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个90后与二手老雅阁的故事

一台十五年的老车里冒出一张90后的脸,说不违和是假的,能想到最合理的解释,便是穷。玩老车的人不少,而我只是一个买老车的人,改避震、调倾角、加顶吧这些统统和我八竿子打不着,但这并不妨碍我享受独占它的时光。下班后,把它从鲜有人知的低价停车场开出来,趁今天没有雾霾把窗打开,在高架环路上直视夕阳,听一首张国荣的《当年情》,那种感觉应该比睡到自然醒更满足一些。

买车前我一直坐地铁上班,地铁站离公司两公里的距离造就了我每天都得和共享单车打交道。在我看来共享单车就像榴莲,有的人爱不释手,有的人巴不得把它们都丢到珠江里,我显然是后者。坏锁没气掉链子,人多车少全靠抢。可为了不迟到被扣钱,我还是会每天准时把屁股坐到那个搁蛋的三角座椅上。直到同事小曹用一万多买了台二手千里马,看他进入千里马体内露出发情马夫的独有笑容,我才有了“我行我也上”的想法,决定买一台二手车。

在广州,捏着卡里仅有的那点钱去二手车市场晃悠,除了日本车我没有更好的选择,省心,保值。重点是必须挑一台老到有代沟的车,路上半年见不到,撞一台少一台那种,这样勉强能营造出一种没落贵族的感觉,让人觉得你是个有故事的人。挑车的时候除了排除事故,严重的“素车癖”驱使我拒绝内饰有任何后天痕迹,不能改碟机,不能有香水座的贴痕,全车真皮必须是原装的,前后忙活了一个多月,才找到这台从头绿到尾的极品雅阁。

或许因为从小就看着香港电视节目下饭,我印象中的日本老车都特别有“港味”,这台六代雅阁则恰好相反,它是我认知中最有“广味”的车——它是第一台在车身印上中文的日本车,而且不是如今的“广汽本田”,是“广州HONDA”。母亲的一位朋友当年也有这台雅阁,偶尔跟着大人们去广州酒家喝早茶,我都不忘溜出去停车场多看车子两眼,在童年记忆里它美的程度起码能去到邱淑贞的级别。两万块就把当年女神带回家,简直是世纪大促销。

为了让雅阁找回年轻的感觉,我没少往它身上氪金,到手后更换了的东西有:原厂避震×4,各种垫胶和球头,后轮轴承,四条新轮胎,后上可调摆臂×2,VTEC阀,启动马达,张紧轮+正时皮带,空调、发电机皮带,节气门修复,缸盖重新封胶,火花塞×4,1处钣金修复和2处喷漆,门锁马达×2,机油,机油滤,汽油滤,空气滤,变速箱油(用循环机更换),四轮定位,脚垫,打蜡,全车内饰精洗,还有工时费乱七八糟的……

所幸这老家伙在没做任何手脚的情况下,尾气年审居然能顺利pass,也不枉本宫那些吃馒头的日子,不然找黄牛的钱得让我生啃萝卜了。买车两万,修车两万,有人说我傻,我倒以为用四万买了一台近乎全新的经典好车,很值。

Jeremy▪Clarkson曾经说过:“如果汽车不能让你在每次上车时感到兴奋,那它就只是个交通工具而已。如果你的汽车只是个工具,那你不妨去搭公交车。”我一向主张把情感赋予到车上,因为在经历过百年发展后,汽车已经成为一种极为复杂的器物,而我相信越是复杂的东西,越是具有人性,人如此,车亦是。

对这台雅阁感情,“爱”应该目前是说不上的,因为心里最重要的位置属于那台跟了我家二十多年的皇冠,它陪我走过的路更长,为我付出的也更多。和雅阁相处是一种更安心自在的感觉,它有缺点,变速箱1挡换2挡时总要踹你一脚,隔音效果大约跟保鲜膜差不多;我也有缺点,工作两年肥了快30斤,经常因为太懒大半个月都不洗一次车。好在我们互相都不嫌弃,我不是它的第一位主人,它也不会是我的最后一台车,不需要任何誓言和契约,就这样一直在对方能看得到自己的地方。如果非要下一个定义的话,它就像电影《甜蜜蜜》里面黎小军踩的那台单车,前面载着自己,后面载着快乐。

那种快乐,比邓丽君的歌声还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