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哪吒之魔童降世》談談國產動畫的血淚興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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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多少國漫電影能讓人看到流淚?又有多少國漫電影能讓人看到前一秒感動流淚而後一秒卻又攜著未曾擦乾的淚水破涕為笑?《哪吒》做到了,反正我看電影的時候表情大概是介個亞子的:

由《哪吒之魔童降世》談談國產動畫的血淚興衰

電影中有太乙真人的滑稽出演、有尖叫壯漢的賣力演出、有史上最醜哪吒的古靈精怪、有申公公的單口相聲……又有嚴父李靖“他是我兒”的父子情義、有哪吒與敖丙“我說過你是我唯一的朋友”……

雖說感人的地方像“父子情”啊、“朋友義”啊都是比較經典、老套的劇情,但在這部電影裡卻恰到好處。哪吒因為身世的緣故自幼便遭受不公的待遇,而在這樣的情境下仍有對他不離不棄的親人與朋友……可以說這部電影在情感拿捏和主題表現的方面做得十分出色。

曾經的和現在的

15年前,一部flash動畫《黑鳥》在當時的互聯網吸引了很多眼球,而它的作者「悠無一品」,在還沒成名之前便隨著flash的衰落一同銷聲匿跡了。

11年前,一部風格很濃烈的《打,打個大西瓜》不僅震驚了中國,更是震驚了世界,而醫科出身、製作長達三年的導演餃子卻並沒有一炮而紅。

10年前,一部看上去很粗糙的短片《李獻計歷險記》(下稱《李》)卻引爆了網絡,導演李陽用三個非常正能量的詞給自己取了個名兒叫「年輕優秀的飛行員」。時至今日,國產短片裡除了《九色鹿》《小蝌蚪找媽媽》《三個和尚》這些上美廠出品之外,仍在靠《李》撐著場面。

9年前,一部畫了很久的動畫《刺痛我》終於打磨完畢,但這部片子直到2012年才在土豆網公映。

同樣是9年前,系列動畫《小胖妞》悄然問世,4年間一共做了九部,短暫的打響名氣後,導演何偉峰繼續悄無聲息的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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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來,「悠無一品」換了個ID叫「不思凡」,在2017年搗鼓出了一部非常有思想內涵的作品《大護法》,被不少人稱作是“填補了國產動畫深度上的空白”。

一個人做完了《刺痛我》的劉建,又一個人做完了一部《大世界》。雖然沒能獲得商業上的認可,卻在藝術上衝出新高度,繼宮崎駿《千與千尋》之後第一次入圍柏林電影節主競賽單元。

消失了很久的何偉峰,去年帶著他的作品《刺客伍六七》重新出現在世人眼前。這一次,國內的年輕人們都激動了。

「年輕優秀的飛行員」還在持續著他的創作,從《壞未來》到《少年異能事件》,雖然未能達到《李》的高度,卻也在國產動畫上留下了自己的印記。在《李》的真人版導演裡有一個人叫郭帆,後來他拍了《流浪地球》。

還有餃子。今年,他帶著《哪吒之魔童降世》(以下簡稱《哪吒》)殺入暑期檔,一炮而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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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些人的軌跡大抵相同,通過才華橫溢的短片進入公眾視線, 然後消失匿跡,蟄伏數年後攜作品出世,震驚全國。

國漫巔峰在何方?

2015年,《西遊記之大聖歸來》引爆暑期檔,在擁有《捉妖記》這樣龐然大物的情況下依靠過硬的工業質量和誠意吸引了大批自來水,最終轟下了近10億的票房,國漫復興的大旗,在此刻被舉起。

2016年,梁旋打著“十年一劍”的噱頭,將他12年前的夢搬上了熒幕。這一次不再是一邊倒的自來水,空洞的內核和絢爛的畫面引起激烈的爭論。縱然對故事百般不恥,卻沒有人會質疑《大魚海棠》的作畫水平。很多人哭了,原來中國也是可以做好2D動畫的。

2017年,《大護法》《大世界》接連上映,雖然畫風見仁見智,但我們看到了國漫原創者的努力,他們用作品講述著對世界的理解,動畫不再是拍給小孩看的,它也是大人心中的夢。這一刻,我們似乎慢慢進入了皮克斯、迪士尼的意境。

2019年的寒假,《白蛇:緣起》再次掀起國漫崛起的熱潮。比《大聖歸來》更加成熟的畫面和動作設計,向觀眾展示了中國動畫工業的最高水平。詬病也隨之而來,劇情平庸,這個國產動畫最大的問題始終沒能逃過。

而今年夏天,一切變得不一樣了。精良的工業製作,流暢的動作設計,張弛有度的節奏,以及最重要的,一個優秀的劇本和深度的內核思考。所有的這些,讓《哪吒》以超人之姿拯救了今年的暑期檔。《大聖歸來》《大魚海棠》《白蛇:緣起》告訴我們,中國是可以拍出好動畫的,只差一個好劇本。於是《哪吒》做到了,成績我們也看見了。「舊瓶裝新酒」,這次終於是揚眉吐氣了。

國漫崛起,這一刻總歸是站到了新高度;哪怕我們都知道,國漫已死。

輝煌的巔峰—上海美術電影製片廠

國漫崛起的口號整天在喊,但其實國漫不能叫崛起,而應該說復興才對,因為國漫曾經輝煌過——就像中華民族一樣。

上美廠的奠基人——萬籟鳴,“中國動畫之父”,響噹噹的名字。1938年,第一部有聲彩色動畫長片《白雪公主》問世,這是很多人都知道的。但很多人不知道的是,萬籟鳴先生在看過《白雪公主》之後,下定決心要拍出「中國自己的有聲動畫片」。

於是,1941年《鐵扇公主》誕生了。這部動畫片除了讓中國動畫走向世界以外還有另一重影響——啟發手冢治虫走上了漫畫之路。手冢治虫不用多介紹了吧?“日本動漫之父”,同樣響噹噹的稱號。40年後,手冢治虫見到年逾古稀之年的萬籟鳴,表現的依然像是個見到偶像的粉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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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大動畫傳奇萬籟鳴(左)和手冢治虫(右)

《鐵扇公主》,亙古不變的西遊主題,選擇這個部分自然也有宣傳抗戰的意味在裡頭。流年戰亂,行人如履薄冰,卻澆不滅萬氏兄弟的熱情。1949年,東北電影製片廠遷至上海,並在1957年正式成立上海電影製片廠。萬籟鳴先生,便是在這時節來到了上美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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萬超塵(左)、萬籟鳴(中)與萬古蟾(右)三兄弟在討論動畫

幾經籌備,一部更偉大的動畫片誕生了。《大鬧天宮》,時至今日仍可看作是國漫巔峰。大鬧天宮,鬧出了民族的精氣神。舉國體制下的上美廠如魚得水,剪紙片《豬八戒吃西瓜》,水墨片《小蝌蚪找媽媽》,摺紙片《聰明的鴨子》,木偶片《神筆馬良》……風格各色各異,但無一例外有著濃厚的「中華文化標籤」。這期間上美廠的成績是輝煌的,今天許多人提前中國動畫,還會浮現這一時代的影子。可惜,文革到了。

但上美廠沒有就此落寞,畢竟還生存在計劃經濟的體制下,有錢,就能辦事。陣痛期過後,1979年《哪吒鬧海》問世,同年誕生的,還有《阿凡提》。《哪吒鬧海》再次讓中國動畫片走向了世界,不同的人物,同樣的主題,這是中華民族骨子裡的桀驁。

進入80年代,上美廠的實驗性動畫漸漸停滯,2D動畫卻越發成熟。《黑貓警長》《葫蘆兄弟》《邋遢大王奇遇記》《舒克和貝塔》《寶蓮燈》,一大串熟悉的名字,組成了我們的童年。

以及不得不提到的,《我為歌狂》。難以想象,這部在當時可以和日漫媲美的作品,竟然是上美廠出品。

可惜,彼時已經完成了計劃經濟到市場經濟的轉變,上美廠賴以生存的土壤消失了,而人才——這份最寶貴的資源也隨著國企改革而凋零。上美廠撐過了文革,卻終究倒在了時代變遷的洪流裡。之後除了一部《大耳朵圖圖》,我們對上美廠的瞭解可能就在於一些瑣碎的維權新聞上了。

關於國漫的閒言碎語

上美廠的巔峰是計劃經濟下舉國體制的成果,這與手冢治虫給日本動漫行業帶來的低成本製作理念截然相反。上美廠燒經費製作的大量實驗性動畫沒能留存下來,日本卻形成了完整的產業鏈,而後國內再想追趕,已經是望塵莫及了。所以,國漫在經歷了一段時間不短的摸滾打爬之後,依然在繼續摸滾打爬著。日本可以上演「劣幣驅逐良幣」的戲碼,而在慘不忍睹的中國,出了一部好片子可是要燒高香哩!

歸根結底,行業盤子不夠大,產業鏈不夠成熟。國漫就這樣默默向前走著,多年來卻也不見起色。「國漫已死」,不是說著玩的。

但《大聖歸來》給國漫創作者們帶來新思路:不計成本,用誠意換誠心。《哪吒》的導演餃子談到《大聖歸來》是這麼說的:“以前國產動畫的生存王道是把製作成本壓縮在政府補貼之下,但《大聖歸來》讓我們學會和觀眾‘以真心換真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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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哪吒》上我們看到了另一種形式的“舉國之力”:四家出品方分別是光線、彩條屋、可可豆、十月文化,光線的宣發不用多提,經常使中小成本投資電影扭虧為盈,彩條屋的《大魚海棠》《大護法》《大世界》不逞多讓,十月文化則有《大聖歸來》。現在的國產動畫,每每都是拿出最頂級的陣容,或許我們2D動畫還吃不下,但是流水工業動畫片的模式正在逐漸形成。皮克斯能做到量產8分片,也許未來的我們也可以呢?

關於《哪吒》也聽到過不少兩極爭論,這裡借用《這就是街舞》裡易烊千璽的一句話:“藝術,最重要的就是感受。”對於普羅大眾而言,我們沒有專業的鑑賞水平,我們只能用最直觀、最本質的方法去評價它——就是去感受。藝術呈現給你的是什麼樣子,它就是什麼樣子。不要在乎別人的看法,這是藝術給予每一個個體的權利。

國產電影曾經歷過暗無天日的時代,大家被《小時代》《捉妖記》這些片子按在地上摩擦之時,審美也在逐步提升著。

現在,我們有了《紅海行動》《我不是藥神》《流浪地球》等種種類型片,哪怕是如此淒涼的暑期檔,《銀河補習班》也沒能趁勢捲走票房。爛片當道的時代已經過去了,流量不再一味和票房捆綁,哪怕是祭出梁朝偉也不好使。雖然我們不懂什麼陽春白雪,但至少分得清好壞,爛俗的東西已經吃不開了。

珠玉在前,各國都已經有絢爛紛呈的文化輸出,而我國雖然有博大精深的傳統文化,在文化輸出上始終欠缺了一些。所以一旦打上了「國產」標籤,我們就能抱有最大的寬容度,因為我們知道,未來會好的。歸根結底,是大家希望看到帶著有中國元素的作品走向世界,講述中國故事。為何?大概是傳承了五千年的那份傲氣吧。

從《大鬧天宮》到《大聖歸來》,這是4年前應該著筆的事。《大鬧天宮》迎來了國漫之巔,而《大聖歸來》,相信也能吹響國漫復興的號角。從《大聖歸來》《大魚海棠》到《大護法》《大世界》再到《哪吒之魔童降世》,國漫的步子走的是慢了些,卻走的很穩。所以我們看到了《哪吒》的集各家之所長。

未來,會更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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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命由我不由天」,呵,多麼悟空傳的一句話,是不是也隱隱代表著國漫原創者們發出的絕對強音呢?國漫已死,但總歸還是有這些堅持追夢的原創者們在奮力披荊斬棘。“哪怕是野火焚燒,哪怕是冰雪覆蓋,依然是志向不改,依然是信念不衰。”

本以為經歷了《八佰》《少年的你》等大作相繼撤檔,鄧超X俞白眉繼續固步自封后,我們會經歷一個“最冷暑期檔”。哪吒的橫空出世,可謂是逆天改命。「我命由我不由天」!讓我們對國產動漫抱有更高的期待吧,

相信未來的國漫會如哪吒一樣,一改以往不公的命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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部分圖文來源網絡

作者 アラガキユイ

排版 清幽Yo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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