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國藝術影院自救大作戰:病毒入侵下的危機、應對與啟示

作者|黃依琳

危機

撤檔、歇業、被忽視、被排擠

疫情在短短三個月內攻佔全球電影市場。各國影院因無人光顧相繼大門緊鎖,復工時日遙遙無期。自1895年電影誕生以來,即便是經歷了兩次世界大戰,1919年造成67.5萬人死亡的西班牙流感,全球電影院的空窗休館期也不曾如此漫長。

隨之而來的是全球電影院產業的虧損,國內影院巨頭萬達第一季度虧損5.5億-6.5億;美國最大的電影院線AMC股價暴跌20%;日本全國四成電影院一個月就虧損100億日元

(人民幣6.5億元)

;韓國影院巨頭CGV三月的票房總額還不及一月的十分之一......正是適者生存、汰弱留強的殘酷時刻。電影院巨頭尚且如此,那些沒有龐大資本作為緩衝,現金流不足的藝術影院,面臨的是更高淘汰率的危險境遇。

藝術影院大多體量不大,主要以播映國內外獨立、非主流的藝術電影為特色,承擔著發掘與推廣新銳電影作品與創作者的重任。美國最大的藝術影院Alamo Drafthouse在全美擁有40個據點;日本的藝術影院

(當地稱“迷你影院”)

佔全國影院的百分之三十;英國藝術影院Picturehouse 迄今已有35年的歷史,曾一度引領整個歐洲的藝術影院發展。

各國藝術影院自救大作戰:病毒入侵下的危機、應對與啟示

美國最大的藝術影院Alamo Drafthouse無人的放映廳

藝術影院在市場上不算主流,生存空間往往非常狹窄。相對於大型連鎖商業影院,尚有零食餐飲、贊助商、電影周邊副產業等作為收入來源。藝術影院大多秉著熱情用愛發電,票房可能是唯一收入。大衛·波德萊爾

(David Baudelaire)

曾撰文寫道:“如今,只有為數不多的影院能夠繼續靠放映盈利,大部分藝術影院的運作資金都不是通過票房,而是靠捐款、基金會、政府部門,如藝術委員會等資助來支撐。”可是疫情期間這些款項也難以到賬。就像懸在頭上的達摩克利斯之劍,收支平衡才能渡過難關。在疫情關門期間,大部分藝術影院難以支付員工薪水、房租等費用,暫時的停業可能意味著永久關門。

國內疫情發生以來,全國藝術電影聯盟不再發布活動信息,關起門來一心做電影研究。上海藝術電影聯盟的最後一條消息停在1月30號的“俄羅斯電影大師展”延期公告。百老匯電影中心偶有線上雲觀影活動卻並非頻繁。最慘的是民間放映組織,失去了賴以生存的線下放映幾乎一片死寂。至於其他國家,即便不強制關門,電影院作為聚眾的封閉空間依然令人不放心。一家堅持開張的名古屋藝術影院Cinema Skhole在三月份的每場人次只有一到兩人。

伴隨著沒有觀眾,《寄生蟲》

(黑白版)

、《她們在夢裡舞蹈》等本來準備上映的藝術電影撤檔、延期,影院開著也無片可放。雪上加霜的是,作為藝術影院選片“片庫”的歐洲三大電影節,除了“僥倖”在2月舉辦的柏林電影節之外通通延期。加之各國電影拍攝也暫停,此後的很長一段時間,可能都不會有任何新片在藝術影院上映。

雖然部分國家目前相繼出臺援救電影業的政策,如我國提出降低影院租金和提供補貼的紓困計劃;韓國出資援助國內20部優質電影項目;意大利緊急補助電影產業1.3億歐元;美國電影院協會撥款240萬美元援助失業影視從業人員等。但是這些援助計劃很難惠及處於市場邊緣地位的藝術影院。

米蘭一家名叫Beltrade的小型藝術影院只有單塊屏幕,一場放映最多容納200名觀眾。老闆莫妮卡·納爾迪

(Monica Naldi)

抱怨道:“政府出臺的租金減免只針對大型連鎖商業影院,隻字未提獨立的藝術影院。“ 經營了70多年的德國BerliHürth影院不得不經歷開張以來第一次歇業,管理者安格拉·默克爾

(Angela Merkel)

提出:“國家開發銀行雖然為中小企業提供無限融資。但我們這種小企業根本承擔不起那麼多債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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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寄生蟲》(黑白版)劇照

此外,藝術電影市場需要等待的也絕非疫情結束那麼簡單。巨大的財政缺口能否彌補,有沒有足夠的資金購買新片版權。就算一些藝術影院幸運地解決了以上難題得以開張。疫情過後的市場競爭將隨著所有延期電影的上映而更加激烈。大製作的電影依然可以挑選熱門檔期在商業影院上映,而小製作的藝術電影的排期就會被壓縮排擠。面對這樣的情況,又有多少藝術影院可以跨過這道坎呢?

迎戰

群眾募捐、未來票券、臨時汽車影院

與其坐以待斃,不如積極迎戰。在絕望之中,不少藝術影院開展自救措施。為了更有彈性地應變這場突如其來的戰爭,不得不絞盡腦汁地摸索出不至於破產的生存之道。

日本藝術影院近一個月來的自救行動聲勢浩大。3月30日,一篇採訪日本名古屋藝術影院Cinema Skhole老闆的文章《藝術電影院,現在還好嗎?》開始被大量轉載。4月6日由導演深田晃司和濱口龍介發起了“SaveTheCinema”請願活動,呼籲國家政府給予具體援助。深田晃司在請願書上寫道:“為什麼在VOD、流媒體等線上觀看方式盛行的時代,我們依舊需要電影院?這就像一本畫冊,雖說到哪都看得到且方便閱讀,但這不意味著我們不需要美術館”。此活動很快得到了安藤櫻、是枝裕和、荒井晴彥等著名日本電影人的響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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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ave the Cinema”請願活動的Logo

七日後,Mini Theater AID 公益基金計劃開啟,其Logo是“連接未來!齊聲應援,孕育多元電影文化的獨立電影院”進行群眾募捐,目標是在32天內籌集到1億日元

(658萬元人民幣)

。募集金額平均分配到參加計劃的68間藝術影院,大概每家可以獲得150萬日元

(9.7萬人民幣)

的金額援助。

外界援助並非讓老闆們高枕無憂,越來越多的影院開始推出“未來票券”,作為疫情過後電影票的預售。這一招很快取得了顯著成果。“我們未來再見”的口號成功為下高井戶Cinema籌得604萬日元

(39萬人民幣)

。未來票券不用“綁架”消費者感情,還可以作為未來投資,幫助影院暫時渡過難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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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ini Theater AID 公益基金計劃目前已經超越目標數字1億日元

藝術電影大國波蘭的藝術影院佔全國電影院市場的25%。從3月12日全國關閉電影院以來,46家藝術影院成立了一個處理危機小組,邀請策展、發行和製作部的電影從業人員參與,每週會面試圖共同商討出最優解決辦法。

目前小組想出的兩個方案正在實施。一是鼓勵電影導演利用有限的資源在隔離空間繼續構思、拍攝新作,保證這段時間依然有電影生產。二是在空曠的地方臨時搭建汽車影院。華沙Cine 80藝術影院率先做出試驗,在郊區體育場臨時搭建了戶外屏幕。3月13日開張當晚,兩場聯映的《寄生蟲》和《燃燒女子的肖像》被搶售一空。為符合人員疏散規定,一次放映只允許250輛汽車在1000載客量的區域內行駛。入場前,戴著手套的員工會通過關閉的車窗對票證進行無接觸掃描。

臨時汽車影院的自救措施在其他國家也被證實非常有效。美國猶他州的Loe Studios藝術影院在一家酒吧後院的露天地段,臨時搭建了一個帶有640平方英尺LED屏幕的汽車影院。在4月6日開張之夜放映了經典黑色電影《雙重賠償》

(Double Indemnit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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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國科隆一家臨時搭建的汽車影院

但以上都並非長遠之計。依靠政府補貼或者是販賣情懷的群眾募捐,只可解燃眉之急,無法細水長流。提前預售的“未來票券”會給開張後的藝術影院帶來不可忽視的經濟壓力。而作為替代品的臨時汽車影院的火爆,也只是曇花一現的“小風口”。汽車影院這一形態早在上個世紀80年代因技術無法達到封閉影廳的效果而日益邊緣化,疫情結束大概率會退回原來的位置。

轉變

上線流媒體、VOD,開發虛擬影院

或許只有認清形勢,思考更加與時俱進的多元化發展,才能撐過這段至暗時刻。歐美國家藝術影院自救計劃的大主流是化敵為友,擁抱互聯網。與流媒體合作,上線視頻點播VOD,或者在自家網頁上開設“虛擬影院”入口。

電影院與流媒體的爭戰已是老生常談。但這次疫情令電影院對抗敵人的最大武器——空窗期,眼看就要保不住了。從原先死守的三個月逐漸縮短為一個星期,甚至《囧媽》、《魔法精靈2》等電影“嚴重違反行業規範”,跳過電影院,直接上線網絡,引發了巨大爭議。

這一情況對於必須經由影院放映才能收回成本的商業大片來說,的確是重創。那麼其實對於相對來說成本小得多,且觀眾群體更小眾的藝術影片來說,上線網絡反而是一個難得收回成本又可吸粉的良機。藝術影院往往集中在大城市,不受地域和時間限制的便利線上放映,可以吸引更多潛在需求者。此外,小型單屏幕的影院可以賣出超過其實體接納人數的票數,也是提高票房收益的良方。

歐洲許多藝術影院積極展開與流媒體、VOD視頻點播服務商的合作。荷蘭將近90%的藝術影院與當地流媒體平臺Picl合作共享收入,觀看人數比疫情暴發前激增了10倍。西班牙流媒體FilmIn與當地八成藝術影院合作,在3月27日上線了澤維爾·多蘭

(Xavier Dolan)

的新作《馬蒂亞斯與馬克西姆》

(Matthias & Maxime)

,首周播放量超過7000,這個成績超過了多蘭所有電影在西班牙上映首周的記錄。哥德堡電影節運營的瑞典VOD視頻點播服務商Draken自從和當地藝術影院簽約合作以來,訂閱用戶的人數增長了一倍以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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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蒂亞斯與馬克西姆》海報

不過對於那些規模相對來說較為龐大,已經擁有大量粉絲群體的藝術影院來說,大有底氣拒絕與流媒體合作。他們與本土網絡技術供應服務商分成,開發了在自家網站上線的“虛擬影院”入口。觀眾花費10-12美元左右,就可以在幾天內觀看所有上線的藝術電影。這種觀看方式事實上與流媒體無異,但主動權可以掌握在影院手中。

美國阿拉莫藝術影院

(Alamo Drafthouse)

不但在“虛擬影院”上線了眾多最新的藝術電影,同時也在多個社交媒體的官方賬號上同步播出。連線電影主創舉辦映後分享會,邀請觀眾進行互動。

美國另一家有10年曆史的藝術影院珊瑚山牆

(Coral Gables Art Cinema)

在疫情期間主打老片為“虛擬影院”提供了更加創新的思路。這些老電影如今已經進入公版領域,可以為影院省去一大筆版權費用。點擊官網上名為“汽車影院”

(“Drive-In”)

的入口,繳納8美元的會員費,就可以在三天內觀看所有列出的經典老片。上線當日的《歌劇魅影》

(The Phantom of the Opera,1925)

和《女友禮拜五》

(His Girl Friday ,1940)

點擊量高達2396,會員數量達到影院歷史最高點。此外,珊瑚山牆還與英國國家劇院合作,呈現該劇院提供的優質戲劇、音樂會、芭蕾舞等舞臺藝術的現場錄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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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國珊瑚山牆藝術影院的“虛擬影院”排片

美國獨立發行公司Kino Lorber隨後也加入了這場戰鬥,3月初發起了一項名為Kino Marquee的“虛擬展映“計劃,在網站頁面選擇想看的影片後,點擊想要支持的影院並付款,票價的一半便會到那家影院的賬上。截至4月18日,全美已有 150家藝術影院加入,收益達數千萬美元。

Kino Lorber規模較小,以發行小成本的獨立電影為主,沒有大製片廠豐厚的宣發費用,選擇擁有忠實消費群的藝術影院對它來說是共贏的舉措。公司總監納爾迪認為:“目前,‘虛擬影院’是唯一的解決方案,但藝術影院和發行商必須團結起來才能推出一個平臺,否則我們無法打敗Netflix和Disney+。當下的‘虛擬影院’無意取代實體電影院,我們選擇這樣的合作方式,恰恰是對影院的尊重。我們願意與它們一起共克時艱。也期望在疫情結束後,人們可以再次走入黑暗的電影院,沉浸在神聖的儀式感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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疫情期間拯救獨立藝術影院的“Kino Marquee”計劃主頁

未來

革新時態,倒逼改革

危機催生著變革。誠然疫情對電影院產業帶來的重創難以短時間恢復,但對抗強敵也會刺激自身更加強壯。經營者大多偏傳統派,固守情懷的藝術影院因長期缺乏商業思維的經營模式,原本免疫體質就不太好。疫情在壓垮它們的同時,也提供了一個反思問題的契機。逼迫經營者們不得不革新先前的陳舊思想,重新思考更符合新時代觀眾群體需求的模式,藉以產生更有競爭力的收益結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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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迷影文化史》,作者:李洋,版本: 復旦大學出版社 2010年8月

近日在中國電影資料館的公眾號留言板塊,有粉絲提出建議:“期待把老電影修復帶到流媒體,電影資料做成數據庫,在網絡由電影學者為影迷帶來新鮮觀點”。粉絲的建議正說明,作為細分電影市場的藝術影院,必須找到自己的利基市場才可能在後疫情時代存活。

藝術影院的主流受眾被稱之為“迷影群體”,相較一般受眾群,他們更具有生產性。在觀看藝術電影的同時,也主動地參與到文化再生產的過程中,形成迷影文化的一部分。與此同時,迷影群體的年輕化也意味著他們是新媒體時代的重要參與者。本世紀初,以衛西諦為代表的一群迷影人還在影院定期聚會交流,而如今迷影文化據點早已走向線上,如豆瓣網、電影公眾號、影迷微信群等。大眾參與式的新媒介特性,加速了迷影群體主動性的價值創作:在網絡社群上積極互動;對自我感興趣的電影發表評論;自制混剪視頻等。此外隨著資源獲取的多元化,以及越來越多的流媒體參與藝術電影的前期創作,迷影群體觀看藝術電影的方式不再僅限於藝術影院。

在疫情期間,國外藝術影院開發“虛擬影院”,邀請電影人進行線上映後分享與影迷互動,建立粉絲社群等自救舉措,正好打在增加迷影群體主動性的點上,因此大獲成功。足以證明線上與線下的交互式交流,可以增加迷影粉絲群體的黏度,搭建更親密的粉絲社群關係。藝術影院與網絡生態的結合,是對主動參與式的迷影群體的尊重,也是對他們身份認同的重構。

但從技術和運維層面來說,開發“虛擬影院”需要高昂的資本投入。藝術影院的另一條自救思路,與流媒體平臺深入合作而非對抗,也可看作可參考的舉措。不僅影院可以得到更豐厚的票房收入分成,而且也能利用流媒體進行品牌推廣。對於流媒體來說,原創或參與融資的藝術電影,也便於在影院實現分銷與推廣。Netflix、Disney+、愛奇藝等流媒體巨頭,先前就因原創內容的支出遠超收益而不同程度地面臨虧損。接下來的日子,上架完之前準備的原創作品之後,很難會有新內容產生。與影院的合作一方面降低內容採購成本,另一方面也可以在等待疫情結束之後,依賴影院進行原創電影的分銷。友好合作帶來的將會是線上與線下的共融,打通電影產出、發行、放映渠道,或許能為傳統的藝術院線帶來顛覆性的變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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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77年上映的《星球大戰》劇照,開啟了好萊塢大片時代

因影院與電影的共生關係,影院危機也或將刺激電影從內容到形式的改革。歷史為我們提供了佐證,在上世紀50年代電影也遇到了一個強勁的對手,逐漸普及並走入大眾家庭的電視。在短暫的僵持之後,電影找到了其中的商機:在影院下映後,電視購買播放權隨後播出,或者拍攝專供電視播放的電視電影。甚至在日本催生了電視劇劇場版的形態,至今仍然是電影市場一大主流。上世紀70年代為了打敗低成本的電視電影,發明了寬銀幕、3D電影技術,更為重要的是在內容上催生了《星球大戰》

(Star Wars)

這種高投入、大明星、大場面的商業大片類型。

疫情期間,希臘塞薩洛尼基電影節發起“空間”短片拍攝計劃,以隔離生活為主題,要求創作者在封閉空間完成。賈樟柯、伊爾蒂科·因葉蒂

( Ildikó Enyedi)

、拉杜·裘德

(Radu Jude)

、德尼·科泰

(Denis Côté)

等導演參與其中。沒有高科技時代的大製作,這些短片全面復歸導演個人DIY,邊緣已久的樸素電影製作以及私人領域的書寫,在迴歸的同時也在被重新塑造。賈樟柯在接受《好萊塢報道》的採訪中提道:“許多年之後,我們可以說,這個世界的導演可以分為另外兩種:經歷過新冠疫情的,和沒有經歷過新冠疫情的。這場災難一定會讓我們思考良久,並重新塑造我們的電影文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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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ecret Cinema頁面

藝術影院的變化也在悄然進行。英國一家名叫Secret Cinema的影院摸索出新鮮的放映模式,打出“帶你揭開角色秘密”的沉浸式體驗,在線上觀影平臺創造了一票難求的消費現象。電影事業是不斷前進的冒險,疫情會讓這場奧德賽征程變得更加艱辛,但是隻有生命岌岌可危的強烈感覺,才能刺激人們不斷再創造出新的壯觀奇景,期待未來的電影創作與影院經營能掀起後疫情時期的電影變革。

作者|黃依琳

編輯|張婷

校對|李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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