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小冬:让梅兰芳和杜月笙都迷恋的女子,背后有怎样的故事?

很多民国女子,在纸上留下自己的名字,演绎了一个个传奇。

世间只得一个张爱玲,寂寞而冷艳,犹如一枝带刺的玫瑰。喜欢一个人时,可以飞蛾扑火,“低到尘埃里”,而决定放弃时,只是一笔钱和一封信,就毅然转身,挥手再见。

世间只得一个林徽因,恣意而绚烂,犹如大地里盛开的向阳花。恰似人间的四月天,温婉动人,诗意隽秀,才子徐志摩、金岳霖、梁思成纷纷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已注定此生不平凡。

世间只得一个吕碧城,独立而自由,犹如出淤泥而不染的莲花。找不得心灵契合的伴侣,宁肯一人看落日斜阳、花开花败,以文学自娱,做一个快乐的“剩女”,也绝不为了面子和世俗,而将就、凑活过一生。

……

世间也只得一个孟小冬,决绝而孤敖,犹如大雪中里梅花,满身棱角,凛然绽放着。

在京剧事业上,靠着天分和努力,到达最巅峰,成为第一女须生,号称“梨园冬皇”,史册上留下浓墨淡彩的一笔;

在感情世界里,曾俘获过两个男人的心。这俩人都有响当当的名号。一个是戏曲界精英梅兰芳,一个是上海滩青帮老大杜月笙。

到底是怎样一个奇女子,给后世留下那么多,令人唏嘘,哀婉动人的故事?

01

1927年农历正月二十四,是孟小冬生命中一个重要的日子。

那一天,她静静坐在梳妆镜前,反复打量那张如明月般动人的脸,紧张、欢欣、期待,继而,嘴角轻轻一扬,露出浅浅的笑。

她终于要成为新娘了。当她身着一件枣红色旗袍,外面披一件獐绒坎肩,头上戴着一顶貂皮帽,出现在新郎梅兰芳面前时,竟让演过无数美人的梅郎,有些恍惚的感觉。

婚礼就在东四牌楼九条35号冯总裁公馆内举行,简单而低调,没有合八字、选吉日,没有烟火、爆竹,没有花轿和乐队,仅是些许亲友和一众“梅党”。

当时,梅兰芳已成家喻户晓的名角儿,“四大名旦”之首;孟小冬也红遍京城,挂牌“第一女须生”。

按理说,两个名人的结合,应该大张旗鼓,登报启示。为何这场婚礼会如此隐秘?根源还在梅兰芳这里。在迎娶孟小冬之前,梅兰芳已有两室夫人。

大夫人王明华贤惠能干,体贴入微,给梅兰芳生一双儿女。之后,孩子却先后离去。大夫人早就做了绝育手术,意味着梅兰芳从此无后。为了梅家的子孙后代,梅兰芳又取了福芝芳进门。

可是,在懵懂的少女心中,所谓名分之类的,只是浮云,有“情”饮水饱。在舞台上,再叱咤风云的“皇”,到了台下,依然是个不谙世事的小姑娘。一旦小姑娘对一个成熟的男子动了情,所有的理智都会抛却脑后。

原来,只是戏台后方的匆匆一瞥,孟小冬的心就再也无法平静下来。在两人擦肩而过时,孟小冬恭恭敬敬地叫了声梅老板,梅兰芳也只回了一个礼节性微笑。

又过一些日子,在一个堂会上,两人在一起演出《游龙戏凤》,“一个是须生之皇,一个是旦角之王,王皇同场,珠联璧合,喝得满堂彩。”

看到台上两人情投意合,台下的“梅党”再也按捺不住,纷纷建议“梅孟若是一段美满婚姻,台上台下都是精神文化和艺术生活的一大看点,今后的生旦对戏,还有谁能红过他们呢?”“这银票潮可就是挡也挡不住啊!”

“梅党”们委托齐如山去做媒,齐如山一句“梅兰芳是兼祧两房的独子,大夫人早已移居天津,实际管家的只有福氏”,便将孟小冬父母的所有顾虑打消了。

接下来,所有的事情都水到渠成了。如此这般,没有大肆操办,没有正常名分,可孟小冬还是决意嫁了。怨言也好,委屈也罢,都被“爱情”两个字冲淡了。

02

婚后,孟小冬和梅兰芳渡过了一段美好的蜜月时光,享受着如胶似漆,卿卿我我,安宁恬静的两人世界。

孟小冬喜欢听梅兰芳讲外面的世界,痴痴地看他舞文弄墨。一字之微,一音之细,都让孟小冬无比钦佩,崇拜不已。

梅兰芳教孟小冬学自行车,还专门为孟小冬请来一个老师,教她国学、画画。一次,梅兰芳带了一架相机来。孟小冬说,“你再做一个手势,我给你拍一张。”

梅兰芳嬉笑着在墙上留下投影,孟小冬问,“你在那里做什么啊?”梅兰芳答,“我在这里做鹅影呢。”

只是,这种快乐和幸福太过短暂。孟小冬之于梅兰芳只是一小部分,梅兰芳之于孟小冬却是全部。

不对等的感情,注定一场悲剧。

她全身心没入一个人的怀抱,做一个温柔听话的妻子,而代价却是放下多年来打拼的事业,不能登台唱戏。

孟小冬没有忘记舞台,粉丝也没有忘记她。

一个狂热的戏迷,在得知孟小冬已和梅兰芳成婚的消息后,拿着枪要找梅兰芳复仇,慌乱之中,却杀死梅兰芳的朋友张汉举,最后自己也被军警乱枪击毙,枭首示众。

一起流血事件,将梅兰芳和孟小冬几个月的甜蜜终结了。整个京城流言满天飞,各类媒体争相炒作,有人甚至指责梅兰芳横刀夺爱……

梅党们纷纷建议“舍孟留福”,福氏趁机一句关切的话:“大爷的命要紧”,“孩子不能没有父亲”,瞬间击中梅兰芳软弱的要害。

从此,梅兰芳开始疏离冷淡孟小冬。之后,两人分分合合,貌若神离。

1930年,梅兰芳大伯母梅雨田夫人去世。孟小冬剪了短发,头戴白花,身着素衣,来到梅府门前,为婆婆守孝。

正要进去,仆人却突然将她拦住,喊道:“孟大小姐请回。”

梅兰芳想要孟小冬进来,却被福芝芳威胁到,“你要是敢给让她进来,我就和孩子不活了。”

最后,梅兰芳自己退避起来,拜托众人将孟小冬拉走。舞台上扮演过无数铮铮铁骨的“冬皇”,又何苦去做“怜王”的人生配角!

她决绝地转身离去,已写下“梅孟”的最后结局。曾经的甜言蜜语,山盟海誓和情深义重,已随流水飘远,成为昨日的回忆。

一个雷雨交加的晚上,梅兰芳站在孟府门外,彻夜等待,期待孟小冬回心转意,最后,等来的却是:“至死不再相见。”

这句誓言,孟小冬更是坚守了一生。骄傲和骨气是女人最大的资本,自尊和独立是女人最美的衣裳!

爱的用力,身心投入,轰轰烈烈,心甘情愿为你;恨得入骨,决绝而去,断的干净,此生不再见你。

不拖泥带水,藕断丝连,不自怨自艾,这样的气魄和勇气,非“孟小冬”莫属。

03

她自有她的舞台,她要做自己的主角!

即使有撕心裂肺的痛,痛彻心扉的泪,她也会傲然独立,独自疗伤。未来不会因为哭泣而不来,过去也不会因为悲伤而改变。

面对外界各种非议和猜测时,同时期的明星李玲玉却无法忍受流言蜚语,不堪语言暴力侵袭,留下“人言可畏”的遗书。

孟小冬却愤然写下公告,发布在天津《大公报》头版头条,连登三天:“冬当时年岁幼稚,世故不熟,一切皆听介绍人主持。名定兼祧,尽人皆知……是我负人?抑人负我?世间自有公论,不待冬之赘言……!”

无论经历多少艰难困苦,生活仍是要向前继续。正如泰戈尔的那句名言,“如果错过太阳你流泪了,那你也会错过群星。”

失去了就让它失去,不要在意。珍惜已经拥有的,不然拥有的由于自己的疏忽,也要失去。而此时,她所拥有的最大资产,就是靠着天赋和努力,一步步建造起来的京剧事业。

出生于梨园世家,八岁登台上海滩“九记”票房,一开口,惊艳四座。

十四岁,在上海乾坤大剧场和名角同台演出,一夜爆红。之后,转战汉口、天津、北京,场场爆满,座无虚席,成为名副其实的“角儿”。

在舞台上,演尽人生百态。瘦削的肩膀上,穿着厚厚的戏服,戴起沉重的行头,行云流水地动作,观众们不断喝彩,一场戏下来,衣服都被浇透,甚至能拧出水来。

所有的苦,在孟小冬看来,都是值得的,也不觉得苦。

和同时期委身于繁杂家务中的女性相比,孟小冬无疑是幸运的。她可以沉浸在自己喜欢的事业里,成为一个闪闪的发光体,做高不可攀女王。

明明可以靠“美色”,她却偏偏要靠“才华”。她已深深懂得,“事业和能力”才是一个女人的底气。

最令人敬佩的是,尽管已取得“冬皇”的美誉,她却没有停下精进的脚步,而是选择拜余叔岩为师,继续深造。

余叔岩,师承谭鑫培,开创“余派”唱腔,代表了二十世纪三十年代,老生的最高水准。从此,孟小冬抱着“空杯”心态,一切从“零”开始学起,开始了规律而又清苦的学艺生活。

琴师王瑞之每日下午三点,都会为孟小冬拉琴吊嗓。半晚六点,王瑞之骑自行车,孟小冬坐黄包车,到达余府。

每次,都要等到余府的门客畅谈结束。夜幕已深,余叔岩才开始上课,至凌晨下课才能返家。

无论刮风下雨,一连五年,从不间断。每一段唱词,每一个动作,都要反复练习上百遍,直到过关为止。

余叔岩的艺术成就在于细节处理,强调“有人有神”,教授知识相当严苛。当时拜师余叔岩的学生不少,唯有孟小冬坚持到最后,掌握到余派唱腔的精髓。

对于孟小冬付出的精力和努力,有报刊评论到,“冬皇无一日,无一时不为艺术而奋斗。”

04

1947年,杜月笙60岁生日,在上海中国大戏院举办了7场赈灾义演,3场生日堂会。孟小冬再次出山,连演两场《搜孤救孤》。这是她拜师余叔岩之后的第一次正式演出,也是自己最后一次公演,堪称“广陵绝唱。”

演出还未开始,已经一票难求。原本只卖五十万元一张的门票,竟然被黄牛吵到了五百万元一张,依然供不应求。

小店里的收音机,也被抢购一空。像马连良这样的“名角儿”弄不到坐票,只能找人在戏园子过道加了张凳子。

最后的演出,完美收官。唱腔流畅,如行云流水,洒脱自然。那个“白虎堂”的“虎”字,高耸入云,声如裂帛。

每唱一句,或一段唱完,喝彩声,如雷爆发,绵延不绝。当时,梅兰芳同期还有八场,只是与孟小冬的两场错开。而且,孟小冬的票价高于梅兰芳。

梅兰芳没有现场观看演出,只是在家收听了电台转播。至此,孟小冬终于兑现了,分手时撂下的话,“我今后要么不唱戏,再唱戏也不会比;今后要么不嫁人,再嫁人也绝不会比你差。”

离开了梅兰芳,孟小冬嫁给了有“上海皇帝”之称的杜月笙。杜月笙是十里洋场响当当的风云人物,曾绑架过宋美龄,在宋子文的家门前放过两颗炸弹,在孔祥熙的门口摆过棺材。

而在心爱的女人面前,他却是一枚十足的“暖男。”以当时杜月笙的位置和声名,完全可以用暴力手段,将孟小冬抢过来,可是他没有。

因为真正的爱,不是巧取豪夺,而是站在她身后,远远关怀,默默守护,靠情打动。

特别是,当她的人生遭遇重击时,可以挺身而出,为她送去温暖。

在她小有名气时,他总是去戏院捧场,还为她灌制唱片;在她感情受伤时,他又帮忙处理与梅兰芳分手的事宜;

在她胃病发作时,他一掷千金,请京城名医,为她治病; 在她拜师学艺时,他又鼎力支持,请余叔岩收她为徒。

这份将近持续20年的爱,一直在缓缓流淌着,不断发酵,沉淀,升华。最好的爱情,就是尊重和懂得。

有天下第一号戏迷之称的杜月笙懂得孟小冬的戏,更欣赏孟小冬的人,赞其“孤傲,没有奴颜媚气。”

最后,他们走到一起,杜月笙说“我终于知道了爱情的滋味。”

1950年,在全家准备移民,数要准备多少护照时,孟小冬轻轻问了一句“我跟着去,算丫头呢还是算女朋友呀”。

杜月笙不顾家人反对,在乱世中,在病榻前,举办婚礼,让孩子们称孟小冬“妈咪”,只为给她一个名分。

英雄落寞,沧海桑田,一代冬皇,端茶倒水喂药,相守相伴,只为他歌唱,以心暖心,以情暖情。

在梅兰芳那里,所受的伤,在杜月笙这里,得到了补偿。

判断一个人爱不爱你,不要只看他说什么,更要看他会如何做:

真正爱你的人,不会只是做些锦上添花的表面功夫,而是会做些雪中送炭的实际事情;

真正爱你的人,落到细碎的生活里,不是一味追寻如大海般波澜壮阔的爱情,而是可以过好如小溪般细水长流的日子;

真正的爱人,在大难来临时,不会独自离去,躲躲闪闪,而是会留下来,陪你坚持到最后。

后来,孟小冬说:“在爱情里,最好的人并不是那个英俊潇洒、腰缠万贯、事业有成、才华横溢的人,而是那个尊重你、在乎你、舍不得让你受委屈的人。”

在梅兰芳的传记里,关于孟小冬只字不提,因为这是他的减分项;而在杜月笙的传记里,却一定要有孟小冬,因为这是他的加分项。

05

晚年时期,孟小冬移居台湾。 此时,所有往事都随风而去,所有恩怨情仇都放下。

她吃斋念佛,带着黑框眼镜,手挎黑皮包,脚穿黑布鞋。开始当老师,带学生,传承京剧技艺。

美到极致,洗尽铅华,一定是素与简。活到最后,安静丰富,变得通透而干净。后来,与张大千成为知音知己。

他懂她的戏,她爱他的画,她赠他难得的一盒录音,他赠她《六条通景大荷花》,犹如俞伯牙与钟子期,高山流水。

所谓,岁月静好,便是如此。她体会过花开的绚烂与繁华,也领悟过花落的淡然与苍凉。

既享受得了命运给予最好的部分,也承受住命运袭来最坏的结果,不断觉醒和成长,这才是一个女人真正的强大之处。

也许这才是孟小冬的传奇故事,告诉女人的生存之道。

此生,即便没有遇到梅兰芳和杜月笙,她也依然是孟小冬,一切都不可撼动她“冬皇”位置。

在戏曲界,她横溢的才华,独特的唱腔,始终占一席之地,成为无法忽略的名字。

“靠父母,你可以成为公主;靠男人,你可以成为皇后;只有靠自己,你才可以成为女王。”

活得最高级的女性,最后都活成了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