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一隻貓

我從小兒喜歡動物。小時候保定城裡還都是平房衚衕兒,我家住在北街有兩戶人家的一個小院落裡。那年月,城裡偶爾還能見著些小型野生動物。我就親手抓到過兩隻刺蝟。第一隻病怏怏的,不愛動。我在它身上的刺裡來回學摸,發現兩三個白色的小肉球似的東西。仔細看,發現是咬住刺蝟身體的小蟲子。我找來小鑷子,夾住小肉球使勁往下薅。疼得那病刺蝟身子直哆嗦。最終被我把那幾個小肉球都薅下來了。在太陽光下觀察發現,是一種挺醜陋的蟲子,形狀像大肚子蜘蛛。當時不識得此物,但一直是個童年陰影。後來有了谷歌,百度,才知道這東西叫蜱蟲。

我有一隻貓


給這病怏怏的刺蝟手工驅蟲完畢後,我就把它放了。並雙手合十默默祝福了一番。後來,又抓到另一隻刺蝟。這第二隻活蹦亂跳甚是機靈!當時我斷定,這隻身上必然不會有那種大肚子蜘蛛一樣的醜陋蟲子。經過我一番檢查後確診,果真是全身乾乾淨淨。而且與先前那隻病刺蝟不同的是,病號刺蝟全身的刺黑而暗淡,機靈刺蝟全身的刺呈灰白色,且有光澤,真是獨特又可愛。我對機靈刺蝟一見傾心,決心把它留在家裡日夜關懷。 結果一帆風順,爹媽沒阻止我這個小計劃。不但沒阻止,我爸當天就找來了一小堆舊磚頭兒,我倆在院兒裡靠窗根兒的位置,協作著給機靈刺蝟堆砌了一個四方小窩。遺憾的是,機靈刺蝟太機靈了。還沒等我對它日夜關懷,入住小窩的第一天晚上,它便頂開蓋在窩頂的木板,追逐自由去了。

我家房子後窗相鄰的一戶人養著許多的鴿子。我沒數過共有多少隻鴿子,只記得我很喜歡這一大群會飛的動物。小時候經常抬頭望著後窗玻璃,希望鴿子們起飛或者降落時,能看看它們靈動的身影。有一次我病了,發高燒,醫院給了一種極苦的湯藥。聞了聞,舔了舔,我就開始了誓死抵抗。局面僵持不下,幾度陷入尷尬。後來是我爸打破了僵局,他出去了大概十分鐘。回來時讓先我媽矇住我雙眼,然後讓我伸出手,塞給我一活物。雖然暫時看不到,但從入手時光滑的羽毛觸感和此物咕咕的叫聲來判斷,是一隻鴿子。後來我勇猛的喝乾了那碗極苦的湯藥,放下空空的藥碗,我就擁有了那隻灰色羽毛的鴿子。它腿上套著一個打著鋼印號碼的鐵環,我爸告訴我那是信鴿的編號。不過這隻鴿子也沒陪我多久。我病癒後的一天,放學後回來發現它不翼而飛了,其實算是有翼而飛。

記憶中,在我見識過的各種動物裡,對我最不友好的就是狗了。那時衚衕兒裡的孩子們經常成群結夥的在一起玩耍,並且一點點兒的擴張自己的探險範圍,豐富對世界的認知。從自家小院子走出去,認識了衚衕兒裡的其他孩子,又成群結夥的從衚衕兒裡衝殺出去。從臨街的人行道,到與街道連接著的小巷子,一步一步探索著未知。每天的感覺,不是大航海時代,就是星際迷航。反正就一句話:驚險,刺激。

一日,我率領著麾下的一眾蝦兵蟹將,沿著我們帝國的疆界一路走向未知。我們從一條小巷子的入口處往裡行進,行不多時我們發現了一條河,那是保定城的護城河。興奮的孩子們正欲沿河觀景,突然發現河邊一戶院落門口匍匐著一頭兇獸。這兇獸那天留給我的記憶,和我長大後在書中認識的看守地獄之門的三頭惡犬形象完美的重疊在一起。

我有一隻貓

這隻狗膘肥體壯,是典型的為了看家護院而生的那種大狼狗。它發現我們後,對我們狂吠不止。我與麾下的一眾蝦兵蟹將們直嚇得體如篩糠。惡犬一邊衝我們狂吠著,一邊步步緊逼,漸漸與我們縮短距離。終於,近在咫尺的恐懼令我們如決堤的潮水一般潰敗下來。我們哭喊著朝著來時的小巷口一路奔跑潰退,跑出巷口,跑上人行道,跑回衚衕,跑進自家小院兒。。。自此之後,我就對狗有了不好的印象。後來有人告訴我,狗對陌生人才兇,對主人是最忠誠的。不知道為什麼,我聽了後,就更不喜歡狗了。

記得第一次接觸貓這種動物,是在一個暑假裡的下午。那天正下著大雨,爸媽全都去上班了。我一個人正在屋子裡百無聊賴的胡亂搭著積木,忽然聽到若有若無喵喵的叫喚聲。敞開屋門往院子裡看,屋子外大雨傾盆,雨水拍打萬物的聲音幾乎遮蓋一切。低頭看,一隻橙白相間的花貓蹲坐在我家屋簷下面躲雨,全身的毛已經被雨水打的溼透,像個剛剛水洗過的毛絨玩具。它抬頭看到了門內的我,又喵喵叫了兩聲。我側身讓出門口,要進來?它依然蹲坐在那裡,身上的雨水順著毛淌下來。我關上門,繼續回到屋裡擺弄我的積木。才擺弄了兩下,耳朵裡又鑽進來喵喵的聲音,坐不住,復開門。花貓還是蹲坐在那個位置,這次我索性不管它是否願意接受邀請,抱起它,關門,進屋。

花貓剛進屋時顯得有些拘謹,我把它放下來,它就乖乖呆在原地。身上的雨水在它身下乾燥的地面上匯成了小水灘。我找來乾毛巾,儘量幫它擦乾身上,它一個激靈,抖的我身上臉上也有了雨水。弄完這些,它和我便更熟絡一點。好奇的四處走走,聞聞,踩踩地上五顏六色的積木。我們倆就這樣,在安靜的屋裡安靜的相處著,窗外雨聲依舊。

我曾固執的要把那隻花貓留在家裡,讓它成為家裡的一員。不過那時候我固執的力量和我媽決策的力量相比還是太渺小了一點。雖然它沒能留下,但是對貓這種動物的喜愛算是深深紮根我幼小的心靈了。我想,早晚我會有一隻貓。

2017年5月10日,一隻全身毛色烏黑的貓出生了,出生兩個月後我把它接回了家。那天不光是這隻貓的生日,還是我和媳婦兒的結婚紀念日。我給這隻貓起了名字,叫它地雷,因為它黑乎乎的,活像個大地雷。到現在,地雷已經同我們一起生活了兩年多了。

不同的貓脾氣秉性千差萬別,又都有共通之處。先說共性吧,表面上看,所有的貓都很獨立。只要有水有糧,剩它自己在家,照樣活的風生水起。假如是散養的貓更不需擔心它的生計問題了,貓是狩獵天才,填飽自己的肚子肯定是沒問題的。但貓們的內心又都非常敏感,只要它和某人長期生活過,就會非常依賴這個人。不同之處就多了,有的慵懶,有的好動,有的膽小怕生,有的大大咧咧。地雷就是個運動健將,睡醒了就在家裡跑馬,奔跑速度奇快,就像一道黑色閃電。有時想抱起來稀罕一下,要累的氣喘吁吁才追的到。可我要是一天不在家,等我回來開門時,它一定正守在門口迎接我,進了屋,它必然是一會用頭蹭腿,一會又在腳面上打滾兒,追著黏糊好半天,直到我把它抱起來摸摸頭,聽著它鼻子裡咕嚕咕嚕的聲音響一會,才心滿意足。地雷的性格在同類當中絕對不算溫潤如玉型的,我媳婦兒總說它性格太倔強,跟我一個臭脾氣。想主動親近它時,要看它心情,心情好時怎麼抱怎麼擼都行。心情不好,離它近兩步都炸毛。我說其實這裡面是有些門道。與人相處,需要理解和尊重,與貓相處同樣如此。在它不想被打擾時,給它獨處的空間,它需要關愛時,陪在身邊就好。現在只要到晚上我上床睡覺,地雷一定會趴在我腳下,與人同時安靜的睡下。第二天清晨,我起床,它也爬起來伸個懶腰。

與動物相處,不光需要理解和尊重,還有責任。

地雷是一隻公貓,因為公貓先天生理結構造成的泌尿道狹窄,所以公貓非常容易患上泌尿系統疾病。我買過幾袋貓砂,打開時發現粉塵很多,屬於劣質貓砂,但我還是沒太在意,給地雷用了這些劣質貓砂。之後的一天,我發現地雷有點異常。它每隔一會兒就跑去貓砂盆裡一次,出來時貓砂盆內什麼也沒有,除此之外它還是努力表現的很正常,也不吵鬧。到了晚上,地雷一天都沒尿出一滴尿來。我才確定它一定是生病了。我百度了離我最近的24小時寵物醫院,抱著地雷半夜打車去看病。後來,地雷插了兩次導尿管。連續打了七天針,吃了半個月的藥片。用了半年的處方貓糧。萬幸,治療及時,沒有累及臟器。雖頗費了一番周折,然終得痊癒。再之後,聽到地雷撒尿時的嘩嘩聲響,我都感覺心情無比順暢。

媳婦兒曾問過我,假如地雷以後老了死了,你會難過嗎?我說,不會,我會替它開心,因為它享受了它應該享受的一生,盡情盡興。媳婦兒又問我,那以後地雷死了,你還會再養一隻貓嗎?我說,不會,有些事兒,一輩子只做一次就夠了。我有一隻貓,它叫地雷。


我有一隻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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