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靖帝是为了孝顺,而坚持“大礼议”之争,真相真的如此?假的


遍数长达二百余年的明朝更迭,"正常"父子继位的不少,但其中也不免有"特殊"的上位者,如"夺"而上位的成祖,有二次复辟的英宗,其中最特殊的上位者,或许还是那位可谓"天降帝位"的世宗了。

其实后世对世宗的评价比较复杂,站在不同的角度都有自己的看法,也不能单从"好与坏"去一概而论,尤其他在继位初期和后期似截然不同的统治理念,(或称统治手段。)更是为人所难以理解,单从年纪这一点去判断,未免有失偏颇。

因为就以人性而言,一个人出现较大的转变,尤其是如此翻天覆地般的转变,绝对不是因为年长而心软或愚昧可以解释的,一定是长期以来对一些事态有着潜移默化的看法,或者发生了一件什么事情而引起的。


世宗嘉靖帝影视形象

而这件事(看法),很有可能就是继位之初与"朝廷"(其实是以大臣们为主)的"大礼议"之争有关。

从表面上看,所谓"大礼议"只不过是君与臣之间的"祖本"之争,或者简单说,就是在争论"父亲"的正统问题,但是,对于古人(中国传统理念)来说,"祖宗家法"大过天,"正统"问题更是超越了其本身的意义,表现的是一种对皇帝的统治君权的认可,可以这么说,只有认可皇帝之生父为"尊",才算是真正承认了帝位的"正"。

如此,笔者其实看到更多的还是"大礼议"背后,比之"正统"问题更为深层次的"真相",那就是随着宋朝终结而终结的,所谓"君与臣共治天下"的"儒礼"的"复辟"。

简而言之就是明朝在历经腐化期(本文以大龄先生为明朝划分的时期为依据,腐化期大致为英宗正统七年到武宗正德十六年。)之后,好不容易迎来一位"选"出来的"优秀"继任者,此时的大臣们希望有机会重现当年宋时"君与臣共治"的风采与崇高地位,其实说白了就是想与君"权利平等",共同统治国家。

物极必反之慎重"选"出来的"自己人"

自春秋战国时期,孔子开创"儒学"以来,到汉时"独尊儒术"起,"儒学"一直被历朝历代所推崇并应用着,尤其在结束了百年战乱一统天下的宋朝时,更是因为种种原因,把以"儒学"为"内核"的"文臣"给捧上了一个前所未有的"高度"。

且不说宋时文臣的要权有权,要财有财,身兼数职,同领数份"工资"的"崇高"地位,就说一介"白衣"的文人学子们,都是百姓心中"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的尊敬所在,妄论连上朝时拜而不跪,以及"不杀文臣"的铁律更是让"儒派"文臣挂上了免死金牌。


“一人之下”的范仲淹


但所谓万物规律一般都是"盛极必衰",极盛之后,元朝时的"儒派"文人,却落得个"十儒九丐"的尘埃地位。

直到明朝的建立,期望改变社会地位的文人,积极帮助太祖建国,希望可以凭此"回归",但无奈,此时期的太祖、成祖,甚至其后的仁宗、宣宗都好,他们是非常尊重文人,也重用文臣,但也是只把此作为一种强化皇权统治的"制衡手段",而不是"平等共治"的"回归"。

此后的明朝陷入腐化期,更是君王平庸、荒诞,至使"奸宦"当道,国家不宁,百姓苦不堪言,文臣更是被随意捏扁搓圆的耍弄,心灰意冷之下,在"最爱玩"的武宗去世之后,眼见于其既无后嗣,也无同父兄弟,更是一份像样的"遗诏"也没有,但国不可一日无君,自然需要"选"一位"合适"的君王继承王位。

鉴于此"天大"的良机,沉寂已久的"文臣心",自然也开始欲焕发光彩,尤其从能力而言,以杨廷和为代表的内阁"成员"们,不管是在威望上,还是实际的"治国能力"都是极为强大的存在,自然会趁此机会想试一试"君与臣共治"的"儒臣"巅峰。


杨廷和影视形象

于是以"祖宗家法"的血脉远近联系为依据,更重要的是根据他们的"理想"而综合选择了一位有"明君"潜质的君——世宗。

其实历来后世对"人选"的问题,总有这样、那样的各种见解,要么就是对所谓"血统"的怎么"算"而有其他的说法,但在笔者看来,这"君"的选择,说白了就是一种"最强方"的利益选择罢了。

作为当时势力"最强"的文官集团来说,以"正统"论人选也好,以"祖宗家法"论也好,其实都是覆盖在"利益"二字上光鲜亮丽的"皮",内里就是想选一位最大可能"站在"他们利益面的"君"。


如《明史》有载定"人选"时的"说法"为:

"顷之,中官奉遗诏及太后懿旨,宣谕群臣,一如廷和请,事乃定。"

以及在世宗继位"空"出来的三十七天内,所作出的似"革弊",实则平衡各方的"稳定"举动,其实都可以看出在当时,虽各方势力错综复杂,但实则文官集团的势力是最为强大的。

但许是此前数百年一来,文官集团都被压制地"太过",如杨廷和一般的文臣们其实对于此"天大良机"的把握,尤其是时间上的紧迫,不免在"安排"上就略有缺失了,也正是此"缺失"为后来"大礼议"及其本身的悲惨遭遇埋下导火线。


"缺失"之因有二:

1. "祖宗家法"选人的理解偏差:

首先,杨廷和对于以"祖宗家法"中"兄终弟及"的理解本身就大有问题,诚然,以"兄弟"为血脉依据来说:"兴献王长子,宪宗之孙,孝宗之从子,大行皇帝之从弟。"这种说法"伦序"是对的。

但是这里这里有个"大错",就是这是针对"同父兄弟"定的标准,所以,相对"正确"的做法应该是采用过继"儿子",用武宗"嗣子"的身份继承地位才对。

再来,对于"人选"而言,以杨廷和为首的文官们首先想到的必然是"继位者",也就是"继统"人,但其实"继位"还有一层含义,就是"继嗣",但是他们选世宗时,却只把世宗的"身份"确定为"继统",而没有区分这二者,如此就为后来的"大礼议"的宗系争端埋下"由头"。


2. "手段"软绵之"殇":

最重要的一点还是被"儒学"教导的文官集团,

天然以"仁"为本,就手腕而言,真心太过软绵,如杨廷和一般,其实在正德时期就为此得到诸多"教训",应该对各方势力的"真面目"看的一清二楚,一朝"大权在握"却依然试图用相对柔和的"平衡"的手段,去相互制衡多方。

看似为当前稳定朝局的"最佳"行为,实则削弱了文官集团的势力,间接促使后续"大礼议"中的节节败退之局。

虽或许有"人选"的"信心"作为底气,但实则这种"天高皇帝远"般的"调查"或是"风闻"而得来的"肯定",本就风险较大,遇到名不副实的平庸者还尚可"控制",但倒霉地遇上"天才"世宗,那就是"送人头"的作死之选了。(出于"利己",杨廷和等人肯定是风闻世宗"人品"才定下的,而不是什么"祖宗家法"。)

有志气的"明白人"与雄心勃勃的"聪明人"

其实要说文官集团们对"人选"的眼光,还是真的好,终其世宗一朝单从治国之能而言,历数明朝历代帝王,世宗其人算是"英明"的。


后期“修仙”的世宗嘉靖帝

正如嘉靖初期的新政一般,基本文官集团想要的种种"革弊"之政,大展拳脚的"空间"都给予了他们极大的"发挥"。

不管是他们喜闻乐见的"彻底"限制与惩治宦官集团,至《明史》载:

"尽撤天下镇守内臣及典京营、仓场者,终四十余年不复设,故内臣之势,惟嘉靖朝少杀。"

还是"解决"冗官冗员的朝廷痼疾,如把正德时期在册的约三十七万余"官",查革清退至十四万八千七百余人;

以及对"圈地"的大力惩治,如世宗下令要求:

"勘正德间额外侵占者,悉归其主,而尽撤管庄之人。"

如此等等"条例",其实大多都是以臣下上书,而君"采用"下令的形式进行,在很大程度上就是显示文臣们所希望的,"君与臣共治"的"最高理想"国家统治模式。


但是,"好景"不长,其实所谓君臣之间关系的"蜜月",虽见于嘉靖初期"联手"推行新政,看起来十分和谐,大有当初宋时之"共治辉煌"。

但实则,从世宗继位的那"一刻"直到嘉靖七年六月,《明伦大典》的成书、付印到刊布天下,颁布"敕定仪礼诸臣之罪"后,才让文官集团明白何为"美梦破碎"之感。


正如从一开始的"缺失"的疏漏一般,放在平庸"人选"的眼中,当然没什么,但是世宗作为"天降帝位"般,雄心勃勃地希望干一番"大事业"的"聪明人"而言,就是一次借用"大礼议"为"壳",实则为绝佳争皇权的"机会"。

所以先是从登位前"一刻",就抓住"漏洞",要求以皇帝之礼入城、登基,而不是以大臣们"备好"的"继嗣"之太子之礼入城、登位,而登基第四天就"急忙"拉上生母蒋氏为其"争礼",(其实就是以"避位"为要挟,加快尊"父帝"之大礼。)再两日就立即下诏议"父帝"的祀典与尊称。

正是如此雷厉风行的举动,加上生母的"加持",如此在与群臣的"角力"中占了先手上风,更是以"提拔附庸者"论礼,来分化、削弱文官集团,使之两派争锋相对。

随着"左顺门跪伏"事件地血腥"清洗",使两派之间的矛盾得以激化至最盛,此事件不但使文官集团"最强"靠山杨廷和黯然离职,还连累约二百二十余民官员,下狱有之,充军有之,夺俸有之,廷杖更是多达一百八十余名,杖死者也高达十七人。

直至最后的世宗颁布"敕定仪礼诸臣之罪",算是以世宗"胜利"而暂时落下帷幕。


太庙

但此后十数年世宗不遗余力、孜孜不倦地更定祀典,表面上看是为了把"父帝"彻底纳入"正统"的宗系、帝系之列,但实则是以"正统"的形式"昭告天下、祖宗",去强调、强化自身的皇权统治。

之所以要更定祀典,还是因为"正统"二字,所谓"名不正,则言不顺。"只有把自己的"帝位"摆正了,才能更好地行使皇权。

从明朝建国开始,最开始太祖遵循古礼(其实就是"儒礼"的延伸、传承。)

"冬至祀天于南郊之圜丘,夏至祀地于北郊之方泽。"

而后因洪武十年,水患不止,于是改为合祀于大祀殿,并奉其父仁祖配享天地,后建文帝改奉太祖配享,仁宗时又以太祖、太宗并配。(其实就是根据"儒学"中"复礼"之"周礼"的昭穆之序。)


“昭穆”体系示意图


世宗为了"正统",开始着手"改规矩":

第一步:就是把合祀改"回"天地分祀,把太祖"独配",这样就可以空出"余地"活动一番;

第二步:把祀典之"人"改为先师孔子祀典,实际上就是为后期"塞父帝"落下冠冕堂皇的表面"功夫",有了孔子这位"大成至圣文宣王"的"降位"的先例,为此后的"行为"做依据;

第三步:就"太庙"一事,先退一步,另立世庙祀"父帝",而后借用太庙毁于火灾的"天灾预警"大修九庙,恢复同庙异室之"祖制",正式把"父帝"奉入太庙之中,坐实了其乃"正统"。

"权利"巅峰之争——"皇权"VS"儒礼"

其实自汉时"独尊儒术"之始,历代皇权与"儒礼"之争屡见不鲜,但始终皇权占据相对优势,直至宋朝因为种种原因,使得数百年来一步一步把"儒礼"为代表的文官、士大夫、学子等推上几乎与君王平等的"最高之位",实现"君与臣共治"之景。

经元朝的"天堂落到地域"的打压,再历太祖至宣宗时期的皇权强化,终于看到可以"共治"曙光的文官集团,如何不心生希望之感?

但他们错了,时至今日还梦想着以"儒礼"压制、规范、约束皇权,以达到"共治"之景,实属"痴人说梦"。

世宗在使用诸多"手段"一步步把"儒礼"打入尘埃,不仅剥夺了先师的"王位",还反使其祀典改制、降等,就是为了宣誓着皇权的"至高无上"之威仪,其有言:

"君父有兼师之道,师决不可拟君父之名。"

正是如此。

结束语:

其实说到底,整个明朝历代,不管君王如何英明或平庸,亦或荒诞都好,自太祖建国的种种措施的制定之始,就意味着终其一朝对皇权的"维护"。

而看似君与臣"平衡"的嘉靖朝一般,开局占上风的文官集团(毕竟皇帝选谁是"文官"说了算。)想要"复辟"宋时地位,却偏偏遇上"英明"君王世宗,所以注定失败,终其一朝皆沦为其手中"木偶"。

所以,其实从一开始的所谓"大礼议"之争,看似为"祖宗家法"的尊"父帝"之争,实则背后的"真相",就是皇权与"儒礼"地位之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