奧數天才自白書:我沒有墜落,我正在腳踏實地處

壹姐說

前兩天那篇“傷仲永”式感嘆天才隕落的文章很多人都看到了。無論你是否看過那篇文章,都請不要錯過這篇付雲皓本人的說明。在我看來,人們對這名“普通教師”的誤解只是冰山一角,其背後附帶的價值觀才更值得我們深思。

壹姐:尹建莉父母學堂金牌輔導員,中科院心理研究所兒童早期教育指導師

奧數天才自白書:我沒有墜落,我正在腳踏實地處

什麼是成功?

而我,第一反應是:文章里居然把我每一張照片都弄成黑白的!

奧數天才自白書:我沒有墜落,我正在腳踏實地處

(《人物》雜誌所拍照片之一)

言歸正傳,我的第二反應是:對文章內容的略微驚訝。

因為吳同學從3月底聯繫到我之後,於3月28日中午12時30分-下午1時對我進行了電話採訪並約定了面對面的採訪時間,又於4月1日-4日進行了面對面採訪(4月1日晚6時30分-約11時,4月2日早10時-約12時,4月3日晚5時-6時,4月4日下午1時-2時),之後又在4月20日晚7時-8時進行了電話補充採訪。

但是,讀完整篇文章後不難發現,對我進行的約10個小時的採訪在文章中展現出的東西少得可憐,反倒是對我的學校老師,同學的採訪以及作者自身的觀點佔據了絕大多數的篇幅。

對我的採訪,我回答的自然是作者想問的問題,但為何幾乎都沒有用上呢?

在採訪中,我詳細介紹了自己的學習經歷和生活狀態,並對當時的數學競賽和現在的數學競賽提出了自己的一些看法。若是採訪人物,這些資料似乎是必須的,但是卻被掐頭去尾。

縱觀全文,作者的主旨思想似乎是在學科上有天賦的孩子必須要去做學術研究,並得出有價值的研究成果,才叫做成功,除此之外的道路都叫做不成功。

按照這種思路審視,自然明白為何我自己提供的材料幾乎沒被使用——我作為一個作者筆下“不成功”的例子,卻活的很快樂很充實,這些貌似沒有必要寫進去。

所以,我有一點驚訝,這篇採訪到底是記錄我本人,還是記錄大家口中的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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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反應:對該報道所傳遞價值觀的不理解。

該文章的作者筆下傳遞的觀點是:優秀的人從事基礎工作,就是一件很可恥的事情。

得過IMO冠軍(國際數學奧林匹克競賽)的人,如果不出意外,他們的征途就一定是高等數學的星辰大海,而不是給一群“二本師範生”教初中數學知識,如果成了付雲皓這種去給“二本師範生”講課的人,那就是天才墜落了。

雖然我否認自己是天才,但仍然謝謝吳同學蒐集了我曾經是天才的事例,他很用功,值得表揚。然而,他傳遞的價值觀所帶來的負能量,讓我不得不發聲,我不是為了自證清白而發聲,我只是為了朗朗乾坤的正能量弘揚而發聲。

首先對於寫出這樣價值觀的吳同學來說,我表示理解作者作為一個還未完全邁出象牙塔的大四學生,有這樣的想法實屬正常。在他的認知體系裡:學術研究才是上品,普通工作都比較low,給二本師範生講課,更加是向著地心加速靠攏,如果一個曾經很成功的天才在後來沒有做出經天緯地的成就,而是平平淡淡地生活,那就是失敗!

在吳同學對我的報道里,在採訪的過程中,這樣的傾向很明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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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4月1日的採訪中,我甚至提出了張益唐先生的例子來提點他,並同時提到了,有許多研究者學術能力很強,卻始終棋差一招,終其一生也沒能攻克想攻克的問題,但他們依然是快樂的,充實的。那些我花費十天半個月想明白的事情或許沒有很大的價值,但多少是一些有意思的結論。

而且,拋開研究的結果,研究的過程本身就是一件令人開心的事情了。

作者雖然沒有忽略掉這一段,在文章的最後略微提及,但可能在他的眼裡,我舉這個例子,就是為了在採訪者面前平衡一下自己從天才冠軍到“二本師範”學校老師的心裡落差吧。

然而現在的我並沒有這種心理落差。年少時期經歷學業上的打擊,到很頹廢的那段時間是有一些落差的,但這些都已經化解。

這麼多年的工作生活,讓我明白了在大學的象牙塔之外,有廣闊的世界,有許許多多的事情等著人去身體力行。若你頭頂光環,身處高塔,或能指點江山,激揚文字,但只有腳落實處,做好每件事,才能積少成多,為社會真正貢獻你的力量。

2003年與我同行的五位隊友,有兩位還在數學的大海中遨遊,另外三位則投身了金融行業,這點我在採訪時有提到。

他們每個人都沒有為自己的選擇後悔,我也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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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的我

一步一個腳印踩在基礎教育的道路上

說了那麼多觀後感,接下來談談現在的我吧。

現在的我是一名普通師範院校的教師付雲皓。

如果從世俗意義上的成功來衡量,我和很多本科時期同在北大的同學確實有不少差距,隕落這個詞送給我,不足為過。但是從我個人的觀感來衡量,我並未覺得自己在隕落,或者是已經隕落。

我的觀感是:現在的我,正穩穩當當地一步一個腳印踩在基礎教育的道路上。

在廣東第二師範學院這所以培養中小學老師為目標的學校。這位作者能考進北大,算術水平不會差,我們算筆賬好了。

我們一屆算100個師範生(實際上一百多),80個去中小學,每個學生平均帶10屆學生,每屆算兩個班60人。若真能幫助這些師範生提升能力,

那一年的教學裡能間接幫助多少小孩子呢?不知道這個微薄的數字能不能入得了作者的法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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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級的春燕同學曾經問我,為什麼來這裡工作,我的回答之一是,讓廣東省多幾個靠譜的中小學老師。

嗯,就是很簡單的想法,沒有什麼星辰大海,沒有太多高遠的學術理想的宣揚,我只想盡自己的力量,讓初等教育越來越專業化越來越有水平,提高師範生的教學能力讓儘量多的孩子受到正確的引導。

學術呢?

如果說學習是去吸納前人的經驗的話,學術就是將吸納的經驗經過總結探索昇華成新的有推動意義的成果。

我從來沒有說過我會放棄學術,難道教“二本師範生”就不配搞學術嗎?

學術何時分了高低貴賤?

學術何時端起了架子?

學術何時只存在於“高堂之上”?

文中有這樣一句話“教育方向的碩士也意味著,付雲皓可能從此都和學術研究無緣了。”似乎暗含著一種專業歧視,教育方向和學術研究是兩條平行線,似乎優秀的研究者都不能從教師中產生,當了教師就沒辦法做研究了?

我想國內外大部分學術大獎得主可能會表示很遺憾,因為他們推動了自己所在領域的學術進步,同時他們也是被作者和學術隔離了的這個群體——老師。

我認為學術研究不在殿堂之高,不在噱頭洶湧,不在專業名稱有多“學術”,不在經費充裕或者有沒有所謂的“關係”。

我認為學術,就是學術本身。是因為有熱情,所以才去鑽研,是因為有碰撞才有火花,是因為有執著所以才耐得住寂寞。

作為一個被全程配圖皆是黑白照片的“過氣墜落天才”,我不敢保證自己一定會在學術上有驚人的突破,但是我可以說對於學術的追求我沒有一刻會懈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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數學天才偏科嗎?

作為一個略微傲嬌的“過氣墜落天才”我還有一些補充說明,就是關於我除了會數學其他都低於正常水平的暗示。

在作者的觀點裡,付雲皓因為競賽而放棄一些其它課程是不可取的。

我在20日的電話採訪中說到了如下事實:

雖然我通過了全理班的考試,但還是由中考正式考進了清華附中高中部,儘管當年清華附中還不是最頂尖的學校,但那分數也不是白菜。

在初中的學習中,我一直是班級前五名,在高一的期中期末考試中,我在全理班也都排在前五名。

高二在冬令營(1月)得到保送資格及拿到北大的保送協議後,才正式停止了其它科目的學習。

讀過高中的都知道,高三一整年都是複習階段,所有的新課在高二第2個學期剛過期中沒多久就結束了。

停止不足半年的新課學習便被作者視為不全面發展,還要和我在大學的學習掛上鉤,這是不是過於牽強呢?

我的語文是不太好,湊合能寫出2016年那三萬字,也湊合能寫出這篇文章;

我的英語是不太好,湊合能寫點英文文章,湊合能拿英文講講課;

我的化學是不太好,湊合能幫我那個當化學老師的母親做做卷子;

我的生物是不太好,湊合能幫我那個當生物老師的父親做做卷子;

我的物理是不太好……算了我物理真的不好。可是講真,大學物理和高中物理真的是一個東西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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掛科對我有影響嗎?

最後老生常談,翻一翻陳年往事。

對於我在北大的經歷,既然我選擇了說出來,那凡是以我為視角述說的,就全部是真話。至於其他人說的些許出入之處,畢竟過去十幾年了,許是我記錯了,許是別人記錯了。最少,我的母親沒有在清華附中教過書,這我不會記錯,也有案可查。

我在北大發生的事情,我自己佔主要責任。年少輕狂。

所以希望在看文章的你,特別是大學生,切記不要掛科,我掛科的事,每次都會被揪出來炒冷飯。我在採訪中說到了,那時的試卷是不允許給學生看的,但是既然任課老師給你的成績是50多分,那掛就掛了。院系裡的老師幫你是情分,不幫是本分。不知為何作者會寫出“付雲皓認為大家都該來幫他”這種話。

作為整個採訪都很平靜的我,會在這種地方毫無來由地這麼說一句?

這樣的50多分掛科的經歷對我有影響嗎?

我在採訪中曾舉到了兩個例子。

  • 一個該畢業但有課沒過的同學選了我的課重修,平時成績打滿後,期末成績還差幾分才能總評及格,我就在試卷上給他加了幾分,畢竟若是掛他,他要再等一年去重修這門課才能拿到畢業證;

  • 在某次數學競賽結束後,一名參賽選手及其家長對成績不滿意,找到了主試委員會,在徵得領導同意後,我拿出試卷為那名選手講解給分和扣分的原因,解釋到那名選手滿意為止,畢竟孩子參加一場競賽,最需要得到的是公平對待。

不管是在大學還是在賽場,學生相對於教師,永遠是弱勢群體。與其讓學生挨一刀,不如自己蹭掉塊皮,這就是那段經歷讓我明白的道理。

至於我現在的職稱和工資,與上面所有的東西相比,都是最不重要的事情。做個不恰當的比喻,某個體育奧運冠軍退役後做同一項目的教練,你會關心那個教練的級別和工資嗎?

雖然作者的整體構架和思路與我的想法大相徑庭,但我還是要感謝作者,至少他把很多事實公開了。從此這世上只有對我的議論,而少了對我的無端猜測,畢竟對未知的猜測遠比對已知的議論可怕。

很高興屏幕前的你耐著性子讀完我的長文,這是我第一次有勇氣在公眾面前把往事一一陳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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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的我是一名普通的教師付雲皓,也許看完這篇文章後,你們依然認為我是墜落的天才,那麼我也欣然接受,因為腳踏實地一步一個腳印地的進步,讓人成長得更接地氣些。

也許曾經的“好運氣”讓我漂在空中,後來的“壞運氣”也讓我飛流直下,然而現在的我就是穩穩地在平地耕耘的我。沒有所謂的自甘墮落,沒有所謂的“傷仲永”,關心我的人,請不要擔心,我在以自己的步調努力和這個時代一起前進著。

我的學生們,老師很抱歉讓你們跟著老師一起被小小黑了一下。

在這裡老師想對你們說一聲不好意思。

吳同學文章的開頭提到“以培養小學老師為目標的二本師範學校,正在講授的初中數學內容對學生來說似乎有點太難了,而這些是付雲皓在小學就輕鬆掌握的知識。”那麼你們其中有誰搞不懂初中問題的,請大膽來問我,開小灶都沒問題,一定要搞懂,畢竟你們出去後都是戰鬥在基礎教育的第一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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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後想說一點:任何志存高遠的學術理想,都是幹出來的,而不是想當然想出來的,只有腳踏實地,才能為這個社會,這個國家貢獻自己的一份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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