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見她,我從此不再流浪地球

遇見她,我從此不再流浪地球

我曾是個流浪漢,沒有名字。曾失憶的我,不知從何處來,到何處去。


記憶從四年前開始,故事便從這裡開始。恍如在睡夢中沉睡,醒來時已身處大山深處。四周雲霧繚繞,層巒疊翠,身旁蛙啼雀鳴,不遠處隱約有水流潺潺之聲。

我低頭翻找著口袋及衣服的夾層,除了一把鏽跡斑駁的水果刀外,什麼都沒有。

山澗裡小溪清澈,能映出我的倒影。倒影中的我,強壯、俊朗、結實,臉上有一塊兒疤,疤痕不深,卻很醒目。跳進小溪,洗乾淨自己,向山下走去。

我像一隻被人拋棄的狗。迷茫,無助,浪跡天涯。田野陌路、大街小巷,城市的水泥叢林裡,都留下了我的足跡。

遇見她,我從此不再流浪地球

困了睡,餓了找吃的。公園的長椅上,廢棄的廠房、工地的水泥管道里、立交橋下的涵洞裡,都曾有我的足跡。下河摸過魚,與狗搶骨頭、扒過垃圾桶。更多時候像別的乞丐一樣,伸手向人要吃的,時間在一天天流逝,衣衫襤褸的我,活得跟他們一樣。

安徽新鎮,秋夜。

一整天滴米未進的我,兩腿發顫。一連來到幾家餐館,都被店主趕了出來。一個白胖胖的女人還用她尖利的嗓音喊:“滾!臭要飯的,真晦氣!”我拖著腳步繼續向前走。

最終找到一個綠色垃圾桶,我稱它叫:“綠色補給站”。沒有它,今天可能就要交代在這兒。我用全身的力量撲倒它,滿滿一桶垃圾傾倒在地上,一股惡臭鋪面而來,顧不了太多,終於從腥臭的垃圾裡翻找到一隻被浸泡得發白的饅頭。

恰在這時,一條大黑狗從斜刺裡衝上來,猛下子咬到我捏著饅頭的右手,饅頭掉在地上。我迅速用左手撿起饅頭,叼在嘴中,擊打黑狗的頭。黑狗用狼一般尖利的牙齒,死死咬著我的右手不放,把我拖倒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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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用雙腿拼命掐住黑狗的脖子,黑狗鬆開嘴巴。用雙手支撐起身子,死命夾住它。一鼓作氣,我又掏出口袋裡的小刀,刀刀紮在它的眼睛、鼻子上,溫熱的液體四處噴濺。它終於不再掙扎。

受傷的右手像個血葫蘆,滴著血。額頭逐漸滾燙,右手發出鑽心的痛。我從衣服上撕下一綹兒布條,簡單包紮後,三、五口把饅頭吃完,吮吸黑狗微溫的鮮血後,緩緩起身。

求生的本能,讓我活了下來。但傷口必須儘快包紮。我希望有好心人,幫幫我。我會把狗送給他,這是我身邊唯一值錢的東西,也是我的命。

我像個鬼魅,在街道上一瘸一拐地向別人乞求。但凡見到我的人,都被我的樣子嚇壞,驚慌逃離。

我的手腫得像只饅頭,仍滲著血。不能再等了,我闖入一家叫福滿多的餐館,老闆嚇得跳起來。

我訴說。乞求。

老闆說,這狗來路不明,萬一有人找到這裡很麻煩,讓我快走,但老闆的母親說要帶我去附近的診所。老闆堅決反對,拉著母親說:“這個人來路不明,萬一是壞人怎麼辦!還有他拖著的黑狗,像是鎮上牛娃兒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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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再次乞求,幾乎要跪下。

老闆說,除非我立刻走,否則就報案。我一把抓住老闆的母親,把小刀架在她的脖子上,威脅說,不許報案,否則就殺了她。最終,老闆和他的母親只好帶我去了診所,打了狂犬疫苗,包紮了傷口。

我眼眶溼潤,給老闆的母親跪下。“孩子,快回家吧,”她說,“做你應做的事。”

“我不知道自己是誰。我該做什麼。對不起!”說完,老闆把我扶起。

臨走時候,老闆送給我一件軍綠色棉大衣。他說,會幫我把狗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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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此,我的右手多了一條長長的疤。

看到它,我會想起老闆和他的母親,內心多了一絲溫暖。

對我好的人,我會加倍對他好。對欺負、傷害我的人,我會加倍還給他。

從那時起,我便開始找尋——找尋給我帶來溫暖的東西。

找尋我的家,便成了活下來的意義。

走過很多省份和很多地方,也見過太多形形色色的人。人有善惡之分,在我面前,他們大多會真實地面對我,或同情,或憐憫,或厭惡、或唾棄。但大多數人只會對我避而遠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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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好心腸大媽送給我燒餅,有可愛的小朋友遞給我糖果,有模樣俊美的時髦女孩,一路尾隨在我左右,給我拍照。當我故意怒目看她的時候,卻被嚇得掉頭就跑。我從未伸手向他們要錢,我只要吃的,而且只在飢腸轆轆找不到吃的的時候。所以,我經常會餓肚子。

我孔武有力,身高八尺。長長的頭髮,冷酷的眼神,外形酷似香港演員鄭伊健飾演的古惑仔陳浩南,因此被偶遇的其他流浪漢稱作:冷酷哥。

我曾與他們一起去找尋找新鮮的垃圾堆,一個叫“跛足”的流浪漢告訴我,說,新鮮垃圾裡有“寶貝”。說完,他便從骯髒的挎包裡掏出一本皺巴巴、油膩膩的雜誌,食指粘上唾沫,翻開封面,找到撅著屁股的深田恭子指給我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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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朝他腦袋上拍一巴掌,說:“下流!你他媽別跟著我。”

我從垃圾堆裡淘出過很多舊衣服、鞋子、挎包,還有女人用過的口紅、髮卡、胸罩,也有男人用過的皮帶、避孕套......。當然,還有書籍、作業本、筆,我把書籍、紙和筆收集起來,裝在一個魚皮袋子裡。

閒暇時我便閱讀,讀《鋼鐵是怎樣煉成的》時,我把自己想象成書中的男主人公保爾.柯察金,佩服他堅韌的革命意志與精神,並被他與冬妮婭的愛情故事所感染,一個人樂呵呵地傻笑;讀《復活》時,把自己想象成聶赫留朵夫,深感在封建階級森嚴的沙皇俄國,他竟敢打破階級藩籬,拯救瑪絲洛娃,上演復活的人性。

我想當個英雄。


遇到劉老闆,是我命中的一個劫。而海涵卻是同情我,並第一個主動幫助過我的人。

劉老闆是永城市知名的房地產商,財大氣粗,飛揚跋扈。劉老闆見到我在街頭的長椅上曬太陽,說,僱我去街頭髮傳單,每天一百元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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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我拒絕了。

他說,從未有人拒絕過他。我也沒理由拒絕他。

“謝謝你的好意。我從未發過傳單,我也不會。”

他又說:“你跟我走,我養活你,只要你聽我的。”

“不。”

他打電話從工地上叫來十多個民工,把我團團圍住,說,只要你跟我走,我不會虧待你。我當著這麼多人的面,向你保證。

那些民工也替他說話,說,劉老闆是大好人,他會給你吃的、喝的,還會給你找個好工作。

我不願和這些民工動粗,畢竟都是在外打工養家餬口的農民,很不容易。便只好跟他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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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老闆把我接到家中,好酒好菜招呼我,坐在我的對面,他舉起酒杯說,以後我養活你,只要按我說的去做。保你吃香的,喝辣的。

我問,你到底想幹啥?

他說,他做慈善。他又喝口酒說:“永城電臺有一檔尋親欄目,過兩天你上節目,說不定能幫你找到家人。”

我同意了。他安排我洗澡,刮鬍子,換了身乾淨的西裝。他還讓人陪我去理髮店理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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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番折騰,我站在他面前。他說:“蠻帥嘛。外型夠酷,夠拉風。”

到了電臺直播間門前,他說:“你進了裡面,可別亂說話。永城一千多萬的市民可都聽著吶。你要說你父母雙亡,流浪街頭,快餓死的時候,是我救了你!我是你的再生父母,你願意這輩子跟著我幹。”

我說:“我不知道父母是誰。我也沒有快餓死,是你硬把我帶回來的,我不會跟你幹。”

“你他媽給我聽著!你必須這樣說,否則要你命!”說完,一把把我推進直播間。

直播間坐著一位長相甜美的女生,她就是主持人——海涵,她卻一直盯著我看。

我感到渾身不自在,另一個工作人員示意我坐在她的旁邊。

我向海涵苦笑著點點頭。

她的眼神終於活絡過來,說:“你真帥。你叫什麼名字?”

“冷酷哥。”

“好有個性的名字,是外號吧。”她用銀鈴般的嗓音說。

“我就叫這個名字。”

“啊,你不但人長的帥,而且這麼有個性......”

“現在在直播嗎?”我打斷她的話。

“是呀,冷酷哥。”

“能說真話嗎?”

“能啊。”

“我找不到家,我不知道父母是誰。我也沒有快餓死,是劉老闆強迫我到他家,讓我上這個節目。我不會跟著他幹。如果我的家人能聽到我說的聲音,請到永城最大的涵洞橋下找我。”

我一口氣把話說完,起身便欲離開。

“你等一下。”海涵連忙站起來,從包裡掏出一個諾基亞3210手機,遞給到我手上,“你走吧,我會打給你。”

出了門,劉老闆的幾個跟班一窩蜂上來抓我,我三拳五腳把他們打翻在地。劉老闆從車上拿出扳手朝我襲來,一陣疼痛從我後背傳來,我一個側踹把他踹倒在地。接著緊跟幾步,掏出小刀,給他大腿上開了個窟窿。

我逃走了。

之後,海涵給我打電話說,劉老闆什麼都幹得出來。快離開永城市,別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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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開始了逃亡生活。

逃了太遠太久,心也倦了。

在鄂豫皖三省交界處的麻城,我停留下來。遇到了我這一生中的貴人——朱貴。

後來他告訴我說,我就像“大俠”,仗義、爺們!我說:“不能受到欺負,咱卻連個屁都不敢放!人都有恐懼的時候,你不試試怎麼知道自己不行。”

朱貴性格溫和,但十分懦弱。明明是個“妻管嚴”,還硬充“偉丈夫”。

夜裡,他在媳婦的命令下,去找他家貓的時候,在鎮子邊廢棄的窯洞裡發現了我。他從家裡偷偷拿了些饅頭和菜,還有一壺酒,悄悄放在窯洞門口。

一連許多天,天天如此。偶爾還有雞腿、牛肉。

我心存感激。某天夜裡,當他放下食物將要離開的時候,我悄悄跟著他,知道了他的住處。天不亮,我便起身來到他家,拿出早已準備好的掃帚,把他家門前掃得一塵不染。

又一個多月過去了,像是達成了某種默契。他給我送吃的,我給他掃地。有一天晚上,他來給我送飯,實在忍不住,我問他:“你為什麼要給我送飯?”

他揚起眉毛說:“我媳婦每次飯都做的多,說她多少次了,就是不長記性!吃不完倒掉多可惜,你說是不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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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等我回答,他竟一溜煙跑了。

幾個月過去了,又是一個夜晚,他送飯前腳剛走,就被他媳婦翠蓮揪住耳朵不放。“你個敗家東西,揹著我,偷拿家裡吃的給一個乞丐!以為你吃得多了,可床上也沒見你長能耐呀!老孃今兒非廢了你不可......”翠蓮的拳頭不停地打在他身上,他縮著身子用手臂擋住頭,還嘿嘿笑著,說:“好男不跟女鬥。”

我不願他為難,也不願見翠蓮為了這事生氣,說,我給你家打工,報答朱大哥和嫂子。翠蓮瞥我一眼,大概不想繼續在我這個外人面前丟醜,又見我長得人高馬大,便停了手。

朱貴一家三口,還有個女兒叫朱美,綽號“美香姑”。為什麼叫美香姑呢?因為她不僅長得漂亮,而且打小身上有股淡淡的清香,而且是沁人心脾的那種香氣,男人聞到這種香氣會不自覺的有反應。既然又美又香,村民們不自覺地又在後面加了個“姑”字。意思是說,她是個又美又香的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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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家在鎮子的路口處開了家氣派的超市,超市的名字就叫“美香超市”。能稱得上氣派,是因為它大。有三間門面,是全鎮最大的超市。

男人、女人、單身漢都愛來美香超市“買東西”,單身漢、男人除了買東西,當然是來看美香姑的。他們手裡拎著一瓶酒或者貨架上的任何一件東西,便能在超市裡轉上一上午或一下午,時不時地盯著她看上兩眼。發覺她沒注意自己,便再看兩眼。

總之,是走走停停,邊走邊看,他們從多角度多側面反覆看、仔細看。當被發現時,會慌忙把目光移向貨架,隨手再拿下個東西,放在手裡盯著,眼角的餘光仍在她身上。

到門口結賬的時候,是他們最開心的時候。膽兒大的便能盯著美香姑的臉,向迎面撲鼻的清香深呼吸幾口。害羞的男人,在計算著美香姑目光到來的時候,總能適時地把臉轉向其它地方。

但美香姑對這一切視若無睹。只管結賬,收款。

女人來這裡,除了買東西之外,與自家的男人上演“躲貓貓”遊戲。一個女人問另一個女人,說,見我們家那死鬼了嗎?被問話的女人會飽含深意地說:“到美香超市找找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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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狐狸精,什麼時候讓法海收了去!”

村民們還會經常三五成群,坐在超市門前嘮嗑、曬太陽,觀望超市裡的情況。有的人便在內心期待:某時某個女人,把自家的男人從超市裡揪出來,邊數落邊攥緊拳頭捶打。人們戲稱這叫,婚姻保衛戰。

平時朱貴開著三輪到縣城進貨,翠蓮在家做飯,美香姑就在店裡招呼,一家三口從早到晚忙得團團轉,生意做得紅紅火火。

我到超市打工兩個多月後,鎮上的無賴胡三,到朱貴家向美香姑提親,但被朱貴夫婦拒絕。

朱貴說,胡三是個潑皮,品行不端,覬覦美香姑很久啦,還多次到超市調戲她。有幾次被你嫂子罵走。還有一次,美香姑為了自保,用剪刀威脅他。如果他敢胡來,便自盡,胡三只得悻悻離去。

也許出於嫉妒,這日,我和美香姑在店裡盤貨。胡三帶了五個人,進門就砸,還衝我喊道:“小子!你敢跟我的夢中情人在一起,活膩歪了!”

我衝上去,把胡三和他帶著的人都全都打趴下了。村民們打了報警電話,警察來了,把我和胡三帶的人全都帶到了警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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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那次之後,香梅姑看我的眼神就變了,變得勾人妖嬈。我們倆經常會忘了拿什麼貨。她時不時會算錯帳,收錯錢,我會在不經意間碰到她如白玉般的手指後,連忙縮了回去。或者我在抬著貨物,走過過道的時候,不經意間碰到她柔暖的翹臀。

我聞著她的香味,內心忐忑不安,失魂落魄。見到她的時候,內心波瀾洶湧;不見她的時候,魂牽夢繞,徹夜無眠。

終於在某天,她把我摁在貨架上,喘著粗氣問:“你喜歡我嗎?”我說,“喜歡......”沒等說完,她的唇像磁石般粘住了我......

美香姑給我取了個好聽的名字——“朱群”。她說,要給我生一群孩子,讓我從此不再孤單。

朱貴給我辦了身份證。我和美香姑去民政局領了結婚證。不久朱貴順利從“朱大哥”升級為“老丈人”,翠蓮從“嫂子”升級為“丈母孃”,我成了倒插門女婿。

村裡的男女老少像過年一樣,參加我們的婚禮。大多數人臉上都洋溢著幸福的笑,也有村裡的單身漢躲進我曾住過的破窯洞大哭三天三夜,也罵了我三天三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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洞房花燭夜,我和香梅姑對視著,二人眼中飽含深情。“我孑然一身,沿著蜿蜒崎嶇的山間小路,緩慢走著,行走在大山深處,周圍的一切都是陌生的,包括我自己。我的記憶,便是從那時開始,”

“我是一個人,孤零零的。在我腦海中閃現這個畫面之前,沒有任何畫面,猶如被剪斷了的錄影帶,前一段沒了。我很恐懼,也很痛苦。我還不如個瞎子,瞎子雖然眼睛看不見,但最起碼有記憶。”我翻了個身。

她從後面抱緊我,光滑的身子緊貼我的後背,“你還有我。你是我心目中的‘大俠’。你叫朱群,是老天爺派來拯救我的。”溼溼的液體從我後背流淌,她留下了眼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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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轉過身抱緊她,說,“假如有一天,我沒有了記憶,請你也把我忘掉。”

“不!不會的!”她低著眼瀲抽泣,“我會把你的故事寫下來。”

我捧起她的俏臉,吻上她的唇瓣......許久之後,她抱緊我的頭。我的臉埋進她溫軟如玉的乳房中,沉沉睡去。

我沒有找到我的家,卻找到了對我最親的人。為了她,我不再“流浪地球”。不論發生什麼,我會守護著朱貴一家,守護我的愛人——美香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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