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館的第四位客人
玫瑰
一壺龍井
“茶是我一輩子的思念”
立春剛過，一場雪，鋪陳而來。從清晨下到過晌。窗外，地上積雪五六釐米厚。
在老家過年時，雖然冷，但很舒服，心裡很溫暖。回到北京，室裡溫度高，室外溫度低，溫差一大，人感冒了。夜裡，鼻子堵得吸不進空氣，輾轉反側，不停地換姿勢，睡不安生。
佛說：人命在呼吸間。此刻，體會得更真，更強烈。
打開窗子，放進春雪過濾後的空氣。鼻腔受了冷的刺激，有些順暢。妻子泡了濃茶，讓我喝，我口中無味，牛飲一般，連喝幾杯，卻喝不出味道來。
我還是勸自己多喝些，因為身體缺水不是件好事。閒飲茶，忽然想起幼時的鄉居歲月。一早一晚，我要負責飲牛的。此處的“飲”，讀“印”。飲牛，這個詞明顯有古漢語的痕跡，是使動用法，意思是使牛飲（水）。
我小的時候，村子周圍的河道總有活水流淌，池塘裡的水也不時地有活水進來，故而總是清亮的。那時除了結冰的冬天，飲牛可以直接牽到池塘邊，任牛低頭飲水。冬天，則提個筲，到井邊打水給牛喝。
說起池塘，那時，夏日的中午，我睡不著，常常溜出家門，到池塘邊釣蝦。很簡單，把罐頭瓶子繫上繩，瓶裡塞些米粒，裝上水，晃幾下，讓米粒沉在瓶底，慢慢地沉在池塘裡。過三五分鐘，牽扯著繩子，猛地一提，總能釣起三五隻半透明的蝦。因為貪吃，它們鑽進瓶子，鑽進童心設置的陷阱。現在，看到瓶子外情況不妙，它們就朝瓶壁上一通亂撞。這幾隻蝦，我會養好多日子。
後來，河流忽然乾枯了，池塘萎縮了。村人大量使用洗衣粉，池塘變得半死不活，水的顏色發烏。童年裡的蝦，只存於記憶，已在池塘中絕跡。無論春夏秋冬，飲牛要提筲牽牛，到井欄處，打水飲牛。
牛是知道感恩的動物，雖然它不說話。
它喝水的時候，一心一意地把頭扎進筲裡去，慢慢地喝。
喝飽了，它會抬起頭望你一眼。它在感激自己黑黑的大眼睛裡那個微笑的小人哩。
有時，喝飽了，它也不急於走。清冽的井水把剛吃進去的草料滋潤了，牛感覺到舒暢，會昂起頭，高興地哞哞叫幾聲。
坐在天色陰沉的北京，想這些陽光明媚的鄉村的事。臉上不知不覺，多了些許微笑。
此時，大概是茶的緣故吧，感覺呼吸通暢多了。如果不是茶的作用，那就是思鄉的作用。看來，故鄉不止大地上生長藥草，其本身也是一味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