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甄小竹
夜，有些安靜。
月，清淺，靜謐，如華月色，斜斜的透過窗照在臉上。
聽一曲月下清音，為自己泡一盞清茶與夜對坐，讓思緒凝結下一攏絮語。
記不清有多少個這樣的夜晚，獨自徘徊在清晚色裡，記不清有多少個夜晚，在茶味裡嘆息人生的來回。
今晚，風如徐，也便，又一次品起了香茗。其實，很多時候都不敢碰觸茶，怕茶鹼的折磨，讓自己整夜無法閤眼。但，還是喜歡茶，或清或濃的味道。總是想，品茶，一定能品出人生。
茶，也許真的是人生。
少年時，那青澀無味，不是正如茶的第一次沖泡，淡淡的只是略微的泛著些清色，入口，卻只是在舌尖上徘徊一下，不細品怎會品出茶味？也只是一略而過的一點澀，耐人尋味，箇中滋味卻還是似顯非顯的樣子。
青年，也便逐漸剛烈起來，不是正如茶的第二次沖泡，濃烈的滋味，泛著苦，染著澀，細細品，又透著甜，如再細細的捉摸，也便在茶裡透出了塵世的煙火氣，嗅到了繁華深處的車水馬龍，感觸到了世間的炎涼辛酸。
中年，漸漸厚實，馨香由內而外透出，也便像極了茶味的越來越清淡，慢慢的，那茶香，也由苦澀變成了繞鼻的清香，淺啜一口，箇中滋味，也沉重起來，所有的喧囂已沉澱，只是變成了厚重的感悟，在心間漫步。
老年，也真是如茶失了色，只留下純純的一縷白，便將所有顏色還原成最初的模樣，無色，無味，有的只是安靜的，飄浮在杯盞中的，無力舞動衣袖的葉，為我們講述著曾經的輝煌。
記得林清玄將茶分為五泡。他說：第一泡時苦澀，第二泡甘甜，第三泡濃沉，第四泡清洌，第五泡清淡。
這也許就是人生吧，從少年的青澀，到青春揚抑的青年，也便是略顯厚重，清洌如斯的中年，那也許就是林清玄筆下的第四泡，第五泡，當然是清淡無色，又無味了，這便是老年了吧。
林清玄曾說，“一個人如果要懂得茶，一定要有天真浪漫的心，然後要有生活的品質，然後要有真性情。”原來茶裡是一顆浪漫的心，是一個真性情。試想，當今社會，物慾橫流，又有幾人擁有一顆真性情的心，也只是聽到人間的太多炎涼，看到太多的爾虞我詐吧。
想起四個字“茶禪一味”。一直不怎麼懂茶和禪怎麼會是一味，其實說實話，現在，我也不懂，只是想，茶的寓意。
茶，給我的感覺就是風清雲淡，茶，給我的感覺就是淡泊名利。
一杯清茶在手，塵世繁華就註定要離你遠了，紅塵煙火也便要漸漸忘了，捧起香茗，你也便註定要放下一些什麼。
閒來只看庭前花開花落，靜時只念雲捲雲舒下的清泊淡然，這好像又是一股禪味。
忽然想起被稱為茶聖、茶仙、茶神的茶之鼻祖陸羽。陸羽為我們開闢了茶的天地，1300年前留下著名的《茶經》，可以說，迄今為止，沒有一部有關茶的書，會超越這部《茶經》。
當時，陸羽的心願便是“一輩子一定要走遍天下的名山去找茶，喝遍天下的水，來品品水的高下。”他也許並沒有走遍天下名山，也沒有喝遍天下的水，所以也便傳下佳話“若有陸羽茶公到，應是人間第一茶。”這句話的意思便是：若是陸羽到了我這兒，我這兒就是人間第一了。於我的理解，這是一句多少帶些遺憾的話語。
提起陸羽，便會想到皎然。皎然是一個詩僧、茶僧，還是一個佛家高僧。陸羽完成的《茶經》據說得到皎然的很多幫助。皎然比陸羽大十多歲，遊歷過很多地方，特別是對各大寺廟的茶文化頗有研究。皎然，將他所有的對茶的感悟和心得都與陸羽交流，致使《茶經》成了曠世之作。
茶，緣於寺廟，自然也形成了一種文化，於是茶也在寺廟裡與僧人的生活息息相關。一杯清茶，伴清燈古佛；半卷經文，鋪展歲月的門楣。我想，寺廟的僧人之所以成為高僧，也便是放下了所有紅塵煙火，以一顆普渡眾生之心，在清清的夜晚，點著佛燈，品著茶香，掩一卷泛黃的經書，咀嚼著佛的禪意，便可渡過無邊寂寞的歲月。也許一壺茶茗，便是菩提道場，一輪皓月，就是佛的真言，一剪清風，便會嗅到佛在拈花微笑。茶，也便在僧的日月裡有了靈性，通了禪語。
禪，於我的理解，就是放下。茶，於我看來，也暗含放下之意。這是不是就是“茶禪一味”？不然怎會有“茶味沖淡平和，心悟自省，茶性與禪性相近”之說呢？
品茶，我一直認為是風雅之人所為。
試想，一個追逐名利之人，怎會有閒情逸志在風和日麗下，細雨綿長時，白雪紛飛日安靜的坐在小角落，甘心靜品一杯香茗？不能靜，不能持淡然的心，又怎會在茶中品出煙火與塵世之味來？
說起品茶，我便又想起了白落梅，用禪解讀著人生。也便想起，她想在臨水處開的那間叫雲水禪心的茶館，那間茶館，也必定是有禪味的，因為雲水禪心四字，便帶著佛性，總讓我覺得不染煙火氣，好像梵花，開在塵世之外，就算纖塵落盡也是帶著佛性。
看來，茶和禪就是多年的至交。
白落梅也便在茶裡品出了禪來。
她說“品茶的人，則是深邃純淨的人，在一杯清澈的水中，禁得起世間的誘惑。任憑世間風煙瀰漫，只在一盞茶的柔情裡，細數光陰的淡定。”也許這就是禪了。
禪是什麼？
我是個平凡的女子，也許根本參不透禪。
在我看來，禪，也許就是靜守流年，在不卑不亢中寵辱不驚的老去。
又或是，在安寂的歲月裡，在風輕雲淡的午後，端坐在院落那個流年的藤椅上，和一縷叫往事的風邂逅，在一個叫輪迴的壺裡，添幾片稱為紅塵的茶，慢慢的品，品到無色，也無味吧。
又或是，在一輪明月，一剪輕風，一片流雲，幾縷光陰下，擁有幾卷平淡的書，在半盞茶色裡安靜的數著光陰，數到白髮蒼蒼，安然無掛礙的步入土丘……
明月，仍舊泛著青色的光，淡淡的依然映照著格子窗，窗欞上還是爬著光陰，杯中的茶，也真的失了色，夜色的風，也開始張狂。
我知，品茶之人一定是涼薄的，一定得耐得住清苦，也必是心裡透著嫻靜，被寂寞所浸染。
那麼我呢？
我只是想在歲月的打磨下，與相思有染，與寂寞為伴，與痴情相擁，與牽掛相約……清心的品一盞茶，讀半卷書，灑下幾行墨跡……
————作者筆名甄小竹，中國西部散文學會會員，新疆人，現居深圳。作品散見《浙江小小說》《新民晚報》、《中國建材報》《民主協商報》、《人民代表報》、《中國信息報》、《南充文學》等報刊雜誌，短篇小說《向日葵盛開了》，獲《雙月湖》季刊徵文三等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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