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启超为何如此青睐“赵武灵王”,称其堪比秦始皇?

唐宗宋祖,秦皇汉武,中国人最耳熟能详的“帝王伟业”几乎是从秦始皇统一中国后开始的,上下五千年古代史中,最高光的时刻能忆起的无非是“周、秦、汉、唐”。

但实际上,在这些光芒之下,还有一人的功绩我们不应该轻视,他就是赵武灵王

他在2300年前掀起的一场变革,开启了中国人主动吸纳外来文化的第一步。

一、赵国的危机

“三家分晋”之后,赵国始建。

赵君虽与秦君同宗同源,但与远离中原正统的秦国不同,赵氏一族在春秋早期就是晋国公卿望族,受礼乐文化的影响颇深,虽然在权势的诱惑下敢冒天下之大不韪与韩、魏两族瓜分晋国遗产,但一些根深蒂固的思想从未改变,比如“夷狄之分”与“华夷之辩”。

在多数人眼里,华夏文化圈以外的夷狄之族,是野蛮与落后的代名词,他们的一切,都应当受到轻视与唾弃。

然而,春秋末年,游牧民族逐渐崛起,处于农牧交错带的北方诸国不堪其扰,比如赵国、秦国、燕国,其中赵国,尤其为甚。

待到赵武灵王即位时,赵国已处于前狼后虎的局势之下,北方受匈奴、林胡、娄烦和东胡的侵扰,腹地有中山国屡次犯境,而西边的秦国更是虎视眈眈。

在此等强敌环伺的情况下,赵武灵王清醒地意识到:赵国要想求得长治久安,唯有解决中山国与“三胡”两大“外患”,才能集中精力发展国力,以期与秦、齐、楚等国抗衡。

要成功消灭外患,驱逐胡虏,首要问题就是要提升军队实力。

中原的农耕文明,虽然在经济、政治与文化上优于北方游牧民族,但是,在单兵作战能力上相对较差,尤其在草原骑兵面前,中原的步兵更是不堪一击。

并且,与中原的战车、长矛相比,草原民族的骑兵更具灵活性与机动性。

深刻对比敌我差距后,赵武灵王心中明白,要想战胜“三胡”,就要放下偏见,虚心学习对方的长处,以骑兵对抗骑兵。

这就是著名的“胡服骑射”。

它主要包含两方面的内容:其一是“胡服”,即把上衣下裳的传统服饰改为短衣长裤的“胡服”;其二是“骑射”,即以胡人的骑兵为样本,打造相同的装备,组建相同的骑兵。

二、改革的阻力

然而,即使贵为一国之君,想要把这个想法落到实处,其难度与阻碍也是不小,尤其是国内的守旧派,对赵武灵王此举进行了强烈的抵制与抨击,在他们看来,改服易制乃倒行逆施之举:

“变古之教,易古之道,逆人之心,畔学者,离中国。”

但是,赵武灵王改革之心,并未受到动摇,他一针见血地指出:

“夫服者,所以便用也,礼者,所以便事也。是以圣人观其乡而顺宜,因其事而制礼,所以利其民而厚其国也。”

成事者从不拘泥于旧礼,而是因地制宜,顺势而为,只要所行之事能利国利民,就应该值得鼓励,“胡服骑射”也是如此。

赵武灵王的思想之先进实在令人叹服,并且与后世伟人提出的“不管黑猫白猫,能抓到老鼠就是好猫”有着异曲同工之妙。

不过,真正懂此道理的人,千百年来,实为少数,而知道这个道理,又有勇气去执行,并取得成功的人,更是凤毛麟角。

赵武灵王当为其中之一——他不仅是难得的“明白人”,更是历代改革者们都应学习的“模范生”。

三、改革之路

赵武灵王很清楚,改革的最大拦路虎是朝中守旧势力,他们实力强大,翻手为云覆手为雨,无论在政治、经济还是军事上,都有着极强的影响力,稍有不慎,可能连自己的王位都保不住。

对此,赵武灵王通过“三步走”来解决问题。

第一步,小规模试点。他先在有限的范围内训练出一支改穿胡服的骑兵精锐,然后通过几次优异的战绩打响改革的第一战,让所有人亲眼目睹“胡服骑射”带来的好处。

第二步,逐个突破。

试点成功后,赵王开始了他的游说策略,首先争取到“进取派”,即以肥义为首的部分文官的支持,接着再去劝说以楼缓为首的武将。

在团结了一切可团结的力量后,武灵王开始攻克最大的阻力——守旧派,其中实力最强、反对声最大的就是赵国公子成。

对这些人,武灵王并未采取强硬的举措,而是给予了他们充分表达意见的机会,然后再逐个对其进行反驳与游说,最终,在武灵王的耐心劝服下,包括公子成在内的大多数守旧派终于同意进行改革。

第三步,循序渐进地推行。虽然取得了大部分官员的支持,赵武灵王仍然很谨慎,也并没有立即在全国范围内推行“改服”,只是对朝中官员和军队做此要求,当人们逐渐意识到胡服的好处后(行动便利,防寒保暖),都主动穿起了胡服,自此,“习胡服,求便利”之风在汉文化圈中流传开来。

看到赵武灵王“胡服骑射”的成功实践,中原诸国纷纷效仿,大家犹如打通任督二脉一般,在此后的战争方式与兵种类型上,踊跃创新,不断改进。

中原王朝,也因此从战车时代步入骑战时代。

可以说,赵武灵王的“胡服骑射”成功了,其意义重大,影响也十分深远。

四、赵武灵王的伟大之处

在两千年后的梁启超眼中,赵武灵王之功业堪比秦皇汉武,甚至把他评为黄帝之后的第一伟人。

在梁启超看来,赵王之改制易服,其目的不在同室操戈,而是出于对外敌侵略的反抗,此为其一;

其二,如果没有赵武灵王的胡服骑射,中国的骑兵不知要等到何时才能真正出现,李牧、蒙恬等先秦名将是否还能有效地抵御外族、打击匈奴犹未可知,甚至汉高祖的“白登之围”也可能会提前。

赵武灵王把外族的入侵,推迟了数百年。

梁启超所言虽然过誉,但也不无道理。

华夏自古经济文化发达、政治早熟,其周围生活的无不是游牧或渔猎的民族,他们虽然武力强大,但是文明程度相对落后,长此以往,处于华夏文化中心的国人自然而然会产生一种“天下以我为中心”的优越感,他们可以接受“夷而进于中国则中国之”,却无法接受任何“胡化”的可能。

赵武灵王,做为一名华夏传统文化圈中的统治者,能抛开此种偏见,跳出固有的思维模式,敢为天下先地进行大胆改革,尤其地难能可贵。

他的这一步,也是胡汉融合塑造华夏文明的第一步。

自此以后,农耕民族开始意识到,在与游牧民族竞争资源时,不仅要倾尽力量进行军事角逐,还要时刻保持一颗虚怀若谷之心。

对方之所以能成为我之敌人,必定有其过人之处,无论是技术、军事还是文化层面,只有不断地吸纳他人的长处与优势,才能使自己不断强大,汉唐之盛世不也证明了这一点吗?

如果以当时的长城为界,以外视为外部世界,以内视为中国,那么,赵武灵王可能才是真正的“睁眼看世界的第一人”,他不仅明白了要“师夷长技以制夷”,还成功实践了这一点,就此而论,赞其一声“伟大”,也算实至名归。


-宋涟圭,“近代赵文化研究的开山之作”,邯郸职业技术学院学报,2003年6期;

-司马迁,《史记》,中华书局,2006版;

-刘向,《战国策》,中华书局,2006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