豆芽子的故事(二)

豆芽子記事很早,早到他不知道,是不是呱呱落地,就有了記憶。長大了才知道記憶有兩種,一種是別人告訴你的,另一種是自已可以想起的。比如豆芽子一直聽奶奶說,你小時候一生下來頭又細又長,象個“筷籠子”。然後她就不停地揉,才有了今天這個模樣。時至今日,豆芽子也在懷疑,矩形向圓型的轉變,外力的作用到底有多大?另外,還說豆芽子小時候是個左撇子,因為總是用左手吃東西。於是,把左手用繩子綁住,才有了現在右撇子。 諸如此類,別人告訴的記憶很多很多。當然更多的是美好的回憶,因為一切的痛苦終將過去,而過去了的,又將變成美好的回憶。然而對於豆芽子來說,自已能夠想起的回憶,為啥不是那麼美好呢?


七六年唐山大地震後,全國人民都住進了地震棚,豆芽子最早的記憶來自於家裡的防震棚內,雖然那時候他只有三四歲光景。一根主樑,斜立著幾根支柱,一張巨大的“牛膜粘”籠蓋四方,猶如一個三角形的蒙古包。屋內懸掛一個二十瓦的燈泡,灰黃的燈光讓棚內的氣氛有些恐怖,一家人席地而眠。什麼時候住進去,豆芽子想不起來,只是知道一個夜裡,睡得正香時,猛然被爸爸強行拽起。揉著惺忪的睡眼,在爸爸有力臂膀的牽引下,來到了前院的屋子裡。屋子裡有三四個人,也許有五六個人,記憶很模糊。但是有兩個主要人物卻是清晰可見。同樣是二十瓦的灰黃燈光下,相向而坐著兩個人,一個是媽媽,一個是奶奶。一個怒氣沖天,一個沖天怒氣。不同的是,媽媽的手裡握著一根繩子。這也就是父親把我從睡夢中叫醒的原因,告訴豆芽子媽媽要用手裡的繩子,勒死奶奶,問豆芽子可同意?豆芽子一臉懵逼的呆立著,就象幾十年後仍然一臉懵逼地想,想也想不明白,勒死不勒死誰,跟一個三四歲的孩子有什麼關係呢?多年後,豆芽子問媽媽,到底是咋回事?卻招來了媽媽的一頓臭罵,說根本沒有這事。豆芽子的記憶到底是存在,還是存在的記憶如相機曝了光的底片,消失的無影無蹤。
數日後,地震棚的生活被打破了寧靜,豆芽子在一箇中午看見曾經和善可親的姑姑和小叔,竟然面目猙獰地擠在前院的後窗中,一起跳著高地向地震棚方向的媽媽叫罵。面對如此強大陣容,而媽媽似乎已無能為力。多年後,豆芽子向媽媽問及此事,這次得到了證實。此後,豆芽子再也沒見到媽媽,長大後得知媽媽是回了孃家,也知道了從始至終的矛盾都是因為豆芽子而起。原因說出來簡直是哭笑不得,姥姥家和奶奶家隔河而居,僅一橋連接兩岸。豆芽子的爸爸媽媽都希望豆芽子跟自已的父母住,這樣一來如果有了地震,橋斷了,就可以與自已的親人不分離。當然地震再也沒發生,而豆芽子的家庭卻在風雨中飄搖無助。可見地震不可怕,對地震的恐懼遠遠大過地震。夫妻矛盾不可怕,不能互相體諒地婚姻才可怕,而讓父母來充當婚姻的裁判,才是婚姻走向死亡的催化劑。

此後豆芽子爸爸也很少回家,豆芽子象孤兒一樣在奶奶家生活。奶奶家人口眾多,管住豆芽子吃飯睡覺沒病已經很好了。豆芽子一個人瘋玩著,防震棚拆除了,一片空地成了菜園子,這時成了豆芽子的樂園。看到西紅柿,摘一個就吃,才吃了兩口,咋感覺不對味。原來未熟的西紅柿有毒,只是感覺頭暈目眩,噁心難受,找個空床,生生躺了一下午。人來人往的,還以為豆芽子累了困了。豆芽子偷偷地流淚,如果有媽媽在身邊,她一定會發現自已中毒了。躺在爸爸媽媽的中間,才是豆芽子最開心的事情。穿越到現在網絡上最流行的話是:爸爸媽媽,你們再不陪我,我就長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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