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在阳光下

《哈姆雷特》是由英国剧作家威廉·莎士比亚创作的四大悲剧之一。戏剧讲述了叔叔克劳狄斯谋害了哈姆雷特的父亲,篡取了王位,并娶了国王的遗孀乔特鲁德;哈姆雷特王子因此为父王向叔叔复仇。

因为我一直对戏剧有一定的兴趣,所以虽然不是戏文专业的学生,也早早读过《哈姆雷特》,此番再读,有了些与之前不同的感悟。

从剧作创作背景来看,《哈姆雷特》创作于1599年至1602年年间,恰逢欧洲文艺复兴、宗教改革期间,欧洲的生活方式和思想均发生巨大变化。莎翁亦不例外,深受人文精神感染,这在他的《哈姆雷特》中也多有体现,如那句著名的“宇宙的精华、万物的灵长”。然而与人文精神有些不同的是,剧中哈姆雷特却又对人性持有悲观的态度,他说:“这是一个颠倒混乱的时代,唉,倒霉的我却要负起重整乾坤的责任!”这与当时的社会环境关系甚密,宗教对人的迫害、封建王权的专制独裁、文艺复兴提倡的人为中心的“变味”、积累了财富的资产阶级开始恣意纵欲,如此种种都令那个时代混乱不堪。在第一幕被鬼魂告知了残酷的事实真相后,哈姆雷特为发生在自己身上的巨大的不幸而痛苦,他也为满是罪恶的人世间思考。他清楚自己要承担“重整乾坤的责任”,但他的痛苦让他犹疑,令他不敢向前。他说:“我自己还不算是一个顶坏的人;可是我可以指出我的许多过失,他的母亲还是不要生他下来的好。”

在《哈姆雷特》的剧作创作中,作者运用了对比的手法,结构主义符号学中的镜子结构,为复仇的哈姆雷特设立了三个对比对象:雷欧提斯、小福丁布拉斯和他的爱人奥菲利亚。而《哈姆雷特》正是通过将哈姆雷特与三者的对比,深化了哈姆雷特这个人物。

如果说哈姆雷特因为理性为复仇犹疑,那雷欧提斯刚好是哈姆雷特的反面,他在父亲波洛涅斯被杀后立刻带着一路叛军冲入皇宫,质问国王。然而雷欧提斯的怒火却易转移,他本气势汹汹地找克劳狄斯对峙,几句话后就认定仇人应为哈姆雷特,复仇应是一件审慎的事,他却似乎只需要一个名字,而不去仔细分析事情的来龙去脉,以期发现真相。如果说哈姆雷特因为理性推迟复仇,那雷欧提斯则是他的反面,被感性追赶着复仇。哈姆雷特恨自己不够果决,但像雷欧提斯般的复仇就是他希望的么?他之所以犹疑,是因为他痛恨那个世间的污浊,他迟迟不肯复仇,也是不想自己也被同化。所以当克劳狄斯背对他祈祷时,他并没有杀死对方,因为他不想自己变得和对方一样卑鄙。

第四幕中,哈姆雷特在丹麦原野上与小福丁布拉斯的军队相遇,得知对方为了荣誉不惜巨大损失与波兰开战后,他不仅感慨:“真正的伟大不是轻举妄动,而是在荣誉遭到危险的时候,即使为了一根稻杆之微,也要慷慨力争”。正是小福丁布拉斯的举动,让他意识到他的犹豫多么不应该,让他决定“摒除一切的疑虑妄念,把流血的思想充满在我的脑际!”,去实践他复仇的计划。或许在现在人的眼中,小福丁布拉斯的行为看上去实在有些愚蠢,带领两千人去夺取波兰人布防森严的区区弹丸大小的不毛之地,他的得失完全不成正比。那哈姆雷特为什么认为小福丁布拉斯令他无地自容?我想,当我们看到克劳狄斯弑兄、乔特鲁德乱伦、罗森葛兰兹和吉尔登斯吞对哈姆雷特的背叛时,我们不难发现哈姆雷特之所以认为小福丁布拉斯精神是可贵的,是因为小福丁布拉斯珍惜了被时人抛弃了的荣誉和贵族应有的高贵品质,他愿意为荣誉而战、为那些他未曾背离的品质而战,而非畏手畏脚,或企图用阴谋诡计达成目的。正是小福丁布拉斯的这份对荣誉的珍视,使哈姆雷特在死前留下遗言,让他成为丹麦的新王。

除雷欧提斯、小福丁布拉斯外,波洛涅斯之女、雷欧提斯之妹奥菲利亚也是哈姆雷特的对照。奥菲利亚从小被父亲和兄长灌输着封建的思想,被提醒需时刻珍视自己的名誉,因为这种名誉是与她的家族挂钩,她的爱情更是可有可无,只是婚姻的附属。她就像是一只无辜的绵羊,也像是一束柔弱的百合花,最终被命运揉碎。当哈姆雷特因为母亲乱伦的痛苦选择不敢去相信女性的贞洁与荣誉,对她说出二月寒风般伤人的话语时,她一定是满心的悲伤与不解;而当得知敬爱的父亲波洛涅斯死在她的情人哈姆雷特的剑下时,她一定满心痛苦,却不知该恨何人,最终成了一个在城堡中自由唱歌的疯姑娘。奥菲利亚不是《威尼斯商人》中的聪慧的鲍西亚,也不是《第十二夜》中的维奥拉或奥利维亚,她只是她,只是奥菲利亚,在复仇面前,被父兄培养成深闺弱女子的她不知所措,最终只能“在沉默中灭亡”,唱歌时失足跌入小溪,再也不踏足这可怖的人世间。她和哈姆雷特一样,都不像是这个世间的人,都“不该在太阳底下行走”。

哈姆雷特是他们混乱国度中极端清醒的王子,正因如此,他才更为可悲,因为他知道其他人所乐非乐,是看不到自己的错误之处。甚至对他自己,哈姆雷特也从不宽容,他说:“我自己还不算是一个顶坏的人;可是我可以指出我的许多过失,他的母亲还是不要生他下来的好”,甚至说:“我的罪恶是那么多,连我的思想也容纳不了”。哈姆雷特尚且如此,我们这些普通人呢?我们之中,优者尚且可以知道自己应有所信仰,如此方能让灵魂有处可归,其余人怕只是向利而行,是非对错只是挂在嘴边。

如果清醒的代价是痛苦,那么我们应该痛苦,唯有如此,我们方能对得起自己的灵魂,能清白地走在阳光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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