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安石|一朝解缠缚,见性自分明,我行天即雨,我止雨可停?

在封建社会,伟大的人物,往往不被容于当世。

一如——王安石。

不幸中的万幸,他还有着绝世的文学才华,更难能可贵的是,他还遇到一位支持他、信任他的神宗皇帝。


在《宋史》中,王安石被委屈了千年。

对他的所有评价,政治一直都冲在所有语言的前面,混淆了千年视听。

因为,单就“天变不足畏,祖宗不足法,人言不足恤”几句话,就可以让整个封建保守势力如坐针毡。

好就好在,大宋一朝,还是一个有文化良知的时代。

哪怕是政敌,对王安石的评价都还比较委婉客观。曾经“砸缸”的司马光感叹:

人言安石奸邪,则毁之太过;但不晓事,又执拗耳。

而其他更多的恶意中伤,不过是在人云亦云,强行表示自己的品性,能够高到有资格去评价王安石。

纵然有千万人,能够诋毁他的政治,却无一人,能够质疑他的文事。

当时的文坛盟主欧阳修有些许不甘,却也写诗称赞:翰林风月三千首,吏部文章二百年。老去自怜心尚在,后来谁与子争先。

欧老已老,将来在这大宋文坛,恐怕没有谁比得过你了。


安石之志,原本就不在文学上,前期大量文采飞扬的策论文和记叙性质的碑志,都不过是他用来阐述政治、学术主张的载体,如果还有一点追求“文质彬彬”,也只是为了能够更好让别人理解和接受他的政治主张

那时,王安石也写诗,一点都不低调含蓄,“天下苍生待霖雨,不知龙向此中蟠”,把心中那点政治抱负写得直白明了,路人皆知。

政治家和文人在性格上是天生的不相交直线。而一旦相交,就是悲剧。

中国自古多迁客,而迁客之中多骚人。

王安石如此,苏东坡如此,在他们之前的范仲淹亦是如此。

还好,中华文化始终是大度包容的。千年来,对王安石虽然毁誉参半,却也在并一天一天,回归理性。


退隐,是王安石一直的心灵追寻。亲信叛变、同僚诋毁,他都能够坦然。可是,老年丧子的打击,让他是身体每况愈下。

他真的想休息了。为国家,他已经拼尽了全力,牺牲的不只是身体,还有千年的声誉。

退出政治旋涡的王安石,强作欢颜,寄情山水,咏诗诵禅,想竭力忘却红尘俗世的烦恼。

忘却,曾经操碎了心的富国强兵的变法;

忘却,眼目下国势的江河日下;

忘却,自己提拔推荐的吕惠卿等人的背叛和乖张。

可是,忘得了吗?

半山园外,南面的马蹄声一天过了几次,他都清清楚楚的记得,每次登台,他都肃然静立,眺望向北方。


既然已处在江湖之远,王安石整日便游乐于山水之间。或到蒋山祭拜母亲,或到园旁谢公墓前凭吊。

看到是:径暖草如积,山晴花更繁。纵横一川水,高下数家村。安宁的乡村风物真是良药一剂。

黄庭坚说,荆公之诗,暮年方妙。诚然。

褪去政治辎重外衣的王安石,朴素得像一个邻家大爷,只是让小孩子们不懂的是,这位和蔼的大爷怎么看到日落,就会垂泪。

王安石毕竟不是普普通通的乡野老人,他还多了几份洒脱和天真:我行天即雨,我止雨还住。雨岂为我行,邂逅与相遇。一毛驴,一老朽,信驴由缰,随遇而安。

多么清晰淡雅啊,禅机扑面而来。只是,每次读之,却有万分压抑。


花甲之年的王安石,一心只作林泉客了。甚至连唯一的财产半山园都捐给寺院。

或许,极致清苦的生活可以让他少些牵挂和思念。

他真的累了。

老了,就特别思念,思念生他养他的父母,也思念自己生养的孩子。还有什么,比母亲的怀抱更温暖?

而且,自从神宗皇帝驾崩,王安石是真的心如止水了。


生在色界中,不染色界尘;一朝解缠缚,见性自分明。

胡仔是非常理解王安石的,这首诗也可概况王安石的一生风骨。

政治转头空,文章千古事。王安石没有想到,他的随手拈来之语,竟然可以穿越时空,润泽千秋万世。

如此王安石,是不幸,也是万幸。

如此王安石,却是后世之大幸。

冬天的王安石故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