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以来情绪那些事儿

郎在山「陕西」/​一直以来情绪那些事儿

一直以来情绪那些事儿


文/曹伟


人流,楼丛,街道,超市。

枫这几日真是觉得无聊透了!要和人家竞争看谁更能够枝繁叶茂、还要看谁更能够招徕更多的人儿在自己的腋下乘凉。那么,只好拼命的光合作用吧,叶子展得舒舒地、枝丫绷得直直地,脚跟使劲往地下水分多的那儿踅摸,就这,说不定人家别的树不知通过什么渠道就能拉来一些赞助类的。唉,烦人哪!

“什么玩意儿嘛!”马路对面两棵柳树正在聊天。

“那次两个人儿好像是在念诗,什么关关雎鸠啊什么辗转反侧啊,这都什么什么啊乱七八糟的?”

“你怎么啦,这么多感慨呢?”

“我还感慨?!那会儿,就是那只鸟儿,你说啊,怎么就那么寸,竟然就落在我最嫩的那枝丫上,关关啊关关啊叫的人烦死了。”

“嘿嘿,你是千年烦恼无处宣泄嗷,鸟儿生来就是栖息在咱这儿嘛,不是有个姓曹的说过绕树三匝、何枝可依么?”

“嗷何枝可依就偏偏依到我的嫩枝啊?我怎么这么倒霉噻?”


听到俩柳在那“吥唧唧吥唧唧“的,枫更觉得胸闷,倒霉的事情倒不是天天有,而是当你倒霉之时,一定有另外的家伙否极泰来。

唉,人生无常但是——时运流转哪!

这不,就有一对人儿依偎在枫下缠绵啦。

女儿:“讨厌的很唻,办公室啦么几个人儿,一天到晚鼻子歪眼珠子凸滴。老板也真是滴,啥么啊啥么啊。。。。。。”

男儿:“咋滴?”

女儿:“阿耶,人家就啦么说说嘛。”

男儿:“说说咋滴?”

女儿:“算啦不说啦烦人滴。哎!”

男儿:“嗯。”

女儿:“昨儿吃肯德基,你觉得拉格味道好不?”

男儿:“嗯。。。汉堡好,鸡翅好像齁点。”

女儿:“嘻嘻,啥么齁啊?”

男儿:“嘿嘿,就像你嚼盐后人家再亲你嘴。”

女儿:“哇,讨厌耶!”

正在郁闷着的枫只觉得后背痒痒的,原来竟是女儿背靠着枫的腰眼,并且为了那点娇娇之羞,一双手儿也在背后不痛却痒地时不时挠着枫的腰肤呢。


这光景,倒被马路对面俩柳观赏了个人五人六。

“呵呵,瞧瞧哎,你不是说讨厌嫩枝上有鸟关关啊关关啊叫么?”

“是啊,那和这光景扯什么啊?”

“你,真不明白?”

“有点,只是感觉晕晕乎乎滴。”

“那么,你知道啥嘛叫树之为树、鸟之为鸟、水之为水、草之为草、虫之为虫、月之为月、风之为风、春之为春、喜之为喜、古之为古、天地之为天地啊就啊就等等这些吗?”

同为柳,竟然也有这大辩若讷与巧言令色之渊薮啊。俩柳树因而也就亦友亦师呢。

“树,之所以为树,就是用来给那些有情绪滴鸟儿关关啊关关啊倾诉时踏枝的啊。”

柳树好像也知道,一些人,吃上那么一大口冰激凌,哇呜——心情那个舒畅嗷。情绪这东西应当是热能积聚纠结所致吧,五内如焚的感觉不仅仅需要凉爽,更需要甜蜜那么一下子呢。

可是水泥或者预制板铺满的广场街道呢?

对了——过去在寺院里,倒是那蓝蓝的方砖铺就的脚下之小径,怎么就让人感觉那么舒服呢?

这些问题,其实枫一直在想来想去。每当8路公车塞满了归家的人儿,老远哼哧哼哧地踟蹰而来,枫的叶子都会微微起伏。好像在含颔自问、又似乎在摇头沉思。

这会儿,那个见多识广的柳依然在谆谆教诲——

“鸟之所以为鸟,是为总要有空气之中飘飘然然的那一类哦。”

“水之所以为谁,是为总要有流淌着的那一类哦。”

“草之所以为草,是为总要给蝶儿留一些打尖振翅展示的平台哦。”

“虫之所以为虫,是为总要给地面上留一些蜿蜒蠕动的痕迹哦。”

马路对面的枫听得绕口,在心里不停地作恼说“你烦不烦烦不烦烦不烦!?”然而那个好为人师的柳正在兴头上,怎肯住嘴——

“月之所以为月,是为总要给那些写诗的弄几回阴晴圆缺的镜像哦。”

“风之所以为风,是为总要让这小小寰球在飞转时喘喘气哦。”

“春之所以为春,是为总要让老去的归根新生的吐芽哦。”

“喜之所以为喜,是为总要叫马路对面那个枫在夜色阑珊之时一吐胸中块垒哦。”

枫,在这一连串的专家讲坛中不胜其烦,突然听到结束语竟然奔自己而来,不由得恶气填膺,要不是植物界讲究所谓落地生根,自己真要越过马路扑上去就老拳相向了。但,为了解恨起见,就在心里恶狠狠地存了一句:

“有那么一天,叫绿化队锯了你他母本滴!”

句末是一句粗话,是枫从城管那儿学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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绿化队还确是锯过马路边的树,并且先是枫树。

这几年高楼起的飞快,人们有钱了就去争相上楼,再就是原来夜宿在平地上的人太多太多,钢筋水泥筑成的那些一格一格的阁楼很令人神往。

枫还记得有一次,正在把那一根根钢筋扎捆成桩子的一个人不知怎么的就从那最高处的一个格子那儿飘下来了。一路上还被格子外的网子轻轻绊了一下,然后不知怎么的那网子就被冲击了一个窟窿,那个人儿依然无法挽回地继续飘飞而下。

枫目击了太多的飘飞,对于柳所议论的那些宏论早已过眼烟云。正如人之常情似的,所谓“大道亨通,君子谦谦”嘛,你把别人的常识当做自己的发现,岂不是贻笑大方?

凭借这么多年的经验,枫觉得,就一句话——生命恐高!

枫隐隐约约记得有一年,碧空中几片高档布片从朝阳门城墙飘来,越过人流、穿过楼丛,飘落在自己较高的枝桠上。

那一时,在距离这个城市四十里的上空,西北航空公司一架飞机失事,随着一声轰然巨响,天空中人飘飞、物飘飞,生命飘飞!地球的巨大引力无所分辨地一概吸收了那架飞机上的所有人人物物。平日里的富贵贫贱、功业身份等等,一旦被置于上不着天下不着地的境况,碧空中所飘飞的,非比云、非比鸟,注定会有一部分生命形式被凄婉地转化往另一种存在。

那一时,一件崭新的西装也在飘飞着。它看首先看见的是绝望——无可挽回的绝望!

距离地面的万米高空,人儿不胜其寒,波音飞机的庇护里,空姐甜美的笑容在呢、面包在呢、矿泉水饮品在呢、随身听的妙曼歌声在呢、透过舷窗傲望云端的眼神在呢。这些,那件西装也曾不止一次地看到过。登机之前,在咸阳国际机场,西装看到过早就习以为常的送别情景。

“公司都安顿好么?

“好了。小赵把上次说的事情办好,小王把蒙娜丽莎那儿的照片取回来,小刘按照张局长的意思去办就行。哦——对了,你抽时间把那笔帐转过去。”

“嗯。整天飞来飞去的,你抽空睡睡。”

“呵呵,没事,飞习惯了,睡不着。看天看云,看着看着就觉得和早晨在雾里跑步一样。”

“哦,每次就看着飞机吭吭吭吭的上天了,人家心里就开始惶惶惶惶的。”

“没事哦,很简单的——飞机从这个机场吭吭吭斜冲上天,然后在空中吭吭吭飞一阵,最后就又吭吭吭落在另一个机场。呵呵。”

西装总是笔挺笔挺的,终于这一次万般无奈地飘飞在碧空了,昔日所会晤过的达官显贵从此永别了啊、往日觥筹交错的夜宴从此永别了啊、曾经叱咤风云的商海遨游从此永别了啊、那些令人心旌荡漾的爱恨情仇从此永别了啊!

西装的悲凉时刻来的略略延迟了半分钟,飞机解体之时西装没有被燃烧,离开机舱之后飘了那么一会儿,就被随后追上的一些残片分解了。之后就成为一缕缕的布条。

之后就有一两个布条飘到枫的枝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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枫之所以有如此的感慨,就是听了布条的讲述。

在朝阳门这条街道上,枫最习以为常的是车流,还有塞车。那天一个大约二十出头的女孩忽然从车道旁的人流中飘逸而出,行步妙曼地就朝马路对面奔去——其实马路对面无非还是人流——一辆绿色的出租跑的正舒畅,被这女孩瞬间打断思路。出租车司机惊出一身半的冷汗,探头车窗外,照着女孩背影断喝:

“找死投胎啊叉叉叉的!”

这时的大道早已如同手起刀落快刀斩乱麻似的,车流人流至此皆驻了。那个女孩却已背包上小布熊一闪一闪地汇入了人流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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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


曹伟,陕西黄陵人,教育工作者,喜诗文,善对弈,著有《如诗如画品红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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