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6
2019年7月28日
從早上開始，這就註定是充滿波折的一天。
我在迷迷糊糊中把鬧鐘按掉了，當再次猛然醒來的時候，時間已經到了9點。
今天的線路與我三年前如出一轍，上午遊覽青海湖，下午前往茶卡，晚上返回黑馬河。雖然路程不長，但花在拍照和遊覽上的時間很多。
行程本就緊迫，居然還睡過了頭。於是趕緊和夏爬起床來，匆匆收拾好行李，離開旅店。
沒想到出門一看，不禁目瞪口呆。天氣和預報的完全不同，陰雲密佈，還零星飄著雨點，昨天的晴空萬里燦爛夕陽如同一場夢幻。
樂觀的想，這樣的天氣，就算我們起得早了，也沒什麼意義，看不到什麼東西。悲傷的是，我們的青海湖環遊之旅最重要的一天，就只能在這樣沉重的氛圍中開始了。
驅車往環湖東路駛去，雨越下越大，無情地撞擊著車窗。我們一臉憂鬱地穿過青海湖的大門，連停車拍照的心情都欠奉，繼續往二郎劍方向駛去。
途中，趁著雨小的間隙，飛起無人機看了看情況。只見筆直的道路遠方，黑壓壓的雲層如同帳幕低垂，連綿不絕，絲毫看不見晴天的跡象。
繼續前行，經過湖邊的一片沙地。青海湖三大景區之一的沙島目前已經關閉歇業，所以現在就只有這裡可以觀賞青海湖的沙漠了。
說來難以想象，在中國最大的內陸湖旁，在距離金銀灘草原不遠的地方，竟然會有沙漠。它是由於青海湖水位下降，湖沙在北岸堆積形成的。與遠處汪洋一般的湖面對比，形成了魔幻般的畫面。
金色的沙灘，湛藍的湖水，冷暖交融。可惜光線太差，否則又是大片級別的視覺享受。
天氣糟糕，也依然擋不住遊客們的玩興，大媽們頂著大風，紗巾迎風飛舞，讓人心生敬佩。而我則和夏商議，決定不作停留，一直向前，等待天氣好轉。
馬不停蹄地經過洱海，抵達岔路口，從這裡駛上G109京拉線，往二郎劍方向駛去。
天氣沒有任何好轉的跡象，冷風裹挾著雨點，吹得人心口發涼。氣溫僅有15度上下，把為了今天而精心打扮的夏冷得夠嗆。
沒有了陽光，湖畔的油菜花也顯得無精打采，在寒風中有氣無力地搖動著身軀。
即使如此，湖水也依然那樣藍，那樣透徹。雲影讓湖面呈現出不同深淺的顏色，如同光帶遊移。
我想每一個初見青海湖的人都會有這樣的感受“怎麼會那麼大？”以湖而成海，獨此一家。夏從未見過如此大的湖，這次可謂是大開眼界，看著我航拍鏡頭裡的畫面驚歎連連。
而在湖水的另一面，則是雲遮霧繞的青海南山。它們好似被烏雲矇住了臉，看不清輪廓。
繼續前行，經過一茬又一茬規整的油菜花田，每一塊田地都有人守著，要進入就得收錢。長勢良好的花田總會得到更多遊客的青睞，從而形成堵車，讓本就擁擠的國道更加混亂不堪。
感覺路上的車遠比三年前更多，其中又以青甘川陝牌照佔大多數。旅遊旺季便是如此，如果旺季與假期重合，那就更是擁堵。我竟有些懷念川西那些無人的山谷草甸，懷念在秘境中穿梭的感覺。
抵達二郎劍景區，路邊的停車場裡堆滿了車。在鳥島沙島都關閉的情況下，這裡就是人們唯一能夠打卡，彰顯到此一遊的地方了。其實你在景區看到的湖與在外面看到的並無差別，無非就是能夠坐坐船，在青海湖的石碑旁照個相而已。
我對於景區毫無興趣，在車流中殺出重圍，帶著夏拐向二郎劍對面通往共和縣的公路，看看能不能在山上觀賞青海湖的全景。
這是三年前我在山坡上拍到的全景照片，在我的想象中，我和夏應該支起桌椅，吃著火鍋唱著歌，在陽光下欣賞這一望無際的晴空大海。
然而，現實卻是如此殘酷，眼前只有化不開的濃霧和灰暗的天空。湖就在那裡，卻看不見一點蹤影。
雨越下越大，我去後備箱拿個餐具，不一會兒就渾身溼透，只能和夏蜷縮在狹小的車廂裡，解決今天的午飯。方便火鍋噗噗作響，冒出煙氣將車窗玻璃蒙上霧氣，雨水滴答，默默不語。
夏給我拍的這個表情很能展現我當時的心情，這次旅行說是青海湖之旅，其實真正在湖邊的時間也不過兩天而已。如今二分之一的時間就這樣被陰雨毀滅，實在是崩潰得讓人想要爆炸。
就這樣吃完火鍋，眼前的景象沒有一絲改變。我們心情沉重，一路下山，繼續向茶卡鹽湖方向行進。
過了二郎劍，一部分人掉頭折返，讓路上的車減少了一些。而雨依然大到令人窒息，雨刮器都沒什麼作用。此時我腦子裡只有一個想法：
今天完了。
按照計劃，我們現在應該前往茶卡鹽湖，然後在天黑前返回位於環湖西路的帳篷旅館住宿。但這樣的天氣就算到了茶卡也只能看到一汪泥潭，所以最理智的方案是直接去住宿地，然後第二天看完日出再去茶卡景區。
沒想到，天無絕人之路，在快到黑馬河鄉時，天氣如同變魔術一樣雲開霧散。一抹藍天撕開陰雲，陽光普照，點亮了我們陷入絕望中的心情。
此時已是下午4點半，距離茶卡還有1個小時車程。如果要去鹽湖景區，那麼今天必定是要開夜車了。但機不可失失不再來，面對此情此景，我很快做出決定，管他的，走。
於是兩個被陰雨搞得灰頭土臉的人又像打了雞血一樣，在小吉發動機的嘶吼中一路高歌猛進，翻越橡皮山埡口，向著80公里外的茶卡鎮駛去。
此時天氣已經完全轉好，白雲與遠山在雨過天晴的藍天中顯得格外清晰。從橡皮山埡口一直到大水橋鎮是一段長達16公里的超級大直道，我們就在青草與水滴的氣息中一路奔馳。
擺脫了雨水的束縛，無人機也再度翱翔。在望不到邊際的荒野上，佇立著無數風力發電機，如同衛兵一般列隊，延伸向遠方。
過了小水橋鎮，G109在這裡轉彎，與京藏高速齊頭並進。而遠處的窪地中，一片白色的光芒閃耀，那就是天空之鏡，茶卡鹽湖。
下午5點半，我們終於抵達了景區。即使是這個時間，停車場也依然擠滿了車，一位難求，可見這裡爆棚的人氣。
帶上裝備，穿戴完畢，我和夏緊趕慢趕地進了景區。為了節約時間，我們選擇了最便捷也是最奢侈的遊覽方式，乘坐小火車直接前往湖心深處。
沿途的景象讓我們心驚膽戰，只見鹽灘上站滿了人，男女老少人頭攢動，讓人想起了夏天泳池裡下餃子一般的盛況。
放眼望去，全是紅裙飛舞，紗巾飄揚。戲水的，拍婚紗照的，蹦跳擺拍的，被鹽粒紮腳嗷嗷叫的，千奇百怪，形形色色。
火車開得很慢，在來來往往的人群中穿梭而過，差不多過了20分鐘才抵達湖心站。我們就在這喧鬧聲中正式開始了茶卡鹽湖之旅。
在滿是鹽粒的地面上要找一處可以起飛無人機的地點很不容易，最後還是以路邊的長木凳為平臺，升起了無人機，將鹽湖的全景盡收眼底。
這裡是景區的盡頭，在我曾看過的遊記中，原本是可以繼續向前走的。如今，欄杆阻斷了道路，只剩下廢棄斑駁的鐵軌與電線杆為伴，默然地延伸向遠方。
和西海鎮邊的上星站一樣，這裡也充滿著歷史的滄桑味道。只不過，與鐵鏽相互混雜的並非青草的芬芳，而是鹽的苦澀。
誰能想到，這個五年前都還是寂寂無名、人們可以隨進隨出的鹽場，會成為今天人滿為患的網紅景點呢。
以至於只能用航拍這樣的高科技手段，才能避開人群，好好地欣賞它的美麗。
也許，這是每一處美景的結局。我們在驚歎它的遺世獨立之時，也害怕它會遭受世俗的染指。諷刺的是，一旦它的寧靜被打破，它也就不再是它了。
拍完風景，感慨一番，無人機的電池也用盡了。我和夏穿上拖鞋，踩進鹽湖，看能不能拍到天空之境的絕美景象。
關於鹽湖，之前有很多非議，比如湖水被汙染了，全都是黑的，又比如人多得要命，根本無法拍照等等，但事實上並沒有想象中那麼糟糕。
平心而論，在好的天氣裡，它的景色還是非常值得一看的。至於人多的問題，畢竟景區範圍很大，要在湖裡找一個拍不到其他人的角度還是挺容易的。
可惜，此時的風還是有些大，將湖水吹得波瀾驟起，無法獲得最完美的倒影畫面。
但從早上的狂風暴雨，陰雲密佈，到眼前這樣的碧空如洗，陽光燦爛；從絕望的低谷，到此刻的滿足，我們無法再要求更多。
我們就這樣一直拍攝，忘記了時間。直到落日西沉，輝光將湖面染得金黃，才戀戀不捨地離開。
行走在傍晚的鹽湖裡，湖水在腳下破碎成金色的碎片，如同砂金翻湧。泛起的波紋相互碰撞，化為繁星點點，化為金色的璀璨星河。
這一切又慢慢散開，淡去，最後歸於無形。天地之間，只剩下寧靜。
八點半，我們乘上最後一班小火車，離開鹽湖。直到此時，也還有許多執著的攝影師架著三腳架，準備拍攝暮光中的鹽湖；也還有許多執著的遊客揮舞著紗巾，想要在這裡留下自己最後的身影。
在最後一抹餘暉中，我們告別茶卡鎮，在夜色中匆匆趕路。
沿著黑漆漆的京藏高速返回青海湖大門，在返程的車流中翻越橡皮山埡口，經過燈火輝煌的黑馬河鄉，最終抵達位於環湖西路19公里處的
聖湖驛站帳篷旅店。途中，我帶著夏第一次看見了漫天星辰，看見了銀河橫跨，看見了一閃而逝的流星。
我永遠也忘不了這一天，忘不了上午的陰雲密佈，愁雲慘霧，忘不了下午看到那一抹藍天的驚喜，忘不了藍天下的茶卡鹽湖，忘不了那金色的日落。以及最後，我和夏一起仰望著星空，胸口充盈著感動。
這就是旅行，驚喜與失落並存。即使是同樣的路線，也會發現不重樣的風景。對我來說，行走在路上的感覺也永遠不會厭倦，它讓我覺得自己真切地活著。
旅店老闆很熱情地給我們領路，還幫我們把帳篷升級成了房間，讓我們可以安穩地度過一個溫暖的夜晚。
懷著對於第二天日出的期待，我們沉沉睡去。時光飛逝，旅途已然過半，明天我們就將踏上返程的路。
下期預告
兩個人的青海千里行（七）：日出，花海，最完美的環湖
從昨天的暴雨傾盆，到茶卡的藍天白雲，從夜路的漫天星河，到眼前的金色朝陽，再到哈爾蓋鎮路邊那片望不到頭的油菜花田。承蒙旅行之神眷顧，我們看到了最好的青海湖，已沒有任何遺憾。
完成環湖之旅，我們告別青海湖，告別原子城，告別海晏，告別湟源，踏上了回家的道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