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岁女人的人生无奈

四十岁女人的人生无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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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而立,四十不惑,此话一点儿不假,然命途多蹖,立而又倾,明而又寤之时、之人,天下多多。

钩稽史海,何以有“穷亦不足悲,达亦不足喜”,“达则兼济天下,穷则独善其身”之叹?皆因而立之时,偏偏“欲登太行雪满山,欲渡黄河冰塞川”;不惑之年,却见“抽刀断水水更流”,欲展鸿图悲无力。今日何出此叹?秋夜未深,窗外细雨潇潇,天穹没有月亮。萨克斯管乐在耳边悄悄跳动着音符,那是一首抒情的乐曲,可是经历了三十而立之后的下岗,四十不惑之后的婚变,今日又买断了26年的工龄,彻彻底底失去了职业,哪里还听得出音符倾诉的情感?遥想四十年如斯,今日只觉前路雨霏霏,雪茫茫,不得不空叹——我之彼岸在何方?

人生得意千古同,崴泥之境谁人怜?

三十而立者,有学业折桂,名斐声噪之人;有商海游弋,富甲一身之人;有官运亨通,权柄在掌之人;更有于平凡群体佼佼而出之人。大凡得立之人立时姿态身心不外乎桃花满颜,昂首阔步,八面于觥觳,玲珑于官场。众人捧之如灿星烂月,光耀一方。一旦失衡,则殊途同归,怀才郁郁终身。比如我之亲身经历——三十而立之年,我曾立得好爽!“女强人”之名美得姑婆夫君自豪不已,囊中殷实让亲友称羡敬恭。忽如一日“寒风”吹来,我因旧臣失宠于新君而被闲置成庸才,又不堪为庸才而舍弃工作准备另僻它境时,竟遇姑婆仇眼相向,夫君咒骂“没本事”,亲友更是讳晦如深,避而远之。这种古来皆同的世风鄙俗怎能不令人齿冷心寒?真是人心不古,人心惟危啊!世人皆喜追名逐利,落井下石。见风转舵,附炎趋势,万世同流。我乃一介小小女子无可奈何!

遥想昔年张毅不得秦王之赏,穷困潦倒致破衣敝屣以返乡,竟招父母厌弃,妻子不停机杼,兄嫂不予粥饭;他日英雄得志,掌六国印,率六国军,威风八面,锦衣还乡时,父母远迎,妻子汗颜,兄嫂膝地。早知此日,何必当初怠英雄如虎落平川?可是面对如此凡夫,君子又如可奈何?

世隔百年,又有韩信早年迍邅,不仅受市井泼皮胯下奇辱,而且饥肠碌碌之时仅乞得河边洗衣漂母一饭;他日英雄终成大器,拜将封侯,当年那些张胯凌逼、恶眼斜睨之徒还有何颜混于市井闾里?早知此日,何必当年欺英雄如鹰折翅羽?可是面对如此俗子,英雄又岂能有所奈何?

由此可见,三十而立也并非人生得意之时。三十已立的弟妹们切不可席宠忘忧,不慎细行,须知阳光灿烂之后随时可能乌云密布,雨雪阻路。

四十不惑者,回首半生得失荣辱,始悟人生之轨迹乃冥冥之中早有奈何。大凡三十而立之后的十年间,能够踏踏实实,辛勤耕耘的人,此时正可喜获人生路上的第一次丰收;而那些争争抢抢,投机钻营的人,也正是倍尝世道弄人之辛味,方悟今日跌果正是当日强种之时。正可谓种瓜得瓜,种豆得豆的道理。既悟人生奈何,则知人生定位,可见前路吉凶。于是芸芸不惑众生放下那颗躁动的、曾经患得患失的心,开始用一种直面人生洞透世理的眼光,坦然甩动双手,迈开规律的脚步,与天地同行。大凡能四十而不惑的人,其性理、运势都如长江上行驶的航船,经过了湍急汹涌的上游,驶入宽阔平缓的江面,高扬风帆顺流而下。

我以为自己已经是芸芸不惑人群中的一员。

我之不惑者还因为我参悟了“奈何”之本意。

奈者大示、天示也。奈何者,天已显示如何。为何世人喜说“无可奈何”?天覆地载之人往往被名利、得失、荣辱以及柴米油盐酱醋茶之利所驱使,为金钱富贵付出毕生的经历,其结果又如何呢?我是百分之百的唯物主义者,不信天不信佛,半生都在追求。追求什么呢?从童年开始,即在父母、师长、领导的教导下追求做好孩子、好学生、好员工、好共青团员、好共产党员直致自己有幸成为一级领导。尽管运途多舛,但为了争取金钱富贵也历经了三十而立后的拼搏奋斗,到四十不惑时却是金钱富贵无忧而身心早已疲惫不堪。这时才领悟两千年前孔圣人的伟大:富贵如果可求,即使执鞭执轼亦可;如果不可求,则如天上的浮云,可望而不可及。圣人就是圣人,两千年前就已得道。经过了两千多年文明教化的今人,盲目追逐金钱富贵之心之举却愈亦炽烈。因此也演绎出一幕幕可歌可悲的事迹。

我活到四十岁才开始明白了天道奈何,圣人教诲的真理。于是我放弃了对金钱富贵的执著追求,潜心室奥读几卷书以求修养性情,又于读书之余辟得佳境,开著书立说之道,孜孜以求。可谓结四十不惑之果!以为从此可以坦然幸福的生活以至于终老。然而如平静江流亦会突起风浪一般,就在我自以为洞晓天道奈何之际,人生旅途突现嶙峋怪石。我不仅愁肠百结,而且是惑而又惑,真不知我奋斗、拼搏、追求半生的目标在何方?真是无可奈何,无可奈何呀!

这突现的怪石就是我和全中国千千万万个同样命运的姐妹们将面临的现实生活。

四十岁的女人无法逃避身体神经细胞各种机能开始衰退的现实,与往日相比,我们备感疲乏。我们需要丈夫的呵护、孩子的自立和家庭的和谐与温馨。我不知道有多少个姐妹们得到了这种幸福?如果有,我好羡慕,好钦佩她们——幸福的女人、妻子、母亲。我祝福她们永远幸福。幸福的人们总是一模一样的,而不幸福的人们却是各种各样。

四十岁的女人本该在各自的岗位上用丰富的经验发挥更多的才能,做出更多的贡献,同时获得足以小康生活的报酬。然而我们被勒令下岗了。下岗还有近200元的生活费,可以做维持生活的基础,幸运的人可以在私企找到一份工作,一样过着不错的生活;不幸运的人即使找不到工作,因为有点儿基础,也可以解决自我温饱问题,如果丈夫值得依赖,生活还是幸福的。“下岗”是时代的名词,是时代的产物。当我们刚刚从心理上精神上走出被企业、被企业的领导撵下岗位的阴影的时候,国企又使出第二道杀手:“工龄买断”。这又是时代产生的名词,言下之意当然是“工作年龄”也成为一种商品,而且是一种廉价的商品,一年仅仅价值人民币1000元钱。商品卖给谁,卖给了企业。企业要这种无形的商品何用?又不能增值。此乃国有企业偷梁换柱之计也。我认为有点儿过于小题大做,劳心费神了。中国的百姓最最容易知足,因为老祖宗们常教诲我们:“知足者常乐”,不要贪“心不足蛇吞象”。要把人撵出企业,给点儿遣散费或安置费什么的就行了,大可不必制造新的名词,让后人费解。

“工龄买断”的结果如何?

我这个自以为四十不再迷惑的女人对明天、后天、明年、后年……的生活不得不产生迷惑:本已奈何的人生,真是无可奈何啊!

写于2009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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