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城缸窑,一代舒城人的记忆

太阳,蜷缩在大别山末的山头,慵懒着不肯探出脑袋。山下的田野,被寒夜洒了一层厚厚银霜,白晃晃看不清庄稼的色彩。弯曲线条,挑起高高低低的田块,映出一幅水墨风韵的画卷来。缸窑,便在这中国风的画中渲染起火热生活的气息。

窄窄街巷的溜光石板路上,乡邻们挎着小竹篮,在独具缸窑特色的小巷,挑着各自要买回家去的生活用品,小商贩们肩挑手推各类窑货穿行其间。街巷中心的早餐店门口,杨师傅正往一口油锅里小心放下条状面团。“滋滋滋”,条状面团瞬间膨涨成一根黄灿灿的油条。在油烟中眯着眼,用筷子将油条翻身煎一下,喷香诱人的的油条出锅喽。

今天缸窑小镇上的狮子头,依然是附近出了名的好味道。

“杨师傅,给你钱!”有商贩打着饱嗝,递过来粮票和几张五分钱面钞。“老黄找钱!””老杨扭头朝店内使劲叫了声,那声音似冬日飞掠过枝头的“喳喳”声,清脆喜悦有力度。在白麻布围群上擦擦手,快速抓起几个狮子头放入油锅中,再小心捞起煎好的米饺放入油锅边的铁网架上。手脚利索重复着这些动作,老杨时不时招呼着在一边夹点心的食客。

“老杨,你快点煎啊!我等半天也抢不到一个狮子头!”一位旧时乡绅模样的老人正往窑碟夹着米饺打趣,老人身后站了扑闪着大眼睛的小男孩,馋馋眼神直盯着喷香诱人的早点。“呵呵!您老今个带了孙儿来吃点心呀!”杨师傅的招呼声里明显多了份恭敬。

今日缸窑早餐店里的场景,是否会触起你儿时的记忆?

“老何!狮子头没了,再端两笼来!”老杨回头一声喊叫,那边“噢”了声,两笼狮子头就端到了油锅边。“师傅!来碗红豆粥!”年轻商贩挤坐进一张油亮木桌边,抬头亮了嗓子叫。“来了哎!”同样围系着白麻布的何师傅转了个漂亮弧度,满满一大海碗红豆粥稳稳当当放在了年轻人面前。

瞪眼咽下一大口狮子头,再“嘘溜”一口浓稠红豆粥,夹一口小菜,这一刻的幸福和满足就在年轻商贩的舌尖。寒夜赶路到缸窑,装好窑货饱饱吃一顿早餐,再肩挑窑货走上几十里来时的路。这一顿早餐的意义不同于往常。

每天清晨,附近乡邻,尤其是稍远地的老人们即使步行几里路,也要到缸窑吃上几个狮子头,喝上一碗红豆粥。

“唐奶,您看,我这松桠焦干!”“唐奶,我这柴也干!昨个还晒过了!”热闹街巷边的窑塘茛上,佝偻着腰扛了一杆大称的唐奶,正挨个查看一担担松香味浓郁的松枝柴。“不急不急,我走到那头按顺序称。”每走过一担柴边,柴主人都要“咔嚓”折断一两枝桠来给唐奶看。一边安慰卖柴人,一边努力快步移动脚步,大大铁铊悬在后背,随吃力摇晃的瘦小身体漠然摇晃。

“那头五十,这头五十五,合计一百一十五斤!”。捏紧称铊线一脸公正无私样的唐奶,称柴时的说话声铿锵有力,似是端坐高堂铁面无私的青天爷。“好!”买柴的窑主,卖柴的山民都紧盯着称杆。然后又都一脸赞许地用力点头。担起,放下。唐奶的视线焦点始终在手中的称星上,好像大意丝毫就会有失公允。给窑场主们称柴得些微薄手续费,是唐奶的唯一经济来源。也许,孤身生活久了忘了悲苦,年逾古稀却仍需为生计愁苦的老人总是面露和善笑容。

缸窑老街仅存的一间极具窑地特色的老房,轻轻走过,传出烧土猪肉的诱人香味来。

“冯奶五儿子从台湾回来了!”一阵热闹鞭炮声后,这个消息像长了翅膀一样迅速飞传开来。即使是外族乡邻洋溢在脸上的表情,也像是中了神秘大奖似的窃喜且欢愉着。亲情、乡情,在隔离半个世纪后的重逢里,总有那么多难以言说的故事。游子的思乡情怀无以表达,一桌桌酒席摆开,四邻八乡,无论熟知与否,吃饱喝足不用招呼谁。这在才刚吃上白米饭没几年的年月,成了人们最感怀的记忆。

八十岁以上的缸窑村老人,每到新春都会收到岸那边游子的礼物。年复一年,岁复一岁,冯奶早已西去,健在的村里老人依旧还会在新春前夕,收到游子的祝福与厚礼。“冯大妈爱心桥”,一颗游子心一份思乡情。乡邻们口耳传颂着,这以孝心和爱心建起的一座公路桥。

缸窑,这伴着粗陶繁荣起的小镇,除了制作粗陶时的敲击声,还有喧于街巷别与他处的欢乐声。“快抓!快抓!那有一条!那也有一条!”夏日的一场暴雨后,急聚的雨水漫过窑塘茛,鱼儿游到街巷乱窜。这时的缸窑人会笑闹着丢下一切,卷起裤管,舞着双手在快淹没木门槛的街巷水中忙作一团。小镇,便在这欢乐场景里沸腾成另一幅动态画面。

来源田园拾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