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际博物馆日|跟扬之水一起看博物馆

你去博物馆之前通常会先做功课,了解要看的文物的信息吗?

今天是国际博物馆日,分享扬之水相关的一篇内容实录,其中扬之水为大家介绍了她如何看博物馆,又是如何看待参观博物馆成为当下潮流的。

国际博物馆日|跟扬之水一起看博物馆

怎么去看博物馆?

文 | 扬之水

本文为“定名与相知——扬之水新书发布会”实录节选

整理自《北京青年报》,标题系编者添加

1.我是走在参观博物馆潮流前面的

现在参观博物馆已经成为潮流,我从来不喜欢赶潮流,在这儿我得坦率说,我是走在这个潮流前面的。因为20年前我从遇安师问学的时候,老师的许多授课就是在博物馆里。台湾出过一本《孙機谈文物》,封面是他一个人对着佛像讲演,其实这张照片被用作这个封面时是把我略去了,他实际上是在给我讲,周围围了一圈观众。这本书是现场的一个记录。

在博物馆时,老师告诉我做学问的方式,就是做某个专题前先要做长编,这个长编的内容包括内容和图像。长编做得好,文献的质量就有了保证。但那时的博物馆跟今天太不一样,不可同日而语,底下就是一个说明牌,甚至没有人经常去的地方上面落了一层土,显得死气沉沉的。还有一个是不允许拍照,这就很麻烦,当我看到一个有用的可以作为长编的图,我得站在那儿把它画下来。

那时一边阅读图录,一边到博物馆向实物求证我的阅读判断,这样做下来非常有收获,体会到博物馆参观的种种好处。20年来从国内到境外,从东南亚到欧洲、北美,跑了越来越多的博物馆,同时逐渐把参观展览作为扩展见闻、搜集资料的直接方法。

国际博物馆日|跟扬之水一起看博物馆

2.“让文物活起来”

是我和老师这20多年来一直在做的事情

就我关注的问题来说,国外博物馆是美术最受关注,这个美术是狭义的美术,就是绘画、雕塑这类。西方主要以油画为主。参观者追求的是艺术的滋养,都到那儿去感受艺术,甚至在油画面前临摹,拿着画架子,坐在地上,这是最受欢迎的。

世界各大博物馆,比如埃米尔塔什博物馆(冬宫)、大英博物馆、卢浮宫、大都会艺术博物馆等都是以“他者”的器物为多,这有各种各样的历史原因,有的是掠夺来的,有的是通过购买来的,有的是捐献的。最近一期《三联生活周刊》是大英博物馆的专辑,题目是“看懂大英博物馆,在一个建筑里思考整个世界”,我们守着大英博物馆待了一个星期,每天从它开馆到闭馆,都没看完。因为它有各个时代、各个国家的文物,展品的量非常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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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英博物馆

埃米尔塔什博物馆有和自己切近的展品,但那是整个博物馆里最冷清的场所,展厅的工作人员对我们盯得特别紧,因为就我们几个人。观众聚集的地方是在冬宫里,还是油画展厅。世界最大的考古博物馆——那不勒斯博物馆是我们参观庞贝时去的,大量的庞贝出土,特别大的大厅,几乎是我们的专场,人都在油画、美术、雕塑那边,它自己的东西反而参观者比较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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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不勒斯博物馆

国内的大小博物馆正好相反,收藏品几乎都是自家物而没有他者,这是特点也是缺失。当然随着考古走向中国,情况或许会有变化,但目前为止没有哪家博物馆有意识收藏国外文物。当然现在这个时机也不对,没办法掠夺,黄金时段过去了。在中国国家博物馆里看整个世界是不可能的,只有我们自己的东西,几乎没有外国的,有几件印度的,或者是国家间往来送的这些礼品,没有真正表现外国历史的文物。旅顺博物馆还有点日本的,也是很少。

国外的文物展览今年办了不少,还有不少很具规模,包括大英博物馆100件那个,但它拿来的不是最重要的文物。咱们能够办国外借展就很不容易,人家真正最重量级的不会拿出来。不像咱们把重要的东西输出,人家进来是很谨慎的,很少能进来。

在展览思路上,比如说世纪坛前几年就办了“秦汉与罗马”、南京博物院办了“法老王:古埃及文明和中国汉代文明的故事”这种对比展,还有“帝国盛事:沙俄与大清的黄金时代”,咱们清代在沙俄丢的国土最多,不知道这个在展览里体现了没有。《中国文物报》每期都有相当篇幅讨论博物馆的展览、策划和设计,这也是去年创刊的《博物院》每期重点关注的问题,最近一期的专题是“人类学视野下的博物馆收藏展示与诠释”。现在各地博物馆都在动脑筋策划吸引人的展览,要把文物活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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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京博物院

实际上“让文物活起来”也是我和老师这20多年来一直在做的事情,希望能够把器物放到它的生存背景中去,这样能够便于理解。

3.“你必须精通重的和善的

以便也能这样和轻的去做较量”

国内博物馆的藏品结构,使它成为参观者直接了解传统文化的一种途径。这里不说“捷径”而说“途径”,是因为直观之后需要理解和消化。我举个例子,我觉得最好的博物馆,像河北博物馆它几个展厅设计,后来加了一个商代的,燕下都是出了考古报告的,在燕下都的展厅里,整个是一个立体的考古报告,考古报告里提到的人物、能够有展出效果的几乎都在这个展厅里。“满城汉墓”是当时震惊世界的发现,也有考古报告,又在它的展厅里全面展出。这种做法太难得了,我们能够去一个博物馆把几个重要展览全看下来,收获太大了。我去河北博物院三四次,每次都能够有新的发现,看完考古报告以后到那儿印证你的印象。这个做得非常好,但我们还要理解和消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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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满城汉墓”

博物馆是文物的聚英,把考古报告变成立体的便于聚焦,但展品往往脱离当日环境,虽然展板会提供很多背景资料,而且有讲解员的解读。讲解员生动活泼让你接受,有时加点噱头,但未必准确,或者根据他的理解有所发挥,这些都要通过我们自己消化、理解和辨认,所以依然需要我们的深入思考,因此读物之后仍然需要读书。

张定浩在他的新书《爱欲与哀矜》中有一篇文章题作“你必须精通重的和善的”,这句话的背面是“以便也能这样和轻的去做较量”。这是引述小说中一位作曲家谈音乐的话,张定浩用它来说读书,我以为也可以用它来说读物。

比如一年一度的正仓院展,早些年出国不方便,去看正仓院展览的人很少,我是2012年第一次去看的,那时没几个中国人。关注正仓院藏品的都是学界中人,又多是专门家。近年出国已经成为寻常事,特别去日本非常方便,专程去奈良看展也很平常,我们去时经常能够看到熟人。

关于正仓院特展的宣传也逐年增多,但有点褒扬过大,比如称“这座位于奈良东大寺的宝库,保存了迄今为止种类最丰富、最全面且最有价值的唐朝艺术品,可以说想要亲见唐朝最准确、最完整、最丰富的文物,正仓院是唯一的选择”。说出这6个“最”、还有“唯一”的判断,这后面得有什么样的知识背景?对唐代文物有没有全局在胸?至少,是否看过“何家村”与“法门寺”?你看过几个唐代专题的展览?有没有看过唐代文物的图录?你说这6个“最”太高了,不可能,而且它都是传世品,跟我们出土的那些带着它当时文化信息的文物无法同日而语,它有它的针对性,但不要拔得太高。评价它的时候得有对唐代文物的全局在里,才能够判断它的价值。

据说央视近期播放的《如果国宝会说话》大受欢迎,这个可以理解,题目起得很生动。当代人活得太匆忙,因此每每满足于表面的知识、“短平快”的传播方式最受欢迎。但不经过深入思考而生出自己的心得,表面的知识就会永远停留在表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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