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的你》炸裂銀幕,炸開青春賽道下的森森白骨

經過粉絲髮酵,這部灰濛濛的青春片,公映後好評如潮,票房輕鬆躍升年度十大。預告片的節奏疾驟,觸目驚心。海報前景,周冬雨眉間緊蹙,劉海壓得低低的,慘白的臉頰上瘀血點點,眼窩紅腫,眼眶裡淚光閃動,隱忍著極大的痛楚。在她身後,圍觀的同學烏壓壓堵滿教學樓大門。挑頭的女生,扎蓬鬆馬尾辮,雙臂交叉抱於胸前,斜睨她單薄的身影,一臉的怨毒。其他人指指點點,互相咬耳朵,擴散著刻薄偏見,看熱鬧不嫌事大的樣子,像極了魯迅筆下的看客。氣氛冷峻而窒息,預示著霸凌正步步逼近,即將傾覆生命。

記得讀高中時,日子也過得緊巴巴的。課堂上老師瞥個冷眼,心裡就發慌。書包裡要帶本武俠小說,像在搞地下工作,一旦給發現,鐵定沒收,叫家長,少不了一頓皮肉之苦。如果鬧到被全班無視,當作透明人一樣,不消別人動手,單單精神壓力,就夠讓我肝顫了。但是,全班合起夥來把誰往死裡整,這種情形,我沒經歷過,也從來沒聽說過。

直到近年來,校園暴力頻現,傳出的視頻,隔著屏幕都能感到辣辣的疼。年初公映的《悲傷逆流成河》,鏡頭也對準這一現象。個別毛還沒長齊的小兔崽子,很會看菜下碟啊!在大人跟前扮可愛、裝老實,逮到個落單的就原形畢露,仗著自己靠山硬、聲勢壯,作弄人肆無忌憚,盯上誰誰倒黴,動起手來不知輕重。甚至致人傷亡還表現得沒事人一樣。誰家的孩子不是爹媽的心頭肉?痛惜愛女,受害者父母哭天搶地,悲怮欲絕,眼眸升起復仇烈焰,恨不能立時拿住禍首,討回血債,如果目光可以殺人,小王八蛋早躺屍了。對生命毫無敬畏,對罪過毫無悔意,闖下滔天大禍,四海譴責聲沸騰,竟全然不知道怕,真當自己是哪吒託生吶!

剖析其罪與罰的誘因,齊刷刷指向同一個源頭——家庭。在失衡的“原生家庭”,

成人用錯言語,也用錯了表情。長輩忙於立威,無暇顧及孩子的內心,板起臉孔說教,把《弟子規》擲在孩子臉上,用千年不變的教條規制二十一世紀的少男少女。居高臨下的單向灌輸,讓溝通僵在套路里,徒具空殼。時間鞭策著的同學,天天相見卻沒有時間相望,久而久之,人文涵養流逝乾涸,心靈荒疏,情感貧瘠。“聽媽媽的話”變了味,變成無數盞長夜孤燈照無眠,一眼望不到邊。家庭、學校、培訓班,三點一線,日復一日,鐵網般嚴絲合縫的作息表,像開閘的流水線,軋出一批又一批精神早衰的小大人。

在父母缺位的留守家庭,沒人為孩子擋風遮雨,一切靠自己,未成年人過早扛起生活的全部重量。昏黃的街燈,拉長孤單的身影,稚嫩的肩膀,被“鴨梨山大”磨礪。體格急速生長,心靈稗草孳蔓。金庸先生早就分析過,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在陽光穿不透的旮旯,江湖習氣乘虛而入,燻倒了一大片。風靡一時的《古惑仔》,就讓很多小毛孩不知不覺著了道,人在教室坐,心已經恍恍惚惚飄出窗外。嚮往快意恩仇,認同勝者為尊,把“社會大哥”視為成功榜樣。為了爭位次,還會示強以捍衛個人“領地”。本該平和的校園,虎踞龍盤,狼奔豕突,容不下一張安靜的書桌。同在一間教室,朝夕相處的兩撥人,你玩你的,我玩我的,形同陌路,挫傷同窗之誼。

作為學生黨,看來不光得知道“媽媽我會用功讀書”,還需領略到江湖路遠,來日方長。像《沙家浜》裡唱的,相逢開口笑,過後不思量。三教九流的路數全部門清,路見不平敢喝止,排解問題時,又能刀切豆腐兩面光。各種場面上的套詞毫不含糊,張口就能來,碰上啥陣仗都不怯場,侃侃而談,不卑不亢。無論是豪門巨室、霸道總裁、名流逸士、翩翩公子、江湖老炮,哪條道上的大佬,統統來者不拒,跟誰都能搭上話。即使掏大糞,也能多掏幾桶。不就高踩低,不散播流言蜚語,搬弄是非,不做班級的攪屎棍。守護天使羽翼,肥沃花草土壤,維持一團和氣。當試卷如雪片般紛紛落盡後,可望雲破月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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