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穀雨,是春天的最後一個節氣,穀雨過後,春就漸漸離我們遠去,自然萬物就交給了夏天。
嗟嘆春暮的詩詞非常多,這個時節格外容易激發詩情,在眾多送春的詩詞作品中,有一闋詞別具一格,那就是辛棄疾的《粉蝶兒·和晉臣賦落花》。
粉蝶兒·和晉臣賦落花
辛棄疾
昨日春如十三女兒學繡,一枝枝不教花瘦。甚無情便下得雨僝風僽。向園林鋪作地衣紅縐。
而今春似輕薄蕩子難久。記前時送春歸後。把春波都釀作一江醇酎。約清愁楊柳岸邊相候。
題目中的晉臣為趙晉臣,敷文閣學士,寫有《落梅詞》。本詞是一首唱和之作,和趙晉臣的作品詠歎落花。
詞的上片以"昨日春"起筆,寫初始的春,恰像十三歲的少女初學刺繡,繡的春花枝枝飽滿肥豔,沒有一絲凋零的樣貌。將春天比作少女學刺繡,除了用繡品上的花枝來映照現實的花枝嬌豔,還將春天比擬成"十三女兒",其天真爛漫,生機勃勃即躍然紙上。
這在所有比喻春天的詩句中實屬別具一格的。我們熟悉的詞句裡,有直接寫春的,例如:"花褪殘紅青杏小。燕子飛時,綠水人家繞。枝上柳綿吹又少,天涯何處無芳草。"也有將春擬人化的,例如:"春歸何處,寂寞無行路,若有人知春去處,喚取歸來同住"。這些手法十分常見,但如辛棄疾這樣將春比為少女學繡,既寫了春的形又寫了春的意。出手即不同,果然為詞中大家。
接下來詩人感嘆:蒼天實在狠心,無情風雨便來相摧,被摧折的花瓣飄灑滿地。"甚無情"、"便下得"、"鋪作",幾個詞便點出暮春之景,詩人的惆悵也揉在其中。
過片一句"而今春似輕薄蕩子難久"與詞的首句相呼應,將此時的暮春比作了"輕薄蕩子難久"——貌似多情實則無情,要來便來,說走就走,著實難留。"昨日春"是十三女兒,"如今春"是輕薄蕩子,前後作了一個鮮明的對比,而此比喻又新奇又貼切,令人拍案叫絕。
"記前時"將以前的春愁與現在的春愁相接,情感綿密而來,春天無情地走了,空留了人的春愁。
詞到此時,如果是李煜:他會說"問君能有幾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東流。"如果是李清照,她會說"只恐雙溪舴艋舟,載不動許多愁。"而辛棄疾,他再一次別出心裁,把一江春水全釀作美酒醇醪,然後"約清愁楊柳岸邊相侯"。一個"約"字,將"愁"擬人化。任"愁"再綿密、再無端、再揮之不去,我攜一江美酒前來,何懼愁哉?
本詞就以"楊柳岸邊相侯"作結,結尾餘意不斷。從本詞中"雨僝風僽"、"蕩子難久"、"都釀作"等詞句中可以窺見,詩人灑脫的外表下暗湧的悲憤。這悲憤是權奸當道的悲憤,是壯志未酬的悲憤,是復國無望的悲憤。這種情感,在絕大多數辛詞中都可覓見,這也正是辛詞之所以能有旺盛的生命力的原因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