氏的两个最强势力范围,海澄县和安平镇更是如焦土一般毁的体无完肤。从此,海澄县和安平镇呜呼哀哉,与世人说拜拜了。

面对举全国之力与自己抗争的满清势力,郑成功有点招架不住,于是决定重走颜思齐的老路,向东开进,灭掉红毛鬼,顺便拿个民族英雄的光环,东山再起。

对付这远在天边的敌对势力,满清无能为力,于是采用海澄公黄梧的建议以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方式实行迁界,将沿海居民往内地迁移,断绝郑军的补给。从此,以海为生的闽南彻底玩完,昔日望县晋江、惠安、海澄、漳浦秒亡。唯一庆幸的是厦门和金门在郑军的掌控之中,幸免,而这也为厦门后续的发展提供了稳定的基础。所谓上有政策下有对策,面对沿海失地的苦难百姓,郑成功趁机将这些人民转移至台湾,以军屯加民屯的形式在短短一两年内便达到了供给平衡,这也就是今日台湾人中80%为闽南人的原因所在。

郑氏灭亡之后,满清又以一种短视的眼光继续实行闭关锁国政策,直到鸦片战争扣响中国南大门时,中国才突然发觉自己落后了。而在第一次鸦片战争之后,被迫开启的五口通商口岸成了近现代中国的沿海门户,这其中顺理成章成为闽南诸港之选必然是未被受到破坏又得以保持稳定发展的厦门了。

往事已已,乱世纷纷,自从大明灭亡之后,闽南基本上是以苦情戏演完这三四百年,每一个出演角色都是在悲欢离合中以血的代价完成各自的演出,正因为苦,在这以海为生的地方,没了生计,而人口多竞争又太激烈,于是闽南人的南下便成了一种趋势,而在这种移民风潮中最为积极的便是积了更多苦、苦了更多年的泉州,特别是晋江。

十、厦漳泉:“悲歌起,福船行”

闽南中心论:晋江是如何一步步被厦门取代的

厦漳泉三市

时至今日,在波澜不惊的乱世更替中,走完了一程又一程,厦门在泉州的庇护下,在漳州的滋润下,集二者之长,避二者之短,成长为漳泉两地的集合体,泉州也在变革中发生了些许变化,本想以石狮的设立与厦门搏一搏,但因没有历史的青睐错过了40年前的选秀,于是在这轮番上台的舞台中,厦门脱颖而出。而厦门的形成,也确实吸收了漳泉两家的力量,其组成一部分来自泉州府的同安,一部分来自漳州府的海澄,此后,同安消亡为厦门的一个区,海澄在失去海沧后,因势单力薄与龙溪县合并成为龙海,从而闽南的代名词成了厦漳泉。

以厦漳泉的地域组合,厦门位于集合中心靠海一侧,如闽南是共同体,这就是中心。

闽南中心论:晋江是如何一步步被厦门取代的

闽南文化区

纵观历史,闽南的范畴应不止厦漳泉三市,还应包含原龙岩州的龙岩和漳平,永春州的大田,而其地理中心与厦漳泉一致,同样是厦门。

闽南中心论:晋江是如何一步步被厦门取代的

泛闽南文化区

如果把早已自成一体系的莆仙算入泛闽南,其中心依然在厦门。

厦门成为闽南经济和地理中心,并非纸上谈兵,而是在历史各朝代的发展演变中逐步修炼而成的,闽南中心的变化,也是闽南文化发展的一个缩影,在南安时代,泉州一家独秀,到了晋江中心时,闽南的南扩已成为一种趋势,而在闽南所有区域的融合发展到成熟时,厦门出现了。厦门的出现,是漳州闽南文化觉醒的必然结果,尽管漳州在闽南文化中占据较弱势的一级,但是其力量却能够左右整个闽南的大发展,将晋江从神坛拉下,从而创造了厦门的今日地位。但这并不是说晋江便不再是神话,只是在合作的基础上,闽南更应该以三级的形式协同发展,中心以厦门、龙海、漳州市区和南安为一级,南以云霄、诏安和漳浦为一级,北以泉州市区、晋江和惠安为一级,以海带山发展,这才是闽南的发展方向,至于谁是大哥,只要大家发展的好,管他呢。

如果你认为这种论断不合理,那么你觉得谁才是闽南的带头大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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