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爸打過你麼?父親的“棍棒”教育法,誰的父親不嚴厲



8090明信片:

我感謝沒多少文化的父親,用粗魯讓我遠離了粗魯。

1.

在我童年以及青少年的回憶裡,父親的拳腳功夫,一直是那段時光最有特色的記憶節點。似乎每一次的以武論道,都是我一次人生的撥亂反正。


2.

父親出身農村,是本村頂有名的“二流子”。打架賭博俱精,少有人敢惹,這樣的父親卻生的一副清秀消瘦的面龐。母親有次對我說,當初就是被你爸這模樣給騙了,早知道他是這樣的人,打死我也不會嫁給他。

父親卻說母親是看上了他家的經濟條件。父親家條件確實不錯,爺爺在城裡農機公司上班,每月都有一份穩定的收入,相比於農村而言,十足算個有錢人。


3.

最初領略父親的拳頭是從母親身上開始的,那時候我才剛記事,對於農村的小孩而言,還沒有到上學的年紀。

母親是個好強的人,父親卻好賭,賭徒在農村是很不招人待見的,於是經常有閒言蜚語傳進母親的耳朵。為此,母親每每都要跟父親吵上一架。


每當父母開始吵架的時候,比我大三歲的姐姐,總是抱著我,我倆依偎在距離“戰場”最遠的角落。

父親開始總是不說話,臉色鐵青的悶頭抽菸。母親一個女人家,感覺處於弱勢,所以手裡總要拿點傢俱(傢伙的意思)才能顯得與父親勢均力敵,一般都是掃床的掃帚疙瘩,或者炒菜的大勺什麼的。

農村人,感情來的直接,言語大多沒有經過文藝化處理和包裝,一個生氣至極的農村女人,說出的話,往往都是直指痛點。


4.

一般到這個時候,父親會猛的站起來,瞪大雙眼盯著母親。母親先是嚇的一機靈,反過頭來一想,自己才是佔理的一方,不能露怯,於是大喊:“你要幹嘛?你賭博還有理了?哪個賭博的能把光景過好的?”

5.

我家跟大媽家僅一牆之隔,農村人嗓門大,父母吵架起初,大媽早就手捧一小把南瓜子扒到窗戶看笑話了。

話說家醜不可外揚,越是被人看到,矛盾越是容易激化。父親自知理虧,推開母親就要出去。母親則一把將父親拽回來:“你今天哪裡都不能去,要麼立個戒賭的字據,不然這光景就別過了!”


“不過就不過了!”父親脾氣來的火爆,直接的表現方式就是摔東西,一般是看到什麼摔什麼,打小我就沒記的家裡有過幾件完整的傢俱。就連當初爺爺抓號(摸獎)抓回來的全村唯一一臺電視機,都被父親摔過。

內個年代家裡窮,哪裡經得起父親摔呀,每當父親摔東西的時候,別說母親了,就連年幼的我都有衝上去拉架的衝動。

不過母親作為吵架的另一方,去拉父親導致的結果就是,兩人扭打到了一起,最終都以父親獲勝告終。父親走後,我和姐姐會第一時間趕去安慰母親。


每當看著母親憔悴無助的樣子,我都會在心理暗下決心,一定要快快的長大,才能保護母親。而另一個思想的種子,也在這個年紀埋藏在我的人生觀裡:男人不要打女人,尤其是你的妻子。

6.

後來爺爺通過在城裡活動關係,拿到了一個糧食局的工作名額,父親跟大伯二伯抓鬮決定誰去城裡工作。父親手氣好,我們全家也跟著爺爺來到了城裡,那時候我才5歲。


7.

來到城裡沒多久,我便結實了幾個同齡的小夥伴,在他們的帶領下,我第一次見識了大型遊戲的魅力,這是在農村所體會不到的。

一般我們將這種地方稱之為遊戲廳,當時的價格是一元錢可以購買4個遊戲幣,可以用來玩三國,拳皇,工人等遊戲。遊戲機器上有一個搖桿控制前後左右,旁邊配置六個圓形的按鍵,各有功能。

小夥伴裡有個叫二蛋的,對於這家遊戲廳的蘋果機(老虎機,只不過是贏遊戲幣的)很有研究,每次去買兩個遊戲幣,可以在蘋果機上翻十幾倍,靠著二蛋贏的遊戲幣,我們一直玩到了凌晨將近一點鐘。


8.

回到家時,看著家中的燈還亮著,估計是免不了一頓皮肉之苦。

果不其然,父親正坐在床邊抽著一元一包的廉價香菸,腳邊是一地的菸頭,每支都抽到了棉花過濾嘴的位置。

我站在門口,看著父親,不敢進去。


父親看見我,先是長吐了一口濃煙,煞白的臉上才湧出點紅色。

內天,父親打了我一巴掌,很用力,差點沒把我打暈過去。然後將我反鎖在家中,急急忙忙出去找母親了。

等我第二天睡起來也沒看見父親和母親回來,後來才知道,內天母親找了我一夜,父親找了母親一夜。

我才明白,生於世上,我們從來都不是一個孤立的個體。無論年紀大小,都揹負著斬不斷,縷不清的責任。


9.

後來上了學,因為早戀被父親揍過;逃課被父親揍過;抽菸被父親揍過,幾乎我人生的每一步都離不開父親的拳頭。

父親在我的心目中,也從來不是個偉岸成功的形象。相反,我曾屢屢立志,以後決不要成為父親這樣的人。


10.

事情的轉折要從復讀初中那年,我離家出走那次說起。

本來初中畢業,我就不想再繼續唸書,但是沒文化的父親卻堅持要讓我復讀,還要讓我讀完大學。被打了之後,我才委曲求全,答應復讀。

都說人在曹營心在漢,當時我的心思全然不在學習上,被社會上的狐朋狗友一勾搭,就從學校偷跑了。因為當時復讀的初中是寄宿制的,又恰好是一個大周的開始,所以身上有點生活費。


我們做長途大巴,一路跑到了隔壁縣城,並在一家小旅館安頓了下來。當時還跟狐朋狗友商量著,在這個城市找一份工作,怎麼著也比學習強。等到賺到大錢了,衣錦還鄉,好好讓別人刮目相看。

11.

然而事與願違,身上的錢都快花光了,也沒有找到一份工作,距離離開學校已過了一週,這個時候,我才開始想,我就這樣悄無聲息的離開了學校和家,當時也沒有手機,我的父母會怎麼想,他們是怎麼度過這一個禮拜的。

最後實在沒辦法,我借用旅店老闆的手機給我父親打了一個電話,仍然記得當時父親因為震驚電話裡是我而提高几個分貝的略微顫抖的聲音。我硬著頭皮說出了我所在的位置,忐忑的等待即將伴隨父親的到來,而附帶的一頓毒打。


12.

當天的晚上,就在我躺在小旅店床上輾轉難眠時,父親進來了,母親和姐姐在父親身後。

我慌張的坐起來,不知道該做些什麼。

父親走到我身邊,就挨著我坐了下來,手抬起來到我腦袋的上方,卻落在我肩膀的位置,輕輕捏了捏說:“吃飯了麼?先去吃口飯,然後回家。”

說著,父親站起身往出走,父親還是那樣瘦,而且又高,此刻我才第一次認真的審視了一次父親的樣子,似乎比之前佝僂了一些。


13.

那年父親戒了賭,之後也再沒有對我動手過。我也順利的考上了高中,讀完了大學。

直到此刻,我仍慶幸我有這樣一個父親,在我最無知的那段年華,用著可能不是最科學最理智的方法,一次又一次的,將我從偏離正途的軌道中扶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