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廣州人的“坐食官”之夢,40年後意外實現

一個廣州人的“坐食官”之夢,40年後意外實現

我的“坐食官”之夢(摘自《尋味廣東叢書》,揚眉插畫)

我出生於西華路第一津,是土生土長的廣州人。

1971年我上小學,爸爸就說:“到香港去,投奔你叔叔,你就可以做個‘坐食官︐。”

“坐食官”一詞是爸爸獨創的。

爸爸在戶口簿“文化程度”一欄上是“小學畢業”,其實他讀的是“卜卜齋”(私塾),只讀了3年,能背《三字經》和《幼學瓊林》。

坐食,坐著就有得吃了,不用操勞。為什麼還要帶個“官”字?

官,才有面子。就是要淡定地、合法地、大模大樣地吃。

一個廣州人的“坐食官”之夢,40年後意外實現

我爸爸讀過私塾,他心目中的坐食官,應該是這樣的(揚眉插畫)

別笑!這可是一個正兒八經的理想。新一輩不知道,上個世紀50年代末60年代初發生過饑荒,即便70年代也不是人人都吃得飽的。

為了去香港當“坐食官”,我們申請了三次,三次都失敗了。

沒想40年後,我在廣州當上“坐食官”。

逃港者的命運

1962年3月,廣東多地饑荒,逃荒的人潮湧向深、港邊境。5月初,時任廣東省委書記的陶鑄下令深圳邊境:撤去崗哨!

僅半個月,數十萬人湧入香港,這就是轟動一時的“六二大逃港”。

這數十萬人裡面,有一個是我叔叔。他是買了火車票,坐過去的。弔詭的是,我爸與叔叔一道買了當天的票,但因我姐剛出生,他猶豫了一下,返回廣州,錯失良機,從此望“港”興嘆。

鑑於湧向香港的人潮太瘋狂,邊境很快關閘。此前此後逃港的,都叫非法偷渡。

你信命嗎?

4年後,我爸為了給我創造坐食官的機會,加入偷渡行列,鋌而走險。

他失敗了,被送去勞改3年。勞改出來就失業,一家僅靠媽媽工資撐持。

而我叔叔,我爸的親弟,屬於幸運兒。叔叔從小成績優異,在家鄉高中畢業後,成為中學校長。到港後,摸爬滾打多年,與朋友合夥,在香港旺地銅鑼灣,開了一間餐廳一間旅館。

叔叔成了爸爸嘴裡的成功人士。

爸爸希望我某天投奔叔叔,到香港當個坐食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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逃港成功的叔叔是爸爸嘴裡的成功人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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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香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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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星馳在香港電影《食神》中的劇照

第一次申請

小學三年級,爸爸帶我到照相館拍了一張合照,然後到公安分局拿表格,遞交赴港申請。

爸爸肚子上有一條淺褐色的“蛇”,那是“三年困難時期”留下的。

他說,有一次他餓了幾天,經過一家小店,見有糯米飯賣,便一連吃了3碗,結果腸胃大出血,送到醫院做手術。因失血過多,視力下降。

他的命運總是與吃相關。

我雖沒去過香港,但我知道它的味道。叔叔曾託人帶來一罐威化餅,兩罐煉奶。

這是我第一次吃到香港食品,光是餅罐上鮮豔的包裝就亮瞎人眼。媽媽撬開煉奶鐵罐,用小匙掏挖,每人兩匙,加入沙糖用水一兌,就是甜牛奶了。我乘她不備,用小匙挖一勺煉奶直接放嘴裡,那種稠滑濃甜,讓我激動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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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時候,這入口即化的威化餅,輾壓大小零食,它呈現的香港味道,讓我知道了天堂所在

威化餅酥鬆香脆,入口即化,口感太神奇了,輾壓大小零食。威化餅是長方形的,底下帶著紙託,我和姐姐每人5塊,就是一天的早餐。

那些天只要回到家裡,我的注意力就無法集中,只想著威化餅和煉奶,設法“偷吃”。威化餅吃完,我保留著餅罐及裡面的紙託。紙託是威化餅的“魂”,上面有輕淺的油印,仍幽幽地散發著威化餅的香味。我聞著它,威化餅與香港的印象疊加在一起。

香港是我心目中的天堂。從遞交申請那天,我開始遙望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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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學三年級時本文作者與父親合影。此照貼在申請去香港的表格上

第一津偷渡成風

第一津是一條數百米長、貫通南北的大街,街頭在西華路,街尾通到東風西路。據史料記載,清代海禁之後,沿海居民內遷,在廣州城西棲身,“日久成市”。這個市就是第一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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改造後的廣州西華路第一津街(網絡圖片)

我的小學同學,有的家裡糊紙皮盒,有的釘練習簿,有的拆洗髒汙手襪,還有的賣貓魚或收買雞鴨毛的,都處於“搵兩餐”的境地。

但,每一家都有香港親戚,八竿子內一定打得著的。

逢有香港親戚回來,家家戶戶都會探頭張望,哪家的客?眾目豔羨。香港人衣飾鮮豔,拎著大袋大袋的行李,裡面吃的喝的穿的玩的,一應俱全。

什麼樣的思想教育,都抵不過耳聞目睹的刺激。

物質匱乏年代,第一津偷渡成風。

凡是偷渡成功的,會從香港拍個電報回來,家人收到平安電報,當天一定會放鞭炮。

街坊鄰里,每當聽到鞭炮聲,就會交頭接耳:今天是哪家的誰誰偷渡成功了?

小學四年級,班裡有一群活躍的男孩女孩就去越秀山遊早泳。我們心裡都知道,他們將來是要偷渡的。每年端午節前後,大家還跑到珠江邊去試水,有的人還敢橫渡呢。

當時正值“上山下鄉”大潮,那些比我們年長的高中男生,每個班會走掉了四分之一至三分之一。

第二次申請

第一次申請之後4個月,我們就收到了第一份“拒籤”函。

爸爸沒有我難過,他安慰我:“叔叔不是直系親屬。不要緊,我們再試一次,要把家庭經濟困難寫上去。”

家裡真的困難。媽媽每天給我5分早餐錢。5分可以買一碗齋湯粉,或一塊蔥油餅,或一隻沒有酥皮的茶包。酥皮面包要6分,我還買不起。每天上完第二節課我就飢腸轆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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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時,酥皮面包要6分錢,我還買不起

餓的時候,不禁對坐食官一詞想入非非:坐食官應該有吃不完的酥皮面包,坐食官應該可以每天上祥珍樓,吃燒賣和叉燒包。

祥珍樓在中山七路,我上過一次。那是一位秘魯回來的遠房叔伯,帶著我去的。

記憶中有燒賣、排骨、蓮蓉包、叉燒包等,品種不多。

但,這已是我童年記憶中最奢華的場面。

在對早餐的種種渴念中,我繼續遙望香港。

但,4個月後,我們再次收到“拒籤”函。

晚上我爸我媽開始爭論:媽媽要放棄;爸爸要繼續。

神奇的老虎屎尿

第一津有人跑到廣州動物園的老虎籠子裡,把浸透了老虎屎尿的泥土刨回來,曬乾擂成粉末。偷渡的人帶一把上路,到邊境潛伏時,沾水抹在外衣上,用來對付軍犬。

夜晚軍犬隨著軍警巡邏,一旦聞到草叢中老虎屎尿的味道,馬上掉頭就走,不吭不響。

老虎屎尿有這般神奇,不知救了多少偷渡者。

我鄰居有8個男孩,第7個與我同學,我叫他才哥。

才哥的大哥,1969年下鄉。下鄉時,大哥選擇了相對艱苦的珠海。珠海靠近澳門。1971年大哥從珠海游到澳門,一次成功。再從澳門轉道香港,然後把家裡的二哥、三哥、四哥……一個個接應到香港。

高二那年盛夏,有一天,我忽然發現,才哥被剃了一個大光頭。天啊!

這是一個路人皆知的符號:偷渡失敗。他被禁閉14天才獲釋。

如今他在紐約。他告訴我:1979年中越邊境打起來,大批越南難民逃往香港再轉道美國。才哥已經偷渡到香港的五哥盯住這個機會,隨難民登上飛往美國的航班。在飛機上,他撕掉護照,混在難民裡抵達紐約。

之後這個五哥,用10年時間,把全部兄弟,包括母親(父已亡),辦到了美國。

第三次申請

就在第二次申請遭拒,我爸我媽爭執了幾天之後,第一津有一戶孤寡老人竟然申請赴港成功。簡直匪夷所思,那老頭每天以撿破爛維生,天曉得他哪來的香港親戚,竟然讓他申請獲批。更讓人鼓舞的是,他也被拒過一次。

這下,爸爸來勁了。再去領取表格,遞上第三次申請。

遞交完申請的那段日子,我們都做起了香港夢。

那時家裡常煮麵。是那種棕黃色的梘水溼麵餅,一斤有5只半,只要2毛5分。爸爸很會做面。等面煮至七成熟,把面劃開,撈起來放入一隻海碗,用豬油、豉油一撈,滿屋飄香。再用豬油渣炒一碟菜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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豬油渣炒菜心,吃得我們神采飛揚,嘴角流油(網絡圖片)

這樣的搭配,吃得我們神采飛揚,嘴角流油。

但爸爸說:“這算什麼?等我們到香港,吃的都是全蛋面,面上還會有牛肉牛腩。”

多麼豪邁的“宣言”!

爸爸愛吃,兼有一口好牙:厚、硬、齊。他說小時候在家鄉幫大戶賣過牛肉,吃得牛肉多打下的基礎。

到80歲我帶他去洗牙時,醫生很驚訝:“這大爺不得了,全部牙齒都是自己的!”爸爸牙齒的堅固顛覆了我的觀念:他不怎麼擦牙,也不護牙,牙齒卻潔白完好,80歲還能吃甘蔗,嚼蠶豆。

這一口好牙,應該是為吃大餐準備的吧?

偏偏命運再次捉弄了他。有一天,郵差又送來一份“拒籤”函。

這次,爸爸躺下了。他直瞪著天花板,10分鐘嘆一次氣,直到晚上我媽下班回來。

我家的香港夢,歷經三連敗,不得不偃旗息鼓。

“坐食官”夢碎

80年代,廣東改革開放如火如荼。

當年的逃港者開始試探性地回鄉。一看,沒人來抓捕,便大模大樣地回來,投資辦廠,或利用政策之便,做各種小生意。

我叔叔此前不敢回來的,這時也回來了。但他並非回來投資,而是回鄉探母兼娶妻。

“少小離家老大還”,一把年紀,在祖母勸導下,娶了一位村幹部為妻。從天之驕子,到香港打拼,到老大回鄉娶妻,他的狀況,令人唏噓。

1988年秋天,我已大學畢業,分到花城出版社工作。那時,赴港旅遊還控得比較嚴。恰逢社裡從中旅社獲得幾個香港自由行名額,我拿到一個,第一次赴港。

沒想到,到達香港中旅社,我卻是最後一個被親戚領走的。我像孤兒一樣,等到夕陽西下,我叔叔,才從熙熙攘攘的人海里“浮”了出來。

他穿著舊T恤,褲子皺巴巴的,滿面倦容,與我心目中的成功人士,沒有一毛錢關係。他領著我乘坐港島有軌電車,叮叮噹噹地搖到銅鑼灣。下車轉了幾個路口,走入一條人跡稀少的窄街,才到達他那間茶餐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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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港銅鑼灣街景。叔叔的茶餐廳是最暗的一間

一路上,叔叔告訴我,開茶餐廳很困身,要整天守著店鋪,香港人工貴,請不起幾個人,做個小老闆比打工仔辛苦百倍,廚房、樓面、收銀臺,來回打轉,一天工作十幾個小時。

叔叔的茶餐廳是整條路上最暗淡的一間。而此時,叔叔仍要上班,他叫我坐在客座上,給我點了一份黑椒意大利麵,一份西多士,這是我的晚餐。

餐後,我“入住”叔叔的旅館,在禮頓道上。原來只是一個稍大的單元,用木板間開幾個格子間,衛生間是公用的。

入夜的銅鑼灣燈火輝煌,香港似一頭怪獸,張牙舞爪。它越繁華離我越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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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的銅鑼灣燈火輝煌,它越繁華離我越遠

第二天,我依叔叔吩咐,到茶餐廳吃早餐。吃完要出遊了,叔叔把我叫到收銀臺,指著裝碎銀的碟子說:“你帶些碎錢去坐電車。能坐電車就不要坐巴士,能坐巴士就不要坐地鐵,尤其不要坐過海地鐵,一個站要11元!”

天啊,我連地鐵都不能坐?我終於明白:我爸爸給我描述的,到香港當坐食官的理想,完全是痴人說夢。叔叔在生活之輪輾壓下,已失去締造夢想的能力。

鄉下妹入住香港“白鴿籠”

2002年我領著父母孩子,到香港探望叔叔。

他的茶餐廳和旅館早就停業,產權不是他的。因為門面太舊,沒錢裝修,只好轉給別人,賺個幾十萬“頂手費”就算了。他找了一份啟德機場配餐部的工作。

此時的叔叔,經過10多年申請手續,已把妻子兒女接到了香港。

叔叔的家,就在香港灣仔破舊熱鬧的堅拿道西,與繁華的時代廣場隔著一條鵝頸橋。整個家不到30平方,卻劃出了無比袖珍的兩房一廳一廚一衛,是如假包換的“白鴿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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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港“白鴿籠”:不到30平米,可劃成二房一廳一廚一衛

提起這間白鴿籠,故事還不少。

有一年,有個農村姑娘,是嬸嬸的親戚,一直嚮往香港,要嬸嬸給她介紹個香港男人。為此她專程到香港,入住叔叔的白鴿籠,與我的堂妹擠在一起睡。

然而,僅住3天她就受不了了,提早離港。回到村裡,她二話沒說,火速與自己相戀多年的男友辦理結婚。

想不到白鴿籠成了一個教育場所。

我媽反覆說:幸好當年你和爸爸沒來成香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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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廣州人來說,吃是天底下第一大事。首先要吃得飽,其次要吃得好。揚眉插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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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作者鍾潔玲與她的美食著作:《此味只應天上有:鍾潔玲快樂美食之旅》,2010年鳳凰聯動出品

香港叔叔的廣州夢

2004年,叔叔從啟德機場退休。

他拿著全部積蓄,回到廣州,想買一間商鋪。這是他的廣州夢。

一打聽價錢,他就傻了眼:萬萬想不到,廣州鋪面這麼貴?他一生的積蓄,竟然買不起一間小商鋪。我建議他買幾套小公寓,作為投資。他不同意。

也許他想開一間茶餐廳呢。以他的手藝,開一間茶餐廳,口味水準不會在“表哥”之下。但是,要開一間茶餐廳,光靠手藝是不夠的。他不明?

這天,我們邀叔叔一家到酒樓喝午茶。

酒樓寬敞,庭園裡有亭臺樓閣,裝潢之典雅、茶點之精美讓叔叔讚不絕口。嬸嬸感嘆到:“現在廣州的生活追得上香港了。”

偏偏我姐夫說話不饒人:“廣州酒樓的裝修、環境早已超過了香港。內地機會多工資也高,越來越多的香港年輕人都返回內地工作了。”

說者無意,聽者卻是有心。難道應驗了那句: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

讓人欣喜的是,叔叔的兒子以優異成績從香港中文大學畢業,進入香港著名會計師行,並受委派到上海工作一年,成為最年輕的“高薪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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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人機在廣州上空造形:財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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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的廣州酒樓,環境、裝修都毫不遜色於香港。這是我家附近的餐廳,大廳裡面就有船舫,讓人以為身在蘇杭

在廣州當上“坐食官”

2015年我父親去世,享年86歲。

我內心坦然:從1996年,我的孩子兩歲起,我每年帶著全家到國內外旅遊。我爸到過國內大部分省份,還有東南亞諸國。香港、澳門就不知去了多少回了。

最後幾年,他腿腳不便,我們召來出租車,載著“老弱病殘”(爸爸自嘲),在廣州城裡城外,尋找美食,坐吃坐遊。可以說,東西南北海內外的美味都嘗過了,總算沒有辜負他的一口好牙。

我問媽媽:還記得當初爸爸說,讓我當個坐食官?

媽媽說:記得。你爸爸沒有說錯,你真的就是坐食官。

我?

我一想,還有點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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廣州標誌性景觀:東塔、西塔及遠處的小蠻腰,人稱“三枝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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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作者鍾潔玲帶母親去東塔K11覓食。媽媽說:搵食,搵是為了食!賺了錢不吃不喝的人,真是應該天誅地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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兒子年幼,父母推著童車;兒子長大,兒子推著輪椅。我們繼續吃遊,這是在廣州天環。

一個廣州人的“坐食官”之夢,40年後意外實現

本文作者鍾潔玲統籌出版的《舌尖上的中國-尋味順德叢書》

一個廣州人的“坐食官”之夢,40年後意外實現

本文作者鍾潔玲(粒粒香)的美食著作《粵菜傳奇》

我是美食作家。多年來,我寫美食,從紙媒到“自媒”;在出版社做的大項目全是圖文並茂的美食叢書,有一些還輸出版權到歐洲和東南亞。

我在食圈的朋友多多,有江湖的廟堂的。因而我經常參加大大小小的新菜品鑑會。

去品鑑會,就是坐著吃的。從從容容,細嚼慢品,邊吃邊評鑑。

這種時候,我就是名副其實的——坐、食、官。

爸爸的預言,兜兜轉轉近半個世紀,竟然成為現實!

只是,地點變了:原以為在香港,事實是在廣州。

(致評委:上一篇因標題有誤,重發,以本篇為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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