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心河


散文:心河

作者:(湖北)王刚菊


  老家门前的小河,宛若一条长长的白丝绸缠缠绵绵地将村子绕了大半圈儿,而后,曲曲折折、闪闪亮亮—荡而过。小河的南岸是青青的山冈北岸是一洼洼的良畴很有些“一折青山—扇屏”的味道。小河源于桐柏山余脉,逶迤百里融入襄江。村里风水仙儿巴爷掐着手指说,没有小河,就没有我们这村子哟——

  远离老家二十余年,小河的清流在心间依然那么温柔和甜美,汩汩的水声依然那么撩人心弦,浮动的暗香依然那么迷人魂魄。感念得久了,揪心的时候,免不了梦落小河。是啊,无论怎样的岁岁年年人不同,小河都会生生不息地在我心里流淌,时时刻刻游荡在我的眼前。

  小河淙淙地流着,也留着我孩提时的美好时光。

  春雨一落,不用网,随手拿了箩筐,朝生水下猛地—捞,就会捕上扑棱棱、白花花的鲫鱼。这时节的小河,处处酝酿着鱼儿们的爱情。河套里的花儿,媚眼一样地忽闪、顾盼,悄然地吐出芳香,将小河彻底地女性化了。随了梅雨的绵密、紧凑,水竹绰约起来,尖着长嘴的叼鱼郎奔走相告着,在一片片的或疏或密的翠绿中忙来忙去。而缓流宽处积淤的白的小沙滩,成了我们的游乐场,裸脚走在细软的沙粒里,便有种被什么东西密密地舔吮的感觉。小小的我们忘我地撒起欢来,鹰啄兔子,摔绊子。野性十足的游戏,滚爬得浑身是沙儿,不必慌的,跳腿清亮的潭里,一个鱼跃,便—身清白。

  随着“唯有读书高”的呼声春水一样高涨,我们不得不疏远了小河。然而,一到星期天,小河里又会爆起我们的喧闹声,无忧的流水总能流去课堂上积下的重压。于我们的眼里,小河的上游遥迢,下游深远。站在南畔最突出的松树冈上远望,小河就是一条绿白相间的带子,深情地依冈绕田,弯弯地伸向远方。我们总没有依据地猜想小河流到夕阳的地方才住的脚,夕照下熠熠的河坝,或许就是小河的家吧。

  昔我往矣,河水清清,绿柳依依。这便是从前的梦—样的小河了。

  再次认真地面对小河时,村子里竖起了一幢幢的小二楼,以及上游整日地“哐啷”作响的小企业。岸边的一处处百年曲柳不见了,初夏盛开的一团团香雪的槐林不见了,南岸的青松冈仿佛秃了头。黄鹂、“布谷”“脱脚过河”“哥哥苦”们,那曾经鲜亮的叫声绝耳了。几人深的水潭被淤成了泥坑,缓水面的地方被村人营造成了稻田,河套因开垦,水土流失,而褴褛不堪。僵硬的、灰脱脱的小河,从冈坡脚儿,田野襟儿下忧忧伤伤七扭八拐地远去了。

  无可奈何花落去。小河的春天就这么过去了。我无法考证小河的历史,只听村里老人说,六十年前,小河的上下游还有原始森林。于是,每次回老家,我都会执著地独自一人在朝霞灿烂时分,站在南岸冈顶上,看炊烟缠绵的村镇,感受日出一样的生命不可阻挡地到来。也在残照时分,走进小河的襟怀,面对尚有几许碎银闪动的下游河坝,体悟生命的无限沧桑,生出不尽的感伤来。久久不散的情绪,总使我想及那句不可言传的诗句:今人不见古时月,今月曾经照古人。

  小河的没落,只能让我更为珍惜地去寻找那些久远的感觉和记忆。我对它的思念,不只是无名花草的芬芳对我永远的迷惑,不只是对潭里翻跟头无愁的儿童和柳下苦读有虑的少年的追怀了。

  面对小河的命运,嘘吁之余,我便只能让那美好的记忆永远永远埋在心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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