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說女子不如男?從花木蘭形象看魏晉南北朝女性自我意識的覺醒

誰說女子不如男?從花木蘭形象看魏晉南北朝女性自我意識的覺醒

《木蘭詩》是南北朝時期的北朝民歌。《木蘭詩》最引人注目的是,它塑造了一個為國盡忠、為父盡孝的光輝女子花木蘭的形象。花木蘭女扮男裝代父從軍,征戰沙場凱旋迴朝,卻不願做官,請求回家與親人團聚。花木蘭這個傳奇女子形象的出現,向壓迫女子的父權文化發出了“誰說女子不如男?”詰問和挑戰。這種詰問,是南北朝時期女性對父權文化下男尊女卑的禮教原則的質疑,是女性自我意識的覺醒的表現。

01 傳統禮教對女性自我意識的禁錮

我國傳統父權社會最顯著的特徵是女性被禁錮在家庭中,“在家從父,出嫁從夫,夫死從子”,女性必須依附於家庭和男性生活,成了男性的附庸和私有財產。

所謂“夫者扶也,扶以人道者;婦者,服也,服於家事事人也。”(《白虎通・嫁娶》)在夫尊妻卑、男主外女主內的社會秩序下,女性的作用僅在於出嫁後順從丈夫,做好家務,服侍好家人,做好傳宗接代的工具。

誰說女子不如男?從花木蘭形象看魏晉南北朝女性自我意識的覺醒

我國傳統禮教對女性的人身和思想禁錮源遠流長。自從周公制禮之後,周禮就成了大一統王朝的根本大法,是日常生活中“定親疏,決嫌疑,別同異,明是非”(《禮記・曲禮上》)的依據;在國家層面則起著“經國家,定社稷,序民人,利後嗣”(《左傳・隱公年》)的重大作用。

作為王朝的主流意識形態,周禮對女性的約束也是非常嚴格的。“婚禮者,將合二姓之好,上以事宗廟,下以繼後世。”(《禮記》)周禮的這一規定,讓婚姻變成了“門當戶對”的家族聯盟,讓“生兒育女”傳宗接代成了婚姻最重要的價值。這種婚姻觀下,為了子嗣,男人可以三妻四妾,女性則只能從一而終,嫁雞隨雞嫁狗隨狗,不能對丈夫有任何怨言和不敬。《禮記・內則》還規定了女性十不準則,諸如媳婦在公婆面前不能咳嗽,不能打噴睫,不能打飽嗝、不能伸懶腰,不能吐痰,不能隨便嬉笑,也不能粗言粗語說話等等,從日常生活層面對女性行為進行了嚴格規範,使女性在家庭生活中始終處於戰戰兢兢、如履薄冰的境地。這一系列行為規範的約束,限制了女性的人身自由,將女性變成了男性的奴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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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秋戰國時代,隨著周王室的衰微,周禮對人們的思想束縛力減弱,思想領域迎來了百家爭鳴的時代,各種思潮風起雲湧。秦漢以來,儒家獨尊。而儒家又是崇尚周禮的。自從儒家學說在漢代取得封建社會意識形態的主導地位以後,以儒生為代表的士大夫階層利用所掌控的文化政治社會資源,使“男尊女卑”的禮教秩序得以延續和強化。西漢的《列女傳》、東漢班昭的《女誡》,為天下女性樹起了“三從四德”的樣板,鼓吹引導婦女積極效法,自覺自願地成為封建禮教的踐行者和殉道者。這種社會文化環境的薰染,使女性的心理與思想逐漸發生了深刻變化,女性的自我意識逐漸泯滅。《列女傳》中,那個面對大火寧願被活活燒死,也不願違背禮教逃出宮殿的宋共姬,便是女性自我意識泯滅的典型代表。

02 魏晉風流:魏晉南北朝時期“人”的意識的覺醒

從東漢末年天下大亂開始,作為大一統王朝統治思想的儒家思想的主導地位逐漸動搖。魏晉時期,以“越名教、任自然”為核心的魏晉風度的出現,展現出思想領域禮教對人們思想行為的控制力的弱化,“人”的自我意識逐漸覺醒,許多違背禮教的人和事層出不群。可以說,魏晉南北朝時期是文學的自覺時代,也是人性的覺醒時代。

三國時魏國太子曹丕帶領一群文學青年去弔唁好朋友王粲,倡議大家學驢叫,搞得莊嚴的喪禮上驢叫聲此起彼伏,不成體統。

竹林七賢之一的酒鬼劉伶,有次光著身子在家,有客來訪,他還笑著對客人說:“我以天地為棟宇,屋室為內褲,你們為何鑽到我褲襠裡呢?”

還有嵇康打鐵、阮籍途窮而哭、王子猷雪夜訪戴等等,凡此種種,雖然有點矯枉過正的味道,但都是對禮教的蔑視和反叛,都是對自我個性的展示和張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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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時期,不僅男性蔑視禮教,竭力掙脫名教的束縛,更讓人眼前一亮的是女性自我意識也在覺醒。女性不再把自己看做男性的附庸,而是開始正視自己作為人的尊嚴和權利。

東晉才女謝道韞,嫁給琅琊王氏王羲之的兒子王凝之。儘管夫婿相貌堂堂、家世高貴,卻不解風情、才華平庸。謝道韞大為不滿,回孃家後不僅在家人面前“大薄凝之”, 而且發出"不意天壤之中,乃有王郎"這樣的吶喊。在“夫為妻綱”禮教下,丈夫就是妻子的天。但謝道韞的這一聲吶喊,無異於石破天驚,喊出了女性自我意識的覺醒,喊出了女性的尊嚴和對美好婚姻的嚮往。在謝道韞心中,她把自己看做是一個獨立的有血有肉的人,而不是丈夫的附庸和財產。

三國時魏國許允因嫌妻子醜,新婚之夜竟然要逃跑。妻子一把拉住他的衣襟,面對許允 “女人有四德,你有幾德”的責問,妻子大膽指出“德行據百行之首,夫君好色不好德。”讓許允羞愧異常。可見許允妻子已經具有了夫妻之間要求平等的思想。

還有看殺衛玠、擲果盈車等等歷史故事,都說明魏晉南北朝時代,女人也可以在大街上欣賞男性之美,其狂熱絲毫不亞於現在的追星族。

南朝樂府詩《孔雀東南飛》中的劉蘭芝雖然深愛丈夫,但不堪婆婆虐待,自請回孃家的舉動,是對“婦者,服也,服於家事事人也”的貞順婦德的挑戰。後來夫妻雙雙殉情的壯舉,更是以生命為代價對封建禮教和孝道的反抗。

03 木蘭從軍:魏晉南北朝時期女性自我意識的覺醒

在衣冠南渡後,作為華夏文明正統的東晉,人們對禮教的反抗尚且層出不窮。在五胡亂華、戰爭不斷的北朝,由於匈奴、羯、羌、鮮卑等少數民族政權的紛紛建立和更替,少數民族習俗對儒家禮教的衝擊則更為強悍。因此,浸染胡風的北朝女性的自我意識則覺醒得更為徹底。這從《木蘭詩》中花木蘭替父從軍之事可見端倪。

花木蘭代父從軍建功立業,是對“三從四德”的禮教的蔑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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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木蘭在國家遭受侵略之際挺身而出,女扮男裝替父從軍,以女兒之身與鐵血男兒一起奮勇殺敵,征戰十年立下赫赫戰功。這一事實說明,一是花木蘭心裡,沒有女人不如男人的思想負擔。在她看來,男人做到的,女人也能做到,甚至能做得更好;二是女人也能和男性一樣馳騁疆場建功立業,女人的天地,不該禁錮在家庭中。三是女人入室能紡織,出門能殺敵,保家衛國,巾幗不讓鬚眉。可見,花木蘭身上集中了女性勇敢、聰明、勤勞等等人性的光輝,令鬚眉男子氣短。這極大地挑戰了“女子無才便是德”的封建禮教,給女子贏得了更大的人生舞臺。

天子要封花木蘭做尚書郎,是對“女子無才便是德”的禮教的挑戰。

“將軍百戰死,壯士十年歸。歸來見天子,天子坐明堂。策勳十二轉,賞賜百千強。可汗問所欲,木蘭不用尚書郎,願馳千里足,送兒還故鄉。”

十年征戰,花木蘭出生入死,戰功赫赫。在天子眼中,花木蘭是“壯士”,豐厚的賞賜,體現了天子對木蘭的欣賞,更令人想不到的是,天子竟然要封花木蘭做尚書令這樣的高官。這在封建社會無異於石破天驚之舉。雖然此時天子並不知道木蘭是女郎,但從天子既賞賜又封官的舉動來看,木蘭在一眾將領中無疑是出類拔萃的。

千百年來,在禮教的束縛下,女人活在男人的陰影裡,大門不出二門不邁,打死也不敢奢望建功立業、當官做宰。而這一切,木蘭做到了,以自己的戰功,贏得了天子的激賞,贏得了崇高的社會地位。她用自己的實力,向男權社會發出了吶喊:誰說女子不如男?

誰說女子不如男?從花木蘭形象看魏晉南北朝女性自我意識的覺醒

花木蘭辭官回家孝敬雙親,在道德上完勝鬚眉男子。

在儒家修齊治平的人生理想引導下,男人特別是儒生總是把當官發財、封妻廕子、光宗耀祖當做人生第一要務。因此,有人皓首窮經,有人科場舞弊,有人賣官鬻爵,凡此種種,都反應了男性對功名利祿的趨之若鶩,而厭惡仕途經濟的賈寶玉,則成了人們眼中“天下無能第一,古今不肖無雙”的敗家子。但花木蘭面對尚書郎那樣的高官,卻輕輕一句話推辭了,她只想騎著千里馬,飛馳到父母親人身邊,做回那個承歡膝下的乖女兒。

兩相比較,木蘭的不慕富貴、忠孝兩全的高風亮節,讓多少鬚眉男兒汗顏!

結語

花木蘭身上,集中體現了魏晉南北朝時代女性自我意識的覺醒。在木蘭從軍的時代,女人可以作為“人”的形象和男人並肩站在一起。和平年代,男耕女織,共同撫育子女孝敬父母;戰爭年代保家衛國、建功立業,甚至可以像男人一樣立於朝堂兼濟天下。可惜這樣的男女平等思想,在歷史長河中一閃而逝,隨著宋代程朱理學的盛行,女性又陷入了被男權壓制摧殘的深淵,直到五四運動以來,才真正迎來了女性解放的新時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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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圖片來源於網絡,侵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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